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魚肚白。

　　西北大地上秋天的清晨已經(jīng)有些涼了，路邊野草上的露水打濕的褲腿讓人覺得涼颼颼的。

　　一支商隊正在緊張的忙碌著，商隊的伙計、雜役忙著做早飯、喂牲口、整理貨物，四周有鏢行的武師四處巡弋。

　　“升子飯做好了沒有，貨裝的差不多了，趕緊吃飯準備出發(fā)了”

　　“掌柜的做好了”一個十六七歲的瘦小少年搓著手回道。

　　“好，弟兄們都趕緊吃飯，吃完了今早啟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人喝道。

　　手里還有活計的伙計們，緊著收拾了一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匯集到灶臺旁，百十來號人排成了兩條隊伍。

　　從伙食看主家對伙計們還算是不錯，每人兩個雜面饃饃，一碗稠粥，一勺燴菜，里邊還能見到幾片肉片。

　　伙計們?nèi)齼蓛傻木墼谝黄?，蹲在地上，手里端著大海碗，禿嚕一口粥，夾上一口菜，狠狠的咬一口饃饃。

　　山羊胡坐在一個四方小桌前，桌上擺著幾個盤子，一盤羊肉，一盤青菜，一盤咸菜，還有一盤饃饃，桌邊放著粥碗。

　　他的兩旁還坐著兩個人，左手這位三十來歲，身穿著文生服的先生，這人面容有些消瘦，眼睛不是甚清明，看人總是瞇著眼睛，整個人透著一股書卷之氣。

　　右手邊坐著一位四十多歲的壯漢，坐在板凳上都比兩人高上一頭，胳膊甚是粗壯，蒲扇般的大手抓著細小的筷子，臉上留著短茬的胡子，身上穿著玄色武士服，桌邊上看著一柄雁翎刀。

　　“李鏢頭，咱們進陜西地界已經(jīng)兩天了，我這心里總是覺得不踏實，咱這地界上山匪強盜太多了，剩下的這段路就多仰仗您和眾弟兄了！”山羊胡說道。

　　“陳掌柜的放心，我們吃的就是這碗飯，別的不敢說，李某人在陜西地界上江湖上的朋友還是能賣我?guī)追置孀拥?，再說了我手下的弟兄們也不是吃素的?！?p>　　山羊胡捋著胡子點點頭。

　　書生略一沉吟說道：“掌柜的、鏢頭，我們還是不要掉以輕心，這些有固定點的山匪不足懼，倒是四處流竄的流民、叛賊才最危險。這些人都是餓的沒有活路的，殺官造反都做了，但凡能活命他們可是什么都敢干?！?p>　　“王先生說的是，我提醒弟兄們謹慎一點。咱們每天盡量多趕些路，晚上盡量不要在野外露營了”李鏢頭說道。

　　“好，那吃完咱們抓緊時間趕路，有個十來天也就到家了。”

　　緊著都吃完飯，陳掌柜催促著伙計們再趕緊檢查一遍貨物，緊緊騾馬身上的繩索，頭尾的騾馬身上都綁上紅底藍邊的鏢字旗，隊伍中間有伙計高舉著兩面大旗，“陳、李”兩面分別是主家和鏢局的。

　　“啟程嘍~！”隨著一聲呼喝隊伍緩緩啟動。

　　鏢頭李九江翻身上馬，大聲招呼：“老黑！慶山！”

　　兩個漢子應(yīng)了一聲扭轉(zhuǎn)馬頭策馬過來：“鏢頭”

　　“老黑你帶兩個兄弟在前邊探路，慶山帶兩個人斷后，兩里為界，都小心點有什么是隨時回報！”李九江安排道。

　　“是，鏢頭！”兩人應(yīng)聲策馬而去。

　　李九江選擇的這兩個人都是跟隨自己多年的老兄弟，兩人原先都是邊軍出身做過夜不收，在薩爾滸戰(zhàn)役失利后，從遼東逃回了陜西，作為從戰(zhàn)場上逃回來的逃兵又不敢回營報道，正巧遇到鏢局招人的李九江。

　　李九江給的條件讓兩人滿意，而且武藝也能折服兩人，干脆就留了下來，這一待七八年就過去了，兩人也各自娶妻生子，安穩(wěn)下來。

　　日子到了天啟年，天災(zāi)人禍不斷，鏢局的生意越來越好，李九江的九江鏢局陸續(xù)招收了不少的人手，現(xiàn)在整個鏢局已經(jīng)有了百十來號鏢師和趟子手，其中也不乏老黑這樣從軍伍中出來的人。

　　……

　　數(shù)百里之外的耀州同官縣城。

　　城南九江鏢局后院的演武場，演武場占地大約一畝，東西窄南北寬，進院最右側(cè)五六十平夯得很平整，兩側(cè)擺著刀槍架子，上邊刀槍棍棒各樣兵器齊全。

　　其他地方都是相較松軟的土地，有幾位鏢師正在練習騎術(shù)，戰(zhàn)馬忽而快步疾走，忽而躍進猛突，騎士跟著馬匹的動作上下翻飛。

　　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正在硬面場地中輾轉(zhuǎn)騰挪，手中長刀上下翻飛，提身如蛟龍出水，撲身如猛虎下山，凜冽的肅殺之氣散布開來，一路刀法耍下來，青年緩緩收勢站定身形，豆大的汗珠從壯碩的身體上滾落下來。

　　旁邊侍候的小廝趕緊上前來，手里端著茶壺胳膊上搭著長衫和毛巾，“少爺趕緊擦擦汗，穿上衣服小心著涼?！?p>　　年輕人接過小廝手里的茶壺，對著茶壺嘴喉結(jié)在粗壯的脖子上一上一下咕嚕咕嚕的痛飲起來，痛快之后放下茶壺，拿起小廝遞上來的毛巾，將身上的汗珠擦了擦，披上外衣簡單用腰巾綁了一下，大馬金刀的坐在旁邊的長凳上，露著壯碩寬闊的胸膛。

　　氣息喘勻之后，年輕人對著小廝說道：“我娘起了嗎？”

　　“夫人已經(jīng)起來了，正在飯廳等著少爺吃飯呢?！?p>　　“嗯好，走吃飯去！”說完站起身來大步想著演武場外走去。

　　跨過兩道院門便是飯廳，正有仆婦穿梭著往里端各種吃食，廳堂正座之上坐著一位婦人，看上去不到四十，中等個頭稍顯豐腴，頭戴著幾樣簡單的頭飾，樸素但不失典雅；面目看上去十分的端莊和善，此刻正在輕輕的品著茶。

　　年輕人快步走了進來，從餐桌上撿了一塊糕點放進嘴里，邊嚼邊說：“娘早安！您別總是等我自己先吃，我練完武回來自己再吃嘛！”

　　“不礙的，左右我又不餓，你爹不在家我自己吃也沒有意思?！狈蛉舜葠鄣恼f道。

　　“算日子我爹也快回來了吧！”

　　“嗯，估計再有個十來天也差不多該回來了！你看看你衣衫不整的，大小伙子了也不注意一點。”看到青年的樣子，不由輕聲責備兩句。

　　又接著說道：“小翠趕緊打水拿熱毛巾讓少爺清洗一下?！?p>　　夫人身后站立的俊俏丫鬟應(yīng)了一聲，從旁邊水盆里透了兩條熱毛巾，款步走到年輕人跟前，低著頭雙手捧上：“少爺請用！”

　　青年大大咧咧的接過毛巾擦洗起來，小丫鬟稍低著頭偷眼觀瞧，英俊的臉龐帶著剛毅，兩道劍眉直插天倉，看起來怎么那么好看，隨著擦洗露出了壯碩的胸膛，小丫頭瞬間就臉紅起來，頭低低垂下先是偷眼看了一眼夫人，見到夫人正襟危坐沒有看這邊，不由長出一口氣。

　　青年把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覺得好玩，把毛巾丟給丫鬟的時候，在她耳邊輕聲說：“翠兒，好看嗎？”

　　小丫頭一愣，緊接著瞬間紅到了脖子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擦洗完，整理好衣服，坐到母親旁邊的座位上，伸手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糕點，放到母親的盤子里：“娘吃飯了！”

　　“嗯，好?！狈蛉藠A起糕點小口咬了一塊慢慢咀嚼。

　　年輕人則是甩開腮幫子撩起后槽牙猛吃起來，低頭猛吃一頓發(fā)覺母親沒有怎么動作，便抬起頭：“娘你怎么不吃??？今天胃口不好？”

　　“娘本來胃口就小，吃不了多少，你只管吃你的。跟你爹一樣吃飯一點樣子都沒有”夫人笑著說道。

　　“有其父必有其子嘛。不過娘啊，您這大家閨秀當年怎么會選擇嫁給我爹呢？”青年邊吃邊問。

　　“你爹當年也是很優(yōu)秀的后生呢，比你現(xiàn)在強！”

　　“奧，我明白了，美女愛英雄對吧！”青年打趣道。

　　“呸，油嘴滑舌。吃飽了沒有？吃飽了就去跟你二娘請個安，督促你弟弟妹妹們讀書習武去！”夫人催促道。

　　“得令啊~！”青年一抱拳。

　　在一陣笑聲中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