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是很珍稀的無價之寶,就算放在了江左徐家里,那也是不得了的寶貝……不過當然了,徐熙那片牡丹花海里的青石小徑上,每隔一丈處就有一盞琉璃風燈中的夜明珠不算,畢竟,那片花海是徐熙的禁地、圣地、不可觸碰的地方,那是對于這位史上最年輕的的督天府府君,最不可言說的存在。
而像夜明珠這樣的寶貝,本來徐幼珊一個庶女是不可能擁有的,但在幾個月前,她們四個在盛安軒散學后,轉(zhuǎn)到她們的“大本營”薇洲院時,恰好見徐幼容的乳娘何媽媽在整理箱籠,其中最珍貴的一些物什,都先移進了暖閣里放著,等箱籠都整理好后,又再拿回去鎖上。
而就是在那時,徐幼珊第一次看見了只聽不曾見的稀世珍寶——夜明珠。
徐幼珊當時可謂是呆立了的,而徐幼容見她這樣,在當時并未說些什么,可在那天晚上,她們分手時,徐幼容卻把其中一顆夜明珠,放在了她的手里。
“小姐,您醒了?”
萬籟俱寂中,一道輕柔的聲音卻忽然響起,徐幼珊順著望去,看見了楚黛。
“嗯?!毙煊咨荷成车拇鸬?。
“那您要現(xiàn)在起身嗎?”
“嗯?!?p> 每天早上,都是徐幼珊心情最不好的時候,已經(jīng)跟在徐幼珊身邊時間不短的楚黛自然是最了解的,所以她也沒多說話,只是手腳利索的服侍徐幼珊起床梳洗,更衣。
而等到窗外天色大亮時,徐幼珊也已準備妥當,離開箏雁閣,向著秋初館走去。
可在她剛走到薇洲院時,卻習慣性的停了停,而不一會兒后,從薇洲院里,也是走出了一行人。
“大姐?!毙煊咨阂豢吹阶钋懊娴哪侨藭r,就自動眼睛彎彎。
“吃過早飯了嗎?”徐幼容也上前拉住徐幼珊,問道。
“吃過了?!币驗樾煊兹菔且ザ屓A堂陪齊老夫人用早飯的,所以徐幼珊沒問徐幼容用過早飯了沒,只是回答了她
的問題,然后兩人手拉手就一起登上軟轎,向秋初館行去了。
而在秋初館里,徐幼容和徐幼珊給裴氏請過安,又聊了一會兒天,等到徐宸來了以后,他們就分兩路離開了,裴氏帶著徐幼容和徐宸,自然是去秾華堂,而徐幼珊則獨自一人先去盛安軒。
盛安軒
盛安軒里,一般向來都快要成徐幼珊是第一人到的了,可今天有點奇怪,在徐幼珊走進敞屋后,居然就看見里面已經(jīng)有人了。
“嬗姐姐,婳姐姐?”
今天的女學里,第一個到的居然是徐明嬗和徐明婳,徐幼珊有點發(fā)愣的站在了敞屋的大門前。
“進來啊。”徐明婳看見了徐幼珊愣在那兒,首先過去牽著她進了屋。
“哦,好?!毙煊咨汗怨缘母烀鲖O走,可一會兒后才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輕輕的拉了拉徐明婳。
徐明婳卻沒回頭,只是握緊了徐幼珊的手,繼續(xù)向屋里走。而徐幼珊見徐明婳這樣,也就沒再說什么,聽話的和徐明婳一起向著屋里的徐明嬗走去。
“嬗姐姐。”等走到了徐明嬗身邊時,徐幼珊又再向徐明嬗行禮道。
“嗯?!毙烀麈拥挂彩腔囟Y了,只是無精打采的。
徐幼珊就看向徐明婳,徐明婳卻聳了聳肩,告訴徐幼珊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接下來,敞屋里就安靜下來了,只是徐幼珊和徐明婳會嘰嘰咕咕的附著耳說一些悄悄話。
“怎么回事?。俊?p> “我也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大姐她就來拽我起床了,問她,她也不說話。”
“那你昨天晚上回去,拿衣服給她的時候,她有說什么嗎?”
“沒有,還是一樣的不說話?!?p> “……”
“……”
徐明嬗會這樣,她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眼下的情勢,卻有點把這些都逼到了一個死角,好像怎么做,都不對。
所以徐幼珊和徐明婳這時,也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徐明嬗,因為那些安慰的話,顯的特別虛假,沒有意義。
所以,敞屋里一時間只能聽到烏鴉飛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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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菊花已經(jīng)開始盛開,在盛安軒長長的花床里,更有許多碗口般大的花朵,風吹過,就能聞見花香。
徐幼容就是在一陣風中,聞著花香走來,可在當?shù)搅顺ㄎ莺?,看著里面詭異安靜的畫面,什么花香啊,清風啊之類的東西,瞬間就消失了。
“你們這是在干什么???”徐幼容問道。
“大姐,你來啦?!毙煊咨簬缀跸矘O而泣道。
“容姐姐?!毙烀鲖O也猛的起身,大聲喚道。
而對著突然這么熱情的兩人,徐幼容驚了一下,可還沒回過神來呢,她就已經(jīng)被徐幼珊和徐明婳架進了屋內(nèi),坐在了徐明嬗的對面,正正的對著她。
“喲,你來了啊,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挖好了老鼠洞,準備一直長住于地下了呢?!毙煊兹荼緛磉€受驚的精神一在對上徐明嬗的眼睛時,就馬上一震,張口就微諷道。
而一向是最怕徐幼容和徐明嬗吵嘴的徐幼珊與徐明婳,此時卻居然有點覺得她們兩能斗嘴也挺不錯的,最起碼,比剛剛那透心涼的沉默要來得好吧?
“……”可接下來的,才是讓其他三人奇怪的,面對著徐幼容的嘲諷,徐明嬗居然還是沉默不語。
糟糕。
這下就連徐幼容都沉了眼,可她都還沒說什么呢,徐明嬗卻開口了,“對不起。”她看著徐幼容、徐明婳和徐幼珊說道:“對不起?!?p> “呃……”徐幼容這才是真驚了,“你沒事吧?”
“大姐,你還好嗎?”
“嬗姐姐,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本來是醞釀了好久感情的徐明嬗,被這三句話瞬間摧毀了,一本正經(jīng)的臉也漸漸紅了起來……被氣的。
“你們仨能不能不要這樣白、目?!?p> 今天早上盛安軒的敞屋里,驚天而起了一聲咆哮,真不知嚇壞了多少花花草草?。。?!
“你可以小聲一點的?!毙煊兹菸孀×硕湔f道。
“溫柔是很重要的第一印象啊,嬗姐姐?!毙煊咨憾涠继哿?。
“……”而剩下的徐明婳到是沒再說什么刺激徐明嬗了,只是那埋怨的目光啊...擋都擋不住。
“還不是你們仨,我醞釀了多久的道歉啊,你們還能再沒眼力勁一點嗎?”徐明嬗卻更加生氣道。
“呃……還好啦,畢竟道歉什么的,我不是很想聽到?!毙煊兹輩s突然說道。
而徐明嬗聞言后,看著她卻忽然不知道說什么,但徐幼容卻知道要說什么,“明嬗,我們四個里,我是老大,你是老二,我一直都以為,要是徐家以后真有什么是需要我們四個人去犧牲的,那一定會是我們兩,或者是我們兩的其中之一,但我沒想到的是,當這天真的到來時,你會是被看中的那個獵物??擅麈影?,不要怕,我們不管什么時候都會在你身邊的,你不要忘了蒼榕亭那天,是誰站在了我們前面的?!?p> 可明嬗啊,不要怕,你不要忘了蒼榕亭那天,是誰站在了我們前面的。
是誰?。?p> 徐幼珊和徐明婳還疑惑的對看了一眼,然后才恍然大悟,啊~~~是我們。
“我沒忘記,一刻也沒有。”
而在徐幼容說完后,徐明嬗卻急道:“我沒忘記那天,也沒忘記你們會在我的身邊,只是我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只是我,還是會害怕?!?p> 徐明嬗當然會害怕,在看了那么溫柔善良的人在宮里所受盡的折磨與苦痛后,她怎么會不害怕?在徐明嬗還太年輕的今天。
“那你現(xiàn)在不怕了?!毙煊兹菹肫鹆怂齻兊墓媚?,又紅了眼睛問道。
“怕,我當然怕,可我更怕的,卻是你們不再在我身邊。”徐明嬗直直的看著她們?nèi)苏f道。
“大姐。”
“嬗姐姐?!?p> 徐幼珊和徐明婳走到了徐明嬗的身邊,徐明嬗輕輕拉住了兩人,徐幼容卻在這時猛的抱向了她們,但用力過猛,所以……
“徐、幼、容?!?p> 反正不管怎么說,今天早上,又是一個天氣晴朗,鳥語花香,而更是的,卻又是一個吵吵鬧鬧的一天。
……
……
神都里,在度過了前一段比較安靜的時間后,又再次沸騰了起來,原因自然就是本朝的長公主德明的及笄宴即將到來,而到時又將會是一場各種天之驕子、名閥權(quán)貴的云集盛事了。
而每當這種時候,坊間就會流出好些傳聞故事,那可是足夠說書人又編出好些段子,能讓許多人飯后閑聊上許久的了,所以最近的神都里很熱鬧,非常熱鬧。
但與神都大街小巷里的熱鬧成反比的,卻是徐府里,那并不像是幸事的氣氛,反而像是戰(zhàn)事的氛圍一般,徐府里上上下下離德明公主的及笄宴時間越近,就越是緊張。
而這一點在徐幼珊四人身上,那就更是明顯了。
其中,徐明嬗尤其明顯。
“這件衣服也太搶眼了吧,是不是該換一件啊?!毙烀麈涌粗掷锬羌t亮緞粉紫鑲邊的褙子說道。
而一旁的徐明婳首先受不了的回道:“大姐啊,這都還搶眼?那你那天要不要干脆穿一件素面裙去好了?!?p> “我倒是很想啊?!毙烀麈訁s直接道。
“呃……可是啊,嬗姐姐,你那天要真這樣穿,會不會反而成最亮眼的那一個了?!毙煊咨红o靜的說道。
試想一下,那天赴宴的人們,肯定都是華裳錦服,而要是徐明嬗到時真穿了一件樸素的去赴宴,那場面……徐幼容三人馬上掩面,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對,珊姐兒說的好,你要是真穿的樸素了,那才真是萬眾矚目,我娘親為你選的這些,可都是把一切想好了的。”徐幼容說道。
“那……行吧?!毙烀麈用銖姷馈?p> 而不久之后德明公主的及笄宴那天要穿的衣服就都定下來了,徐幼容的是櫻花紋樣寶藍滾邊織金云錦褙子,和繡月白色梅花桃紅流蘇垂絳湘裙;徐明嬗的是水紅亮緞粉紫鑲邊褙子,和紫羅蘭色鑲金線滾邊素色褶裙;徐明婳的是蘇繡百花絳紫滾金上衣,和藕荷色纏枝蓮花六團刺繡馬面裙;剩下最后的徐幼珊,則是一件暗花白錦密織金線對襟繡袍,一件朱砂色牡丹金玉富貴綜裙。
就這樣,在徐府里,甚至徐幼珊四人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緊張下,德明公主及笄宴的那天,終究是到來了。
及笄,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是重大的,所以這次德明長公主的及笄宴,是在太后的授意下,又是在武臺宮內(nèi)舉行,但這次不是在朝陽閣,而是在武臺宮的百花園里擺宴。
而對于武臺宮內(nèi)的百花園,徐幼珊四人是沒見識過的,可徐幼珊四人對武臺宮的前院,那就可是一點都不陌生的,甚至是印象深刻了。
所以當她們再一次穿過遍地的晚香花叢中那每隔一段距離,就豎著一根高約七尺左右的白玉石柱上掛著的一盞盞琉璃宮燈所點亮了的小徑時,當她們再一次站到了武臺宮那威嚴磅礴的大門前時,她們是一點都沒不陌生的。
而今天到了武臺宮后,和上一次太后的千秋歲宴時是一樣的,要先到壽安殿去給太后請安,然后才能到百花園。所以她們先去了壽安殿給太后請安后,才轉(zhuǎn)到百花園。
百花園,武臺宮里名副其實的名景,里面所遍植的花朵,那可謂真是百花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說是有千種花類,那也是找得出來的。
但不僅是花朵,奇株異草也是不少的,就比如現(xiàn)下徐幼珊四人所坐的這席宴幾后,那大可數(shù)抱的木伽樹,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哇……這顆木伽樹得值多少錢?。。?!”
徐幼珊心里的算盤嘩啦啦嘩啦啦的不停響著。
“幼珊,你的口水快留下來了?!钡谒磉叺男煊兹荩套⌒σ獾囊宦?,打斷了徐幼珊美好的幻想。
“呃……”徐幼珊趕緊摸了摸下巴,然后...“大姐?!?p> “哈哈哈……”
徐幼容、徐明嬗和徐明婳都大笑了起來,而徐幼珊生氣的眼在看見徐明嬗的笑容時,突地頓了頓,嘴角輕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