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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爐雪

第四章 唯君是故人

紅爐雪 風鈴回來了 2450 2022-12-30 13:33:28

  那一夜,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見一個深夜,正在睡夢中時,家里突然闖進一群士兵,說是搜捕東韓要犯。家里仆人嚇得瑟瑟發(fā)抖,都聽從命令集中到了院子里。她還未穿好外衣,門已被撞開。

  那時東韓與西秦時常有戰(zhàn)事發(fā)生,民不聊生。兩國本是同源,風俗文化一脈相承,若在戰(zhàn)場脫下鎧甲,根本無從分清敵我。

  一陣翻箱倒柜,一無所獲,嘍啰退出后,領(lǐng)頭那男人,見長寧姿容甚佳,便上前調(diào)戲。拉扯之中,長寧不堪受辱,摸起防身的匕首,刺了過去。

  誰知能刺的那么巧,一下?lián)糁幸?。那人胸口的血汩汩涌了出來,瞳孔放大,十分駭人。痛苦地掙扎幾下,倒在了地上,瀕死前的嘶吼,像是野獸被踩到了脖子。

  她嚇壞了。當今世道,戰(zhàn)火迭起,軍隊是最受重視的。也正是因為圣上崇兵尚武,這些士兵才如此肆無忌憚。明明應該是保家衛(wèi)國的,卻要這樣禍亂百姓。

  但殺了自己國家的士兵,那是誅九族的罪。外面忽然靜了下來,長寧打了個寒戰(zhàn)。

  門又被猛的被撞開了。長寧在心里給九族過頭七。

  這時一道影子從身后風一般掠了過來,猛的拔下那人胸口的匕首,一回身扼住了長寧的脖子。

  長寧素凈的臉,沾了血跡,眼里含著淚,倔強的不肯流下來,身子卻在發(fā)抖。那人怔了一下,手上的氣力卸下,只是虛攏著她的脖子,轉(zhuǎn)到了她身后。

  冷汗直流,長寧感覺背后的衣服已經(jīng)濕透,冷津津的貼在身上。

  士兵們沒想到命犯就藏身在這個屋子里,長寧也沒想到。

  那人一身黑衣,面色有些蒼白,一雙眸子卻像盛滿了星子。他吹了吹匕首上的血,笑道:“可惜了,沾了這畜生的血?!?p>  他猛的把長寧往門口一推,撞在那些士兵身上。自己從窗口躍出,消失在夜色里。

  “快追!”士兵們忽忽拉拉的追了出去。

  長寧止不住的渾身發(fā)抖,父親和母親也從院子里趕了過來,愣愣的盯著她身上的血?!八瑳]傷害你吧?”家人都被她渾身的血嚇壞了。

  她這才發(fā)現(xiàn),不止是汗透衣衫,還有那黑衣人的血。

  “沒有,他救了我?!遍L寧盯著那個黑黢黢的窗口,仿佛那是巨獸的口,將那人吞沒了,“他救了我們。”

  他可以不出來,這個屋子已經(jīng)搜過,沒有搜到他。她殺了頭領(lǐng),必將引起眾人震驚與憤怒,也算是將視線引開了。

  但是他沖了出來,沒傷害她,只是將殺害頭領(lǐng)的事情認領(lǐng)到自己身上。她,不用被誅九族了??墒撬麉s身負重傷,再一次暴露了自己。他為什么要保護敵國的升斗小民?

  長寧記得他袖口繡著金色的云紋,是一襲黑色里唯一的光。他潛入西秦,無異于羊入虎口。

  那人的笑容淡淡的,目光清冷??v然身負重傷四面楚歌,也毫無懼色,似乎沒有什么事能打倒他。同如今的溫潤沉靜大相徑庭。

  那張臉,是范離的臉。

  第二天,她和貓被范離帶著前往秦府。

  三年前那場海嘯,煙霞島已被夷為平地。秦府遷到邊關(guān)要塞銀華郡置地買田,只留祖父祖母在京城。說是頤養(yǎng)天年,其實也算是做為人質(zhì)。手握兵權(quán)者,總要有家人在京中。若舉家遷到邊關(guān),那真是將在外,君命可以不受了。

  范離因失去右手,不宜再征戰(zhàn),只在父親的帳下負責練兵。

  而陳旭,因當年平定千齒鯊之亂有功,青云直上,已在軍中做到了校尉的位置。真正是少年英雄,春風得意,不知道是多少深閨少女的夢里良人。

  她記得三年前,陳旭升為都尉,為他慶祝時,他曾志得意滿的說,他要在一年內(nèi)做到校尉。他真的做到了。

  范秦兩家離得并不遠,只隔了一條街。

  范離家里沒有仆人侍從,只有一個腿腳不好的廚師負責一日三餐,閑瑕時就做些灑掃工作。另有兩個年輕男子住在東西側(cè)房,行伍出身,是范離的同袍。

  陳旭一行從長街另一側(cè)過來,浩浩蕩蕩。范離一行與他相較,簡直就是寒酸至極。

  紀燃冷哼道:“當年殺千齒鯊的是誰?第一個沖上去的是誰?死的是誰傷的是誰?最后領(lǐng)功的又是誰?”另一個名喚丁駿,略年長一些,幽然道:“不過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罷了。一根骨頭,發(fā)什么勞騷?”

  隊列兩旁,陳旭緩緩而出。歲月已洗去了他的少年氣,變得沉穩(wěn)老練。他見了范離甚是敬重,親親熱熱的拱手一禮:“范兄!”

  范離頷首回禮,客氣又疏離:“陳校尉!”而后又往他身后頷首,“陳夫人!”

  一道天雷,劈在了長寧的頭頂。她這才把目光從陳旭身上移開,艱難的挪到了他身后那人的身上。

  堂姐!秦長盈!

  府里靜悄悄的,堂中設了高桌,放著香爐和檀香,兩個仆人在旁邊燒著紙錢。長安拿祭品吃,被父親白了一眼,也沒有像以前那樣訓斥他。

  父母似乎都蒼老許多,清減不少。

  長寧一腔的孺慕之情,搖著尾巴就要蹭過去。母親的眼淚流了下來,彎腰抱起了她......旁邊的那只貓,輕輕的把臉貼了上去。

  長安也跑了過來,說:“你看,妹妹又胖了?!彼戳搜坳愋瘢苫蟮溃骸澳憬惺裁疵謥碇??我又忘了。”

  陳旭好脾氣的答道:“在下陳旭。”

  長安也不甚在意,朝范離招了招手,道:“哥哥,你快過來,我今天在池塘抓了一只奇怪的魚?!彪S即牽著范離的衣袖跑到自己的東跨院去了。

  長盈目光流轉(zhuǎn),笑道:“也奇怪了,哥哥記不住自己家妹夫,倒是能記得一個外人。”陳旭一個眼風掃過來,她即刻識趣的閉嘴了,假裝無事發(fā)生。

  長寧無心看他們燒香供茶,獨自縮在角落里,覺得一腔委屈無人能知曉,慪得難受。

  老管家拿了一盤肉放在了她面前,沒有像昨日那樣嘮叨,只是敷衍的說了幾句:“吃吧,今天是小姐祭日,你也跟著沾沾光?!币蝗蝗思以趺茨艹蔀楣芗夷??如此周到妥貼,從不人眼看狗低!

  長安抓到的那條奇怪的魚,正是小鯊。此刻它在范離的注視下不動聲色的發(fā)著抖。當年長寧被它吞入腹中,它還記得這人在斷了一只手的情況下,如何與它血拼到底。他殺紅了眼,對它開膛破胸,掏得它疼死了,生生折磨了兩個時辰,才往生到云臺上??此缃袷譄o寸鐵,一副儒雅書生的樣子,都是裝的,裝的!

  它知道長寧去了范離家,但它真沒膽子跟過去啊,只得暫時蝸居在秦府的小池塘。

  “你看,這魚真像千齒鯊,我們把它殺了,給長寧報仇?!彼阳~放到貓的面前,“長寧,來,吃掉它?!?p>  貓驚恐的后退了十步,毛都豎起來了。開......開......什么玩笑?這豈是貓族敢肖想之物?

  小鯊也要嚇尿了,它因為在人間惹了禍,不敢再隨意變幻大小。被人類屠也就算了,若是再被貓科類屠一次,它的老臉往哪兒擱?

  長寧伸頭過來瞅小鯊那慫樣子,剛想笑,腦袋上被長安拍了一巴掌:“看什么看?這是長寧的魚!”

  拍得她眼冒金星,一個趔趄,她抬頭盯著長安,恕火中燒。半晌,她恨恨的磨了磨牙齒,轉(zhuǎn)過了頭。忍字心上一把刀,太難了。

  小鯊震驚極了:“你怎么能忍這個大傻子?咬他啊!”復又有些迷茫,“怎么?是這世道變了嗎?狗都不敢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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