顧傾歌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她的身子雖彎,脊背卻盡可能的挺直,倒是顯得不卑不亢。
“起來吧?!?p> “是。”如萱依言站起身子,靜靜垂首,等著顧傾歌發(fā)話。
她的嗓音略微有些低沉黯啞,和一般女子或清亮、或溫婉、或飛揚的聲音有些不同,這樣的聲音倒是讓顧傾歌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顧傾歌仔細回想了一下,除卻前世的記憶,今生在她剛蘇醒,辛嬤嬤有一次讓人來添炭火的時候似乎也聽過這個聲音,想來那便是如萱了,只是當時她剛剛清醒,神思倦怠,并沒有留意。
顧傾歌緩緩勾了勾唇角,道:“抬起頭來,不必拘謹。”
如萱慢慢的抬起頭,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兩道英氣的眉毛,接著是挺直的鼻,不茍言笑的唇,配上她小巧的下巴,頗有些一般女子沒有的英氣。
這樣的如萱,才是她記憶里的如萱。
顧傾歌淡淡的笑著,看著如萱的眼神和煦如春,“你剛剛看到了晚煙朝著留春園的方向去了?”
“是?!?p> “你可知你這一個‘是’,會造成怎樣的后果?”
“奴婢知道?!比巛娴统恋穆曇艟従忢懫?,“只是看見了便是看見了,為何要說沒有看見?”
顧傾歌嘴邊的笑容變得真實了些,“這么說還有其他人看到了?”
如萱頓了一下,這才答道:“是?!?p> 顧傾歌并沒有再問下去,而是話鋒一轉道:“家里面可還有什么人?”
如萱一愣,似乎沒有想到顧傾歌會問這樣的問題,她看了看顧傾歌,似是下了什么決定一般,低下頭答道:“還有一個哥哥?!?p> 顧傾歌點點頭,“既然還有一個哥哥,為何你會在此處做為一個低等丫鬟?你哥哥舍得?”
如萱眉頭皺了皺,似乎有些不愿意回答這個問題,但看著眼前的顧傾歌似乎沒有惡意,只是話家常一般,想了想,還是回答道:“奴婢的哥哥......去從軍了,在路上與奴婢走散,奴婢身無分文,恰好看見忠勇侯府在招丫鬟,便自行報名前來?!?p> 顧傾歌想起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好像是還沒有重生的她不滿意傾城居的丫鬟,便全部換了一遍,未經人牙子之手,由她親自招收,想來如萱便是那時入府的。
顧傾歌怎么也想不到,兜兜轉轉,如萱在她身邊這么久,她都沒有注意到她。
“我身邊人手不夠,你可愿近身侍候?”顧傾歌頓了頓,“只是我畢竟是女子身份,在你哥哥一事上恐多有不便,只能先托爹爹去查一下,待到有消息后你可自行選擇去留,若是沒有查到,有機會我也會盡力尋找,直到找到為止,你看可好?”
如萱一愣,且不說近身侍候顧傾歌是多大的榮耀,單單顧傾歌話里的意思便是要她做大丫鬟,這不僅月銀、地位上升,她哥哥的下落顧傾歌竟然也承諾幫她找尋?
若不是如萱肯定眼前的一切是真的,那便是天上掉下來餡餅了。
如萱有些疑惑的問道:“小姐為何要幫如萱?”
如萱肯定,僅今日這一面和她剛剛的說辭,并不足以讓顧傾歌如此優(yōu)待,必是與其他原因。
顧傾歌淡淡笑了笑,似乎是料到了如萱會有此一問,“你像我一個故人?!?p> 如萱放下心來,優(yōu)待過盛,反倒是顯得不真實,若是像顧傾歌的一個故人,那便說的過去了。
想到這里,如萱雙膝跪地,懇切道:“奴婢愿聽從小姐差遣。”
顧傾歌點點頭,對身邊的暖蘇道:“你去娘親那邊說一聲,再給如萱置辦幾身新意,換個屋子,一切按照我身邊大丫鬟的標準來?!?p> 暖蘇笑著應道:“是。”
如萱跟上暖蘇的腳步,躬身離去。
等到如萱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顧傾歌才偏頭問向辛嬤嬤:“嬤嬤心中可有疑惑?”
“小姐明察,卻是有,只是奴婢相信小姐,所以不必相問?!?p> 顧傾歌勾了勾唇角,“還是嬤嬤懂我?!?p> “奴婢從小看著小姐長大,定是會比外人多些了解?!毙翄邒哂行┆q豫的頓了頓,繼續(xù)道:“只是奴婢剛剛看這個叫如萱的,似乎,也不是個沒有心眼的。”
“在我身邊,若是沒有心眼,如何反手制敵?嬤嬤放心,在她哥哥一事上,她或許存了小心思,卻不是什么大問題,畢竟親疏有別,心思純正就好?!?p> 辛嬤嬤點了點頭,“小姐說的有理?!?p> 想了想,辛嬤嬤征詢著顧傾歌的意見:“那晚煙......”
顧傾歌目光驟冷,唇角的笑容越發(fā)的妖艷,“留意她什么時候回來的,一回來便讓她來見我?!?p> “是?!?p> 辛嬤嬤看了看顧傾歌,她的目光寒涼,嘴角卻勾起妖冶的笑容,驟然望去無端的讓人想到“勾魂奪魄”這個詞,而她這個人也越發(fā)的難以捉摸,似乎是被層層霧靄籠罩,除非是遠古神話中十日并存于天,否則難以消融她周邊的霧氣。
也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辛嬤嬤有些心疼,卻很無奈,畢竟,在這樣偌大的侯府中,沒有心思的人早已化為枯骨。
顧傾歌靜靜地坐在紅木椅子上,一口一口的呷著茶,心思百轉千回。
她將今后數年朝中、民間的大事仔細回憶了一番,心中漸漸有了思量。
沒過多久,顧傾歌就聽到辛嬤嬤壓低的聲音道:“小姐,晚煙回來了。”
“讓她進來?!?p> “是?!毙翄邒邞曄氯?,顧傾歌眸光轉涼。
總體上說,晚煙離開的時間并不算長,分明是算好了顧傾歌去伊人居的時間做的打算,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顧傾歌只是吃完了午膳便回來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要緊的事情,需要她利用這中間的一點點時間不惜冒著被發(fā)現的風險也要去找顧建業(yè)。
顧傾歌目光移到桌面上已經便涼的茶水上,嘴唇抿了抿,眸光變換不停,刀光劍影的暗影在她的眼底浮浮沉沉,最終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