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陣（二）

　　此時的楚子航并沒有注意到也不可能注意到在幾百米外有人正瞄準著自己，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死侍上，他不能確定死侍的準確位置，只能憑著氣味來確認對方是否在自己附近游蕩。楚子航已經很熟悉這種氣味了，他現在只后悔沒有帶村雨來，如果帶了村雨他還有點勝算，以現在的這副身體，和死侍赤手搏斗，恐怕只有被撕裂的份。

　　楚子航認為這些死侍應該是源自附近的尼伯龍根，耶夢加得曾告訴他他擁有奧丁的烙印，只有他才能進入奧丁的尼伯龍根。所以楚子航認為可能是他在無意間觸碰到現實和尼伯龍根的界面，導致尼伯龍根開啟，把這些死侍給釋放了出來。

　　不過也有另一種可能，就是這些死侍始終沒有跨越現實和尼伯龍根的邊界，楚子航擁有烙印，所以打開了尼伯龍根的入口，在現實中聞到了來自尼伯龍根的死侍的氣味。

　　如果真實情況是后者的話，那未免太恐怖了些。現在周圍都是這種氣味，總不可能他的附近全是尼伯龍根的入口吧？

　　楚子航深吸一口氣，為了守住龍族的秘密，他必須要裝作若無其事?，F在他要無視這些只有他一個人能夠聞見的，腥臭的氣味，帶著蘇曉檣去看望完陳雯雯后再把其支開，然后他一個人來解決這事。

　　楚子航也想過找個什么理由現在就支開蘇曉檣，但撒謊是個麻煩的事，他不善于撒謊，只好等探望結束后順水推舟支開蘇曉檣了。

　　“路師兄，你來啦？”

　　推開病房門，立刻就傳來陳雯雯高興的聲音?？傻鹊娇辞鍋碚吆?，陳雯雯收斂起了表情，再度變回那個文文靜靜的女孩子。

　　路師兄坐在一邊，蘇曉檣和他并肩坐在一起，陳雯雯看看蘇曉檣，又看看路師兄，兩個女孩有意無意地錯開視線，都不去看對方。蘇曉檣看出來陳雯雯有點暗戀路師兄，不過想來也是，在陳雯雯最丑的時候全班只有路師兄一個人按部就班雷打不動地來探望，就算是蘇曉檣這種驕傲的性格，也會喜歡上的。

　　陳雯雯心里有點局促，最近蘇曉檣總是跟著路師兄一塊來，她在想是不是自己的暗戀被蘇曉檣發(fā)現了。現在蘇曉檣在追求路師兄這事已經全校皆知，如果陳雯雯的情感已經被蘇曉檣發(fā)現，這不就是通敵了么。

　　以蘇曉檣驕傲的性格，肯定會加快對路師兄的攻勢的，這樣下去她輸掉的幾率會越來越大。因此，陳雯雯正在那慌張地玩弄著手指，不敢去看蘇曉檣和路明非，生怕自己的眼神暴露了內心。

　　氣氛有點微妙，女孩們都知道對方的情感，卻都不想暴露自己的情感，于是維持著這種尷尬的沉默，誰也不理誰，明明都很想和路師兄說話，但直接暗暗較勁看誰能夠忍住。

　　當然，此時的路師兄體內的靈魂，楚子航楚師兄壓根察覺不到這些。他正在想死侍的事，滿腦子是跟著死侍找到尼伯龍根的入口然后跟奧丁干一架。

　　如果真正的路明非在這，肯定會說楚子航是個殺胚，其實楚子航一直都不明白殺胚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對女孩子們細膩的情感不感興趣，滿腦子想跟奧丁干架而已。

　　這種沉默持續(xù)了好一會，神游物外的路師兄忽然反應過來了，從他們進入病房到現在已經有三分鐘了，期間這兩個女孩一句話沒說，顯然是在等路明非先發(fā)話。雖然聊天的時候等人發(fā)話這一點怪怪的，但路師兄也沒有細究，他還在琢磨怎么把奧丁的腦袋錘爛。

　　“外面似乎要下雨了。”路師兄轉過頭，望向窗外。

　　蘇曉檣和陳雯雯對視一眼，不約同時地看向窗外。如墨的天空群星潰逃，遠遠望去只有城市絢爛的燈火。

　　他們倆不明白路師兄這句話是什么路數，路師兄是個深沉的人，偶爾會說出一些充滿深意卻又有一點莫名其妙的話。他們倆經常被這種發(fā)言打得措手不及。

　　接下來路師兄開始說這幾天的講義，告訴陳雯雯他們已經學到哪里了，還把自己的筆記借給陳雯雯看。路師兄一開口，兩個女孩之間尷尬的氛圍立刻就緩解了許多，蘇曉檣跟陳雯雯講班里人的八卦。路師兄看著窗外走神，卻又會插嘴問兩句，幾天下來陳雯雯和蘇曉檣都知道路明非只是表面上冷漠，內心非常八卦。

　　聊到熱鬧的時候路師兄也會說一些他對同學們的看法。

　　比如徐淼淼比他的哥哥徐巖巖學習更好，也更聰明，要是再用心一些成績會更上一層樓，再比如那誰誰似乎對陸青嵐有點意思，班里的女孩不知道為什么總是有意無意地疏遠陸青嵐。

　　這個時候蘇曉檣就說：“路師兄你還是太遲鈍啦，女孩子們有的時候喜歡攀比和嫉妒，陸青嵐穿的太普通了，所以那些人才會對她有看法?！?p>　　“只是穿著普通，為什么會有看法？”路師兄不解。

　　“你想啊，學校人那么多，女孩子們總會有在意的人，很不湊巧的是她們在意的人喜歡陸青嵐，陸青嵐確實普通，也不知道打扮，可是她本來就長得漂亮啊，女孩子們一看她明明不懂打扮，在男生圈子里又受歡迎，肯定會嫉妒啊。”蘇曉檣說。

　　路師兄微微皺眉，似乎是在思索什么，沒有說話。

　　蘇曉檣見路師兄還不明白，輕輕地嘆氣，開始循循善誘：“你想啊，假如說你是個女孩子，你喜歡一個男生，可這個男生喜歡陸青嵐，但陸青嵐不懂打扮，也沒有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的那種可愛，你會怎么想？”

　　“男生就一定要喜歡那些會打扮的女生嗎？”

　　“當然不是，可你都花了那么多心思，想讓自己在那個男生面前再漂亮再可愛一點，可在那個男生眼里你卻比不上一個小土妞，你是不是會感到很難過？”

　　“不會，我只覺得這很奇怪，喜歡一個人不一定只看外表?！甭穾熜终J真思索。

　　“怪不得你都這么受歡迎了還找不到女朋友，原來是塊木頭?！碧K曉檣扶額。

　　隨后她又重鼓氣勢，“是會有挫敗感啊，女孩子其實很簡單的，她喜歡什么人，就覺得自己要在那個人面前一直都是漂漂亮亮的，所以和兩個人出門，在喜歡的人面前他們會花很多時間打扮，而跟另外一個人一塊，他們洗把臉就行了。”

　　“原來如此。”路師兄頻頻點頭，若有所思。

　　“女孩子們又是很敏感很容易鉆牛角尖的，他們明明都把自己打扮的很好看了，可是男生卻在意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土妞，這樣子他們的努力都付諸東流，不管誰都會很難過的，他們完全不會去想什么內在美啊之類的，他們只會鉆牛角尖，然后敏感地察覺到這個男生對那個小土妞的好，一直難過一直嫉妒下去?！?p>　　路師兄繼續(xù)點頭，態(tài)度認真的像是一個上課的好學生。蘇曉檣倒有點哭笑不得，她真的沒想到萬眾仰望路師兄并非是那種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冷傲男子，而是單純的遲鈍。

　　想到這，她就在為陳雯雯和那些仰慕路師兄的女孩子感傷，多好的一群人，多好的青春，把情感浪費在一塊木頭上，真是白瞎了。

　　點頭點著點著路師兄又皺起了眉，他看著蘇曉檣和陳雯雯，像是一個遇到難題的學生一樣百思不得其解，他問：“所以陸青嵐是哪位？”

　　蘇曉檣只覺得兩眼一黑。

　　“就是那個在開學時和你一塊的女孩子，現在坐在蘇曉檣前面的那個。”一旁的陳雯雯細聲細氣地說。

　　“原來是那位?！甭穾熜治⑽Ⅻc頭。

　　“合著你說了半天，壓根不認識人家啊?！碧K曉檣苦笑。

　　“只是在開學后沒跟她說過話，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路師兄說。

　　“路師兄，你覺得陸青嵐怎么樣啊？”蘇曉檣忽然側轉過身，托著腮看著路師兄，那雙飛揚的美麗的眼睛中跳蕩出一點兒嫵媚和狡黠，就像是林間飲水的小路被樹叢的動靜給驚動了。

　　“學習很認真，為人友善的人?！甭穾熜挚粗K曉檣那雙眼睛，依舊一臉平靜。

　　“我是說你覺得她好看嗎？”蘇曉檣依舊盯著路師兄的眼睛，明艷的臉上浮現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眼神像是類似小狐貍那種小動物的靈動。

　　楚子航眼前浮現起那個劉海凌亂，總是扎著馬尾的女孩子。她確實挺漂亮的，身段窈窕，一張清麗的臉。

　　“好看?！甭穾熜质莻€坦誠的人，心里怎么覺得嘴上就怎么說。

　　“嘁！沒勁！”蘇曉檣皺起小巧的鼻子，“你確實覺得她好看，可不是那種你喜歡的類型?！?p>　　“為什么？”

　　“因為這一切都在你眼睛里寫著吶?！碧K曉檣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對這個話題沒興趣了。

　　她見過路師兄遇到喜歡的人的眼神，在球場送水的時候，路明非原本平靜的眼睛忽然變得瑰麗莫測起來，她能夠感受到有很多很多東西藏在那目光的后面，悲傷、欣喜、失落……還有那些復雜的情緒，都被他那一眼拋了過來，落在蘇曉檣身后極其遙遠的位置，落在那個他們都不知道，只有路明非知道的那個人身上。

　　蘇曉檣其實已經想明白了，那一天，路師兄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另一個人。她不足以讓路明非用那種目光看待，她其實一直都知道。

　　所以她才覺得自己接近路明非是為了讓趙孟華注意到自己。

　　“對了師兄，”蘇曉檣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骨碌碌一轉，站起身來在路師兄面前靈巧一轉，黑色的長發(fā)飛舞，風衣的衣角在她周圍劃過一道弧線，而后她站定，將雙手抄在口袋里，“你覺得我這身怎么樣？”

　　路明非認認真真地打量著蘇曉檣，然后審慎地做出評價：“風衣不錯，就是搭配校服有點不合適。”

　　蘇曉檣沒有說話，她低著頭看著自己。仕蘭中學的校服是那種西式的校服，女孩們的校服只有兩種區(qū)別，夏季的較為輕薄，冬季的是羊毛衫搭配白色的厚襯衣，下身是薄呢的花格校服裙，在天冷的時候都會穿上羊毛襪來保暖。雖說這些衣服都是淺色調，不過搭配那件風衣倒沒有真的很不合適。

　　“路師兄你真是個木頭腦袋！”蘇曉檣氣哼哼的，坐回位置上。

　　接著他們又聊了幾句，窗外已經下起了雨，所以今天蘇曉檣的司機要來的比往常早。路明非和蘇曉檣出了醫(yī)院，街上行人匆匆，車流不息。外面的商業(yè)街發(fā)生了交通堵塞，蘇曉檣家的車過不來，只好在距醫(yī)院一百米外的十字路口候著。

　　城市各色的燈光透過細密而凌亂雨絲照了過來，像是無數細小彩色的針線扎在地下。天臺上男人在偽裝布下點燃了一支雪茄，懷抱著那柄沉重的狙擊槍，醉意迷蒙的眼睛看著寒光在槍身上緩緩流淌，最終在黑洞洞的槍口匯集為一線。

　　“目標出現了，我想你已經看見了?！倍鷻C里有人說。

　　“這位至尊竟然會選擇這種張揚的方式登場，真是令人驚嘆?！蹦腥说鹬┣?，將那頭凌亂的金發(fā)在腦后扎成一個馬尾，在狙擊鏡里看著那個身影。

　　“看起來他似乎盯上了我們的小白兔，他的隨從們正從各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朝著小白兔匯集。”

　　“那個叫做路明非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東西，為什么這位至尊會靠近他？”男人輕聲問。

　　“你只是一個執(zhí)行官，這些東西你無權過問，德國人?！倍鷻C里的人說。

　　“是是是，你們這群灰色名單里的超級執(zhí)行官的保密級別比我高，路明非的身份是我不能過問的，但人總會好奇嘛?！钡聡腥说鹬┣?，拔出沉重的彈匣，將一枚子彈拍入彈匣。

　　那是一枚特殊的子彈，彈頭是晶瑩的紅色，看起來像是由某種紅色的寶石研磨而成，賢者之石子彈，對初代種都是致命的武器。

　　“你喝了很多的酒，在這種情況下你不會打空吧，賢者之石磨制的子彈有多稀有我想你是明白的?！倍鷻C里的男人說。

　　“我當然明白，我只是好奇，為什么這位尊貴的人物會正大光明的走在人群中，還用這種張揚的方式?！钡聡腥擞^察著被他瞄準的那個身影。

　　狙擊鏡里，是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里的男人。他在人群中穿行，正在靠近路明非的位置，如此張揚的裝飾，引得一路上不少路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誰知道呢，我們雖然是龍類和人類的混血種，但仍舊用人類的方式思考，只有用龍類的思維，才能解釋這位至尊的行為邏輯?！?p>　　“我只是一個大學生，不像你們這群資深的執(zhí)行官思考的東西那么復雜。”德國男人將裝載有賢者之石的彈匣拍入狙擊槍，隨著清脆悅耳的金屬脆響，槍械已經上膛完畢，在做好所有的準備后，他丟掉雪茄，深深地呼吸，緩緩修正準星和那個身影的誤差，“我只知道，再聰明再復雜的東西，只要死了，他的大腦就毫無用處了?！?p>　　“再次確定一遍我們的任務，把控好現場，不讓我們的秘密泄露出去，必要的時候，重創(chuàng)這位龍王?！倍鷻C里的男人也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緊張的情緒。

　　“只是重創(chuàng)么？”德國男人愣了一下，隨后自嘲地笑笑，“如果楚天驕沒有死，我能夠拿回我的東西，或許還有和這位尊貴的龍王一戰(zhàn)的資格?！?p>　　頻道里再沒傳來那個男人的聲音，現在正式開始任務。即便是列為卡塞爾學院執(zhí)行部灰色名單的高級執(zhí)行官，也很少有直面龍王級敵人的機會。潛伏在這座城市里的高級執(zhí)行官，所執(zhí)行的任務是守望潛伏在這座城市里的某個至高存在，這么多年來他們并沒有真正遇到那個存在，在他們以為自己就要在這座小城里享受幾年清閑的時光時，他們中的一員，“S”級執(zhí)行官楚天驕遭遇了龍王級敵人，他和他的兒子都死在了那個尼伯龍根中，直到幾天后他們乘坐的那輛邁巴赫在城郊的荒地里被發(fā)現，才給了執(zhí)行官們調查這起事件的機會。

　　奇怪的是他們并沒有找到楚天驕和他兒子的尸體，車上的貨物連同插在車門里的那兩柄刀都消失了。就好像他們提著武器和貨物和敵人談判，車子自己跑到這里一樣。

　　遠在北美的本部對這件事高度重視，那個被執(zhí)行部監(jiān)視了多年的龍王終于現身，學院立刻派來的一支精英小隊，這其中就包括這個德國男人。

　　高級執(zhí)行官們一開始對這群遠道而來的小孩子們的專業(yè)素質秉持著懷疑的態(tài)度，直到他們收到由校長親自擬訂的執(zhí)行專員名單，才放下了偏見。這個名單并不是校長和副校長喝酒抽風時隨手寫的，而是他們經過深思熟慮后決定的，這個德國學生正是楚天驕攜帶的兩柄刀中的其中一柄的真正主人，也只有他能夠解放那柄村雨的真正姿態(tài)。

　　放心了這個家伙的專業(yè)素質，高級執(zhí)行官們又開始擔心起這個家伙的腦袋來。因為這個德國來的神經病是個裝逼犯還有點中二病，一下飛機就指著他們說“你們只需要在后方輔助，其他交給我，因為你們除了輔助我什么都做不到”。還給村雨真正的姿態(tài)起了一個又蠢又唬爛的名字，冥煞炎魔刀。

　　“這家伙是什么日本動畫看多了么，還冥煞炎魔刀，怎么不叫蒼云古齒劍?！边@是一名高級執(zhí)行官對他的評價。

　　“老兄蒼云古齒劍不是日本的，是中國的?！边@是另一名執(zhí)行官的糾正。

　　總之高級執(zhí)行官們對這個學院派來的二逼很不放心，但這畢竟是校長欽點，他們不好干涉，只能給這個家伙打副手。高級執(zhí)行官私底下決定等任務結束想辦法把這個德國二逼灌醉，然后蒙上布袋給他一頓好打，好好修正修正他的中二病。

　　奶奶的還“只是重創(chuàng)么”？還“你們只需要在后方輔助，其他交給我，因為你們除了輔助我什么都做不到”？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位龍王可是把他們之中最強的楚天驕都抹殺掉的存在，就算這個德國傻冒一手冥煞炎魔刀一手蒼云古齒劍，嘴巴里再叼個影月cos《海賊王》里的索隆也打不過！

　　真是聽到他那淡定含笑的語氣就來氣，不少執(zhí)行官恨不得立馬變成龍王把這個混蛋錘得滿地找牙然后告訴他少他媽把學校里的那種傲氣帶到戰(zhàn)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