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司命星君的高光時刻
“司命星君，這話是何意？”西王母率先感受到了不友好的訊息，眉毛一橫，嚴厲問道。
原來是那深居簡出的司命星君啊，匪陽恍然大悟。她聽過司命的名號，傳聞他遺世獨立，頂著“天府宮第一美男仙”的美稱，跟各色仙子傳著桃色新聞，但又有一種傳言是他除了窩在天府宮里創(chuàng)作話本子外，基本不理身外之事。
可他為何那天會出現(xiàn)在洹桑鎮(zhèn)呢？還有今日這義憤填膺的，倒不像傳說中的那樣不理世事??？匪陽心中打了一百個問號。
其實不僅僅是匪陽，眾仙神也有些訝異，他們只道司命掌的是輕閑之職，且與匪陽素無瓜葛，萬萬料不到此時此刻竟是他在發(fā)聲。
太上老君暗戳戳地對司命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沖動，何況這事與他無關，還是高高掛起的好?？伤久⒉活I情，不卑不亢地朝著空地一揮折扇，殿內瞬間跪了一地的冤魂。
眾仙倒吸一口涼氣，這司命今日是中邪了嗎？私帶冤魂入殿，那可是大罪呀！這豈不是正中西王母下懷。
“大膽司命，誰給你的膽子竟敢?guī)阑赀M大殿！”西王母一掌拍碎了座椅扶手，仙姿玉色的臉上充滿怒氣。
“該承受的罪，小仙自會承受，只是在這之前，還請眾仙僚來聽一聽他們的苦處吧?！?p> 匪陽見此眉毛一沉，那日被禍斗纏斗得緊，后又著急回昆侖山，怕回晚了被西王母責罰，所以她并未過多關注民間，這小白臉今日慷慨激昂，難道是為了他們？
在匪陽疑惑間，司命已緩步來到冤魂身邊，扶起一個年逾古稀的老太，“這位，是洹山腳下?？诖逡粋€平凡的老太太。四十年前，她丈夫在去山上砍柴時不幸身亡，而她當時身懷六甲無人照護。寒冬臘月大雪封山，孤身一人的她獨自產(chǎn)下嬰孩，天寒地凍間她幾乎被帶進鬼門關，可為了孩子，她只身闖地府硬是憑著自己的毅力回到了孩子身邊，偉大的母愛為她爭來百歲之福。可沒想到就在她的兒子做上高官衣錦還鄉(xiāng)之時，一場大火卻奪走了她的性命。好人受盡苦難卻死于非命，這難道是我們要傳達給世間的真理嗎！”說罷，司命狠狠瞪了匪陽一眼。
匪陽見此下意識地將頭瞥向了一邊，此時此刻，她倒也有些心神不安了。
老太一雙渾濁的雙眼盈滿淚水，她拉著身邊的一個中年的男子大哭，“請神仙圣斷，老婦一把年紀死了就死了，可我的兒子是一個清官，他為民請命造福一方百姓，他不該命喪于此?。 ?p> 男子悲憤交加，怒吼道：“如果真是我命定的劫難，我斷不會來這訴苦。但我母親何錯之有？好不容易到了享福之年卻遭此橫禍，天理何在呀！”
司命：“這位便是她的兒子，為救母親，同樣死在了這場大火中?！?p> 為救母親？幾個字打進了匪陽的心里，她不由得撇頭看向那一對母子，心中有些隱隱作痛。她去洹山，去砍三桑樹，歸根結底，不就是為了給死去的父母報仇，如今，竟連累到別的母子了？
“造孽呀！”
“真是可憐！”
眾仙忍不住感嘆，心中對匪陽的憎惡不能再多了，就連天帝也皺起了眉，心生不忍。
西王母有些坐不住，再這樣下去，匪陽只怕要遭大罪了。這可是她眼皮子底下長起來的寶貝，絕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司命見此趁熱打鐵，繼續(xù)述說著在場人的催淚故事，“這位是年方十八的花季少女，她本要跟自己青梅竹馬的情郎喜結連理，奈何情郎上戰(zhàn)場保衛(wèi)國土，這婚事拖了又拖。可誰承想就在情郎即將凱旋迎娶她時卻天降大火，讓一對有情人從此陰陽相隔。”
“這個小童是在為祖父買藥的途中被燒身亡！”
“還有這一家老小，家中祖上十代行善，積累的福報本該讓這一代無憂無慮地過完此生，卻因為一場大火逆了天命！”
“這是——”
“好了！”西王母急忙打斷，“剩下的無非也都是大火中不該喪生的人。既然如此，那就問問他們的意愿，給他們相應補償?！?p> 司命拱拱手繼續(xù)道：“回稟娘娘，要補償?shù)目刹恢寡矍斑@些。此次大火至少還要在人間燒三年，先不論后續(xù)還會荼害多少生靈，就是那附近正在凡間歷劫的仙僚們怕是也難逃劫難?！?p> 大殿內再次吵鬧起來，從司命鏗鏘有力的話語中眾仙已經(jīng)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這洹山周遭儼然已經(jīng)是人間煉獄。
“難怪我沒看到在凡間歷劫的食神，難不成他也喪生火海了。”
“還有靈隱仙子，怕是也——”
“造孽呀！這凡間歷劫不成，豈不是要耽誤他們飛升上仙？”
眾仙的竊竊私語全部傳到西王母的耳中，她原以為洹山之火毀的只是洹山，不曾想竟牽連如此之廣。西王母忍不住頻頻用余光瞄向天帝，見其神色凝重，先前刻意收斂的王者之氣已經(jīng)全部顯現(xiàn)出來。西王母心里很清楚，現(xiàn)在的天帝不再是匪陽的長輩而是這仙界的決策者了。
“匪陽啊匪陽，你讓我說你什么好！還有這司命今日也不知是發(fā)什么瘋，一向不問世事的他竟然不顧一切地為凡人請愿。若此事不涉及你，我也忍不住要稱贊他一句悲天憫人，高風亮節(jié)。可現(xiàn)在——哎！這件事只怕不會善了了！”西王母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已焦灼不已，恨鐵不成鋼地跟匪陽傳了腹語。
匪陽已沒了剛才的那股子賴皮勁兒，冤魂們的慘狀似乎牽起了她的心事，她看起來有些沉重。
司命見氣氛已經(jīng)烘托到位，不緊不慢上前一步，撩開長袍優(yōu)雅一跪，大義凜然拱手道：“這場大火雖然燒在人間，卻連累三界，地府冤魂已無處安置，六道中等著輪回的生靈不計其數(shù)，人間來不及清理的污濁之氣又會滋長惡念的妖魔。此等罪孽，只罰她面壁思過又如何能讓三界信服？司命享受凡間供奉就有責任為凡人討回公道，身為上仙就有義務維護仙界獎懲公平的法條，若是要讓我對此事不聞不問不理不睬，那司命寧愿退去仙籍回凡間受輪回之苦也不愿在這不明是非的天庭當神仙。”
司命說得有理、有據(jù)、有節(jié)，浩然正氣，不卑不亢，直叫在場的所有神仙都汗顏。凡間遭此橫禍，他們卻礙于權威選擇視而不見，這仙品和司命比起來還真是自愧不如。
司命那挺拔如青松的單薄背影此刻在眾仙心中突然變得偉岸高大，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平日里那些對司命有愛慕之情的仙子仙娥們更是感動得眼泛淚花。
一個、兩個、三個……
眾神仙自發(fā)地一個接一個地走到司命身后跪下，大義凜然，齊聲請命。
眾仙：“望天帝為三界主持正義?！?p> 隨著眾仙渾然之音落下，凝肅的大殿靜默了瞬息，仿佛殿上之人似都陷入了深思一般。
匪陽凝神望了望司命風骨峻峭的身姿，眉眼不禁瞇了瞇，此人雖是一副靠不住的小白臉模樣，但確實是能為天下請命的。匪陽雖囂張，但卻有個“不恃強凌弱濫殺無辜”的底線，這是師公讓她從小就銘記于心的原則，不然就會給她仙逝的父母蒙羞。這也是她從小到大惹禍不斷但卻始終沒闖下大禍的原因，若早知道是這樣一個結果，她這次斷不會胡作非為的。
想及此，匪陽抖了抖衣襟就要邁步上前作揖開口，不想西王母傳腹叫住了匪陽：“匪陽！站著即可，剩下的交給阿母?！?p> 匪陽正欲向王母稟明自己的想法，不想天帝已從座椅上站起來走到司命面前，伸出雙手將司命扶起。
天帝：“司命，本君一直以為你是一個不問世事的閑散神仙，不曾想你才是最堅守本心是非分明心懷天下蒼生的那一個。本君對你刮目相看?！?p> 司命誠惶誠恐，慌忙作揖，“小仙惶恐，帶冤魂上殿實屬不該，還請?zhí)斓圬熈P。”
天帝不以為意地揮揮手，“罷了，你也是心急。只是匪陽——你看要如何處置才算合理？”
天帝語氣放緩，大有商量之意。
西王母也不禁豎起耳朵，匪陽也好奇地看向司命。
看著天帝那稍顯為難的樣子，司命心中很清楚，他放下天帝的架子將刀遞出其實就是一種懷柔政策。
只是，他戲唱了這么久，要的自然是一個可以讓他滿意的結果，毀樓之仇，燒書之恨，差一絲一毫都不能算得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