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見

　　晚上雪姑閑說著話，嘮嗑著一個人心眼不好命也不好，說沒就沒了，不免唏噓。

　　李如安神色淡漠，命好命壞又有何用，若不是她在這具身子里活過來，這原身堂堂一宰相之女難道命不好，還不是淪落到在那窮鄉(xiāng)僻壤，被奴仆拖著扔在竹林草草埋了，死得無聲無息，逃不過生蟲腐爛，曝尸荒野的下場。

　　至于要?dú)⑦@幾人，李如安也不全然是為了原身報(bào)仇，她既然決定在這里生活下去，那便不能留下后患。這個時(shí)空的女子本就舉步維艱，像張胡這種嘴碎婦人隨便說幾句閑言閑語出去，便能輕易毀了女人一輩子，所以她們二人死得不冤。

　　雪姑端了飯菜進(jìn)來，粗面饅頭，灰不溜秋的大米，兩個咸菜蝶頭。

　　李如安嘆氣，咬了口咽死人的饅頭，想著密室里那堆金銀首飾，還有保險(xiǎn)柜下那些金條，就算她打斷了腿也夠過上幾輩子的榮華富貴了，哪料想還得在這里啃饅頭。

　　“姐兒忍忍，在外面還是要低調(diào)些，這村子人生地不熟的，我也沒敢去買些什么回來，明日等找了客棧歇腳，再吃肉補(bǔ)補(bǔ)，乖啊?！毖┕靡娕拝捒兄z頭，鼓著悶氣，又好笑又心疼，這些天小姐變化快得讓她心驚，但這是自個奶大的心肝兒，雪姑只要想到這嬌人兒受的那些苦，哪管得上她什么變化，只恨自己沒有保護(hù)好她。

　　夜晚的村子寂靜無比，寒氣逼人，小屋內(nèi)卻是暖意融融。燃燒著精碳的爐子旁，雪姑紫煙已經(jīng)熟睡，李如安不困，閉著眼假寐，下一秒睜開雙眼，銳利凝神靜聽兩息，眼珠流轉(zhuǎn)，雙手一撐，無聲翻下了床。

　　套上灰棉衣，李如安打開門閃身出去，輕巧靈敏翻出院子，在黑夜中無聲無息穿梭著。

　　借住的農(nóng)家就在村口不遠(yuǎn)處，出了村就是一條小道，兩邊都是密麻的樹林草叢，微弱月光下，一白馬白衣人在黑夜中簡直像百瓦燈泡，亮瞎了眼，帥是帥了，可襯得周圍一群黑衣蒙面人跟烏鴉似的，影響了視覺美感。

　　十米外，斂息靜氣蹲在大樹杈上看熱鬧的李如安腹誹，興致勃勃睜大眼睛，等著看這古人是如何打架的。

　　“多年不見，方統(tǒng)領(lǐng)竟是轉(zhuǎn)行做起這草寇生意了?！?p>　　白衣男子低沉磁性的嗓音，帶著悠然的笑意，如大鋼琴般猶帶尾音震動鉆入耳朵，李如安愣了愣，頗為享受地歪了歪頭。她有個怪癖，喜歡聽人聲，平時(shí)會收集一些她喜歡的聲音片段，無論是朗誦，吟唱還是廣告，閑暇之余一遍一遍的放，百聽不厭。

　　為首的黑衣魁梧男人雖然呼吸亂了兩息，但很快恢復(fù)沉穩(wěn)，觀其雙臂緊繃，下盤穩(wěn)健，必是大開大闔進(jìn)攻猛烈的招式，但背對著她的白衣男呼吸聲幾乎不可聞，多半是修氣內(nèi)功居多，在這種視線相對狹窄模糊的環(huán)境下，運(yùn)氣輕功活動會方便許多，白衣男應(yīng)是穩(wěn)居上風(fēng)，但對方人多，所以，不相上下，看運(yùn)氣。

　　李如安摸著下巴度量，非常期待接下來的打斗畫面。

　　“上！”

　　為首之人避而不答，一聲令下，刷一聲彎刀齊齊出鞘，十名黑衣人騰空而起，凌厲寒光如閃電一般，卷著濃烈殺氣籠罩向那一人一馬。

　　只見白衣男不慌不忙，振臂輕揮，卻如有雷霆萬鈞之勢，渾厚功力瞬間震落三人，足下輕點(diǎn)，騰空旋轉(zhuǎn)而起，矯健避開襲近的凌厲寒光，袖袍飛揚(yáng)，一股勁道自袖風(fēng)拋出，仿佛襲卷著千斤重力，霎時(shí)震得另三人重重飛起落地，口吐鮮血。

　　精彩！李如安差點(diǎn)沒鼓掌表示贊賞，古人果然會輕功！此人手無寸鐵，只靠內(nèi)功運(yùn)行氣息瞬間打落六名高手，這等氣功心法該是何等的渾厚扎實(shí)。

　　白衣男輕伏回馬背，頭一歪避過一柄刀刃，手上韁繩一拉，馬身配合旋轉(zhuǎn)，提腿矯健往后一踢，又擊飛一人。

　　隨著飄逸黑發(fā)落下，白衣男子正面落入李如安眼中。

　　白衣勝雪，烏發(fā)飄飄，入鬢劍眉，一雙清冽黑眸，透著寒潭般的淡然之色，高挺鼻梁下，薄唇微抿，線條分明如刀削斧鑿般的下巴微揚(yáng)，魅惑卻帶著仙氣。

　　李如安眨了眨眼，看了半晌緩緩點(diǎn)頭，甚是滿意，這容貌著實(shí)配得上他那副讓人沉醉的好嗓子。

　　這邊，白衣男子又輕松擊落一人，衣擺翩然飄落，氣息依舊淡然虛無。

　　“撤！”

　　僅剩的兩名黑衣人急速后退沒入黑暗，白衣人并沒有追擊的意向，而是輕夾馬肚，驅(qū)馬行至一顆大樹下，揚(yáng)起頭，帶著震動的磁性嗓音再度響起。

　　“閣下看夠了，可否出來一見？”

　　樹杈上看得正起勁的人靜默片刻，窸窣幾聲后，李如安單手吊著樹枝蕩下來，雙腳穩(wěn)穩(wěn)落地。

　　手帕蒙臉，烏發(fā)半挽，光潔額頭下，柳眉輕揚(yáng)，女子一雙盈盈桃花冷眸看著他，身段窈窕嬌小，臃腫的灰棉衣也沒能遮住通身的高雅脫俗氣質(zhì)。蕭桓黑眸微瞇，閃過詫異，他早就察覺有另一道綿長呼吸在附近，隱藏極好，但并無殺氣，想必是如他一般屬于修煉內(nèi)功的高手，可怎么也沒想到，竟是一個年輕稚嫩的女子。

　　李如安當(dāng)然看得出他的詫異，她聞到男子身上有一絲極淡的藥味，應(yīng)該有舊傷在身，而且對自己并無殺氣，她權(quán)衡之下才會出現(xiàn)的，不過自己這副容貌實(shí)在打眼，未免麻煩，還是遮一下吧。

　　“身手不錯，特別是那一招凌空飛起?！?p>　　“...”看著邊說著還比劃的人，蕭桓難得語塞，敢情她一個閨閣女子大半夜跑出來爬樹，只是為了看一群男人打架？

　　“我單純是路過，看看熱鬧而已，你身手不錯?！崩钊绨惨娝铝笋R，眼神探究，聳聳肩膀說道。

　　“…姑娘著實(shí)，唔，另類，大半夜的路過此地?！笔捇缚戳搜壑車鸀跗崧锖诘臉淞郑従忺c(diǎn)頭。

　　“敢問姑娘…”

　　“有人來了?！崩钊绨餐蝗欢樱吐曢_口，她抬眼直視比她高出兩個頭的男人，有些不滿意這個角度。

　　“這次可比剛才人多，嘖，多多保重，告辭?！鄙倥p手抱胸一臉惋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說完搖著頭往樹后一閃，幾個起落便不見蹤影，留下風(fēng)中凌亂的蕭桓。

　　寂靜小路上，一群馬蹄鐵踏過，停在蕭桓身后，一群氣息內(nèi)斂沉穩(wěn)之士齊刷刷翻身下馬，半跪行禮。

　　“將軍?！?p>　　蕭桓還盯著少女消失的方向，神色莫測，突然朝身邊易行說道，“剛才有個姑娘說她路過這里。”

　　啥？易行眨眼，轉(zhuǎn)圈看了一遭，“什么姑娘？還大晚上的路過這？將軍看錯了吧？”

　　“…清理干凈?！笔捇笓u搖頭，翻身上馬。

　　易行抬頭目送一人一馬揚(yáng)長而去，撓了撓頭，剛毅的臉閃過疑惑，剛才將軍臉色頗有些怪異，難道見鬼了？還是個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