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七年十二月十日,在宋軍降將郭藥師開城獻出燕京城之后,完顏宗望所統(tǒng)帥的金軍東路軍挾持燕山府最高軍政首腦攻打各城池,各大城池見到蔡靖和呂頤浩等人之后紛紛大驚失色,失去戰(zhàn)斗意志,開城投降者有之,棄城而逃者有之,唯獨沒有據(jù)城死守的。
最高軍事長官蔡攸眼見大勢不妙,根本不提戰(zhàn)斗之事,只是一個勁兒的逃跑,丟下二十多萬宋軍偷偷逃跑,二十多萬宋軍群龍無首,頓時一潰千里,根本沒有組織起像樣的抵抗,金東路軍兵不血刃全部占領燕山所屬六州二十四縣,沒有逃走的十一萬宋軍或被收編,或被繳械,金軍盡收其軍實,得戰(zhàn)馬萬匹,甲胄五萬,可用之兵七萬,各種弩箭無數(shù)。
闊別近三年,在這年冬季,金軍又得意洋洋的回到燕京來了,而自宣和五年以來,回歸祖國中原僅二年六個月零二十三天的燕京,沒有組建起任何抵抗,就這樣窩窩囊囊的丟失了!宋自從建國以來就念念不忘的燕云十六州光復計劃就這樣付諸東流,再也不可能實現(xiàn)。
失去了燕云十六州的屏障,呈現(xiàn)在金軍大軍面前的,是一馬平川肥的流油的中原之地!直到此時,完顏宗望還有些暈暈乎乎的,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擊敗了三十萬宋軍鎮(zhèn)守的燕云十六州,也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輕輕松松的獲取了成功,還得到了將近十萬兵馬,編入軍中成為自己的戰(zhàn)斗力。
宋,原來是這樣的孱弱無能?原先只是打算攻取燕京就收手的金軍完全停不下來了,完顏吳乞買接到戰(zhàn)報的時候還有些不相信,什么大的損失都沒有,就把宋號稱戰(zhàn)斗力強悍的讓阿骨打忌憚不已的三十萬大軍給打敗了?或者說干脆是被嚇跑的?這也叫軍隊?這就是宋軍的戰(zhàn)斗力?這就是宋的“強大實力”?
這是真的嗎?這真的是真的嗎?這真的真的真的是真的嗎?
大宋,那個大宋,那個站在世界文明之巔的大宋,擁有如此雄厚財力的大宋,居然……居然敗的那么徹底?
吳乞買不斷的詢問自己,一直到宋燕山府的戶籍名冊還有地圖冊全部運抵他的手上之時,他才徹底相信,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得到了燕云十六州的全部,并且靠著不到十萬兵馬就打敗了宋軍三十萬!
“繼續(xù)進兵!繼續(xù)進兵!繼續(xù)進兵!給朕打到開封去!”吳乞買聲嘶力竭的叫囂著。
當然了,不用他叫囂,自然有人替他這樣做了,宗望根本就沒有請示他的意思,在完全攻占燕云十六州之后,宗望迅速率軍攻向了宋國境之內,靠著郭藥師和收編的宋軍降軍的帶領,金軍大部隊幾乎如入無人之境。
東路軍進展順利,西路軍也是一樣的,雖然西路軍進兵到了太原城之后受阻,但是受阻的原因不是因為之前的那位大宋戰(zhàn)神童大太監(jiān),而是太原府知府張孝純,童大太監(jiān)在西軍戰(zhàn)敗之后自覺沒有臉面回到西軍,就逃回了東京城,結果徽宗皇帝黑著臉訓了他一頓,又把他趕到了太原城做宣撫,繼續(xù)擔任宋在北方的最高軍事首腦,對此,童貫老大的不愿意,可是,卻無能為力。
童貫抵達太原之后,還派人去訪問金國,刺探金國到底有沒有南下之意,宋使馬擴刺探回來之后給了童貫強烈警告,童貫直到此時才如夢方醒,驚道“金人初立國,遽敢做如此事?”馬擴建議速作提防,但此時的童貫卻另有一番盤算。
宣和七年十二月三日,金使王介儒到達太原,態(tài)度倨傲不遜,并出示了金太宗的宣戰(zhàn)詔書,童貫大驚失色道:“興兵如此大事,為何不事先商量?”王介儒回道“軍馬已起,更商量甚的?”童貫也是被驚昏了頭,還幻想著商量商量,金人誰跟他商量,先打你沒商量!
王介儒來了個“獅子大開口”趁機要挾童貫“宜速割河東、河北,以大河為界,可存大宋宗社?!?p> 此時的童貫早已是一片茫然,過了良久喃喃說出一句:“貴國不肯交地,反要我國割讓兩河,真是太奇怪了!”
王介儒勃然作色道:“不肯割地,就與你們一戰(zhàn)!”說罷揚長而去。
童貫終于意識到大戰(zhàn)不可避免,隨后便得到了金軍出兵,西路軍連破數(shù)州,在金軍著名鷹派大佬完顏宗翰的率領下朝太原而來,照理說童貫應該迅速組織起防御作戰(zhàn)的,但是童貫沒有,一夜之后,童貫做出了逃跑的決定。
我只是一個閹人,我只是一個宦官,我不是什么大將,我不是什么戰(zhàn)神,也不是什么最高統(tǒng)帥,我只是一個閹人,我要回到我該回到的地方,那里才安全。
童貫迷迷糊糊的,不斷地重復著自己的要求,張孝純率太原府文武請求童貫坐鎮(zhèn)指揮,童貫大怒不已,開口道“貫受命宣撫,并非守土也?!?p> 此話一出,童貫這位曾經的大宋戰(zhàn)神就徹底隕落了,人們再也不會提起他意氣風發(fā)的抗旨出兵獲取大勝的故事,也不會提起他率兵二十萬蕩平黨項的壯舉,此事之后,世間留下的不再是戰(zhàn)神童貫,而是一個可悲的閹人,童貫。
人都是會變的,或者變得強大,或者變得弱小,或者變得膽大,或者變得膽小,童貫,在一天之內,完成了最可悲的變化。
童貫走了,離開了他奮戰(zhàn)二十多年的大西北,這一走,他就再也沒有回來,童貫拔腿一走,河東各軍失去統(tǒng)一節(jié)制,面臨金軍進攻,互不統(tǒng)屬,已成一盤散沙,太原,遂為孤城,情況緊急萬分,張孝純以一介文官身份,擔負起了童貫沒有擔負起來的職責,不會打仗的他,穿起了盔甲,指揮起了軍隊,做起了武將。
但是他能和完顏宗翰這種久經沙場的猛將悍將相提并論嗎?答案毫無疑問是否定的,宋將連續(xù)兩次大敗,把太原城的所有屏障都葬送給了金軍。
在金軍面前,太原城顯得那樣的弱小,孤苦伶仃,獨自承受著來自北方的草原風暴。
但是有一點,無論是宋還是金都沒有意識到,太原千年古都,要說文明什么的倒也說不上太多,它最著名的一點是“硬”!
超乎尋常,不可思議的硬度!堅硬無比!歷朝歷代打到這兒的戰(zhàn)爭都會卡殼,遠的不說,五代時以柴榮之強拿不下它;宋初時趙匡胤終生常勝,拿它沒辦法;趙光義舉傾國之兵把它攻克了,可是卻耗時半年,累得全軍半死不活,最后在遠征燕云時掉了鏈子,埋下了宋朝不能統(tǒng)一中土的禍根。
這時金軍來了也是一樣,完顏宗翰連取朔、代兩州,到了太原時突然被頂住了,驕橫的宗翰原本還在大肆嘲笑著宋軍的無能,拉出被俘虜?shù)乃诬妼㈩I肆意凌辱,但是堅硬的太原城卻差點兒沒讓宗翰撞的頭破血流——不管他們怎么進攻,太原城就挺在那里巍然不動。
張孝純是一個文人,但是確實一個死硬死硬的文人,硬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不管宗翰用什么方式,就是不認輸,來多少打多少,金兵的損失雖然不算太大,而且損失的女真正兵數(shù)量也不算太多,沒到不能接受的地步,但是自開戰(zhàn)以來順風順水的宗翰突然被太原城擋住了,你說惡不惡心?
宗翰被擋住了,無法南下一步,但是宗望沒有被擋住,河北也沒有太原城這樣堅硬的城池,再者宗望不像宗翰這樣死腦筋,他不打那些有著完善城防的堅固城池,比如真定,他在真定還碰了個釘子,被真定帥劉韐帶著他的兒子一行人打敗了一次,集中兵力攻城還失利了好幾次,他甚至都懷疑自己的判斷失誤了。
宋朝,或許沒有那么好對付。
隨即他改變了戰(zhàn)略,大宋的噩夢開始了,宗望不再執(zhí)著于攻打重要城池,而是開始進攻各城池之間的縫隙,那些和城池無關的地方,小村莊,小縣城之類的,那才是宋軍真正的防御真空地帶,沒有兵馬抵抗,這些地方很快都淪陷了,城池再大也沒有用,那只是一座城池而已,不是長城,擋不住南下的金兵鐵騎。
河北糜爛了百多年的戰(zhàn)防徹底暴露了他的缺點,徹底暴露了他的無能和脆弱,除了少數(shù)幾座大城池之外,所有的城池該陷落的都陷落了,沒陷落的那也是宗望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攻取,那么多城池,我就那么多兵馬,要是一座一座都攻打下來,就算只死幾十個人,幾百座城池加在一起也不是我能承受的,更何況還有真定這樣的大城。
宗望率軍疾馳南下,朝著黃河而去,把宋軍的堅城視若無物,他很愿意相信,只要自己拿下了開封,就可以迫使宋朝投降,然后簽訂條約,讓宋朝臣服于大金,年年來貢,歲歲來朝,讓宋朝成為大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寶庫。
這是他的戰(zhàn)略計劃,他帶著自己的計劃,帶著軍隊,像一股草原風暴,席卷而來,面目猙獰可怖。
岳翻遠在江南,卻也明確的感受到了這股極為暴虐的草原風暴,隔著十萬八千里,仿佛正面對上了那股暴虐的草原風暴,呲牙裂嘴,咆哮著怒吼著,撕裂一切敢于抵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