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肝癌晚期的林光耀來說,只是數(shù)著時間過日子。腹水、疼痛,已經讓他不能好好飲食,是以金小銀給他買了些營養(yǎng)保健品,明知沒有任何用處,僅僅圖個心安。
家有病人,照顧他的人同樣休息不好,陳淑珍看上去比上次憔悴了許多。林寒瑤依舊管理著林氏雕刻,林寒瑛隔三差五回來,幫忙照顧,林寒玉在一家藥店工作,平日兩班制,一周休息一天,偶爾空閑時間也會回家做點能及之事。
說起來就屬林寒暉啥也沒做了,金小銀了解到這些情況后,覺得和林寒暉雖是形婚,可在林家人眼里她是實打實的媳婦,不過來照顧一下說不過去。于是打算回去時和林寒暉商量一下,看要不要和林寒瑛錯開時間過來林宅,幫著照料一下。
此時的林寒暉正在房間里同林光耀說話。
想起剛才自己有些不情愿,金小銀低聲在耳旁勸說的情形,像極了恩愛夫妻耳語的樣,林寒暉心情好了很多。
和林光耀講話無外乎兩件事,一件是生孩子,一件是接管林氏雕刻。這兩件事,林寒暉目前都沒法答應。不過為了防止他們去煩金小銀,他索性坦白,說金小銀沒有懷孕,是他身體的緣故。
一聽林寒暉身體有恙,還是生育方面的,林光耀一下子從床上爬起來,嚴肅而又緊張地問:“去醫(yī)院看過了嗎?是不是你這三年在外面瞎混導致的?”
林寒暉心里好笑,不過為了裝得真一點,他點頭承認過去三年在深城沒有潔身自好。一聽這話,氣得林光耀差一點跌下床,林寒暉趕緊上前穩(wěn)住。
“你這個混球,我不是時常打電話叮囑你,要你注意身體,別瞎混嗎?你咋不聽咧!”林光耀咬牙切齒,伸出右手食指指著林寒暉的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沒啥大問題,就是活動力差一點?!绷趾畷熗蠖懔硕?,避開林光耀伸過來的指頭,隨口編了個理由。
“那趕緊補,一會讓你珍姨把我珍藏的鹿鞭拿出來,你帶回去熬了吃。”
關系到子嗣,林光耀向來不含糊。
這一邊陳淑珍拉著金小銀在院子里坐著說話。同長輩講話,金小銀秉承多聽少說原則,坐在凳子上不停地點頭。說來說去,就那些內容,她同樣問她是否懷孕,金小銀笑說沒有,又言懷孕也要看緣分。
似想到什么,陳淑珍說:“周末有沒有空?陪我去開元寺上香?!?p> 金小銀心里哭笑不得,說到緣分還真要去化緣??粗愂缯淦蚯蟮哪抗猓鹦°y不得不答應。去上香可能不僅僅是乞求子嗣,更多的是為林光耀祈福吧。
難得回來一趟,陳淑珍挽留他倆陪林光耀吃了晚飯,又接著閑聊了一會才離開。臨走前,陳淑珍塞給金小銀一個包裝得很精致的長木盒,起初金小銀不知是啥,一個勁拒絕,后面林寒暉要她拿著,她也就收下了。
打車回去,金小銀好奇,忍不住打開看了看,一根長條形膠狀物,然后不明所以地看向林寒暉。結果看到金小銀一臉無知的樣,林寒暉狂笑起來,笑聲震得出租車的窗子都在抖。
金小銀有些生氣,直接蓋好盒子丟給他,嘟噥著:“不說算了。”
而林寒暉呢,止了好幾次才止住笑,傾斜身子靠向她,在她耳旁輕聲說:“補腎。”
感受到林寒暉說話吐出的熱乎氣息,加上這兩字,金小銀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她朝林寒暉狠狠瞪了一眼,而后轉過臉看向車外,努力平復害臊的情緒,林寒暉則又一次笑了起來,他覺得金小銀實在是太可愛。
兩人相安無事又過了幾天,細雕刻階段的蝦蟹簍,需要雕刻者高度專注,有時候白天不順時,林寒暉會在晚上加班。
按照他的話講,夜深人靜,人心才能真正靜下來,才能將自己的思想在作品中呈現(xiàn)。
的確,在潮州,哪怕走錯地方,都能見到保存完好的古籍,見到極具濃郁地方特色的傳統(tǒng)文化。在潮州人眼里,他們相信天人合一。這種意念在很多傳統(tǒng)手工藝中體現(xiàn),不管雕刻還是潮繡,或是其他手工藝,制作者利用自己高超的技藝,把自己的心境和想表達的意圖融入作品中,作品自然更加生動傳神。
潮州木雕,表面看上去就是拿著刻刀在原木上雕呀、刻呀,實則費力又費腦。林寒暉白天雕刻,晚上也雕刻,而且他雕刻起來特別專注,金小銀自然不忍心讓他餓著,所以晚上不得不要多做一頓夜宵。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林寒暉的努力,已經雕刻到第二層了,越往下層雕刻越復雜,要將通雕技術發(fā)揮極致。
隨著時間的推移,日子到了陳泰宇的壽宴前一天。金小銀和林寒暉照常各自的工作,思苑里來了一位女客,是很久不見的陳思甜。
自上次在廣濟橋見過一次后,金小銀偶爾和陳思甜微信上聊一下,畢竟認識沒多久,加上自己手頭上的事一件接一件,兩人聊得并不多。
再次見到陳思甜,金小銀不由愣住。她住思苑的事,也許陳思行是告知陳思甜,她今天登門來為何不事先在微信里通告一下呢?
正納悶著,對方卻不意外她出現(xiàn)在這里,反而歡天喜地上前,雙手拉住她的胳膊不停地搖晃著,開心地叫了聲“小銀姐”。
陳思甜人如其名,長相甜美,嘴巴也甜,金小銀笑著應了聲,正準備問她干什么來,卻見陳思甜左顧右盼,目光根本沒在她這里停留,下一秒便丟下一句“待會再聊”,然后松開拉金小銀胳膊的手,雀躍著小跑到工作室。
原來她來找林寒暉的呀。金小銀一邊關大門,一邊搖頭苦笑,笑剛才見陳思甜,還以為她是來找自己的。
尋思一想,林寒暉當年在陳氏學習雕刻,肯定和陳思甜熟識,而且那次林寒暉出現(xiàn)在廣濟橋,還是陳思甜告知他哥陳思行,轉而通知她的呢。
經過工作室就能聽見陳思甜開心的說話聲,金小銀站在門口看了看。林寒暉完全不受眼前這位小妹的干擾,自顧自地雕刻著,陳思甜則一邊看著他,嘴里一邊夸贊著。
“阿暉哥哥,你雕的好好呀!”
“阿暉哥哥,你要不要休息下,我有話跟你說?!?p> “阿暉哥哥,明天我爸爸過生日,你要早點來呀?!?p> 終于被她吵煩了,林寒暉皺著眉頭,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把手里的刻刀隨手丟到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可能陳思甜鮮少見到生氣的林寒暉,見他如此,立馬靜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金小銀見狀立即上前解圍。
“思甜,你阿暉哥哥正忙著,你要不跟我到后廳坐著喝喝茶?”金小銀一邊對陳思甜說著,一邊看向林寒暉,給他遞了個眼色,示意他沒必要給小妹子置氣。
“好呀好呀,小銀姐姐,我也有話對你說呢!”陳思甜正愁下不了臺,聽金小銀如此說,自然順著遞來的梯子下,說完上前挽住金小銀的手臂,一同前往后廳。
說是泡茶給陳思甜喝,到頭來是陳思甜來泡。
陳思甜拿起擺在茶盤下方的茶葉罐,仔細看了看,選了其中一罐打開,取出茶葉包剪開后倒入茶壺中,等著水開。
一看陳思甜嫻熟泡茶的模樣,就知道她經常泡。潮州人喜歡喝茶,個個都是泡茶高手,連小女生都會。
泡好茶,陳思甜分茶遞給金小銀,“小銀姐,嘗嘗我泡的茶?!币荒樓罂滟澋纳袂?。
“好,聞起來挺香。”
自第一次見面后,金小銀對陳思甜印象很好,現(xiàn)在品嘗她泡的茶,自然不會吝嗇夸贊,而她泡的茶確實不錯。
“小銀姐,你是不是受我哥邀請參加我老爸的生日宴呀?”
金小銀點點頭,“是?!?p> “你知不知道我哥向來不邀請女孩子參加我家活動的,你是例外喲——!”陳思甜故意拉長尾音,朝金小銀投射過來意味深長的目光。
“可能是你哥覺得沒和我合作成,有點遺憾吧。”金小銀看不懂她眼里的意味,實事求是分析了一下。
“小銀姐,你是真不知還是裝的?難道你看不出我哥喜歡你嗎?”
這話讓金小銀猛地一驚,條件反射直接反駁:“不能吧,我和你哥才僅僅接觸過幾次,怎么可能會喜歡我?”
“哎,看來是我哥單相思了?!标愃继饟u頭嘆息道,心想她哥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結果人家還不知道。
似想到什么,陳思甜接著問:“小銀姐,如果,我說如果我哥追求你,你給不給他機會?”
這個問題把金小銀問住了,她現(xiàn)在這邊還沒擺脫,怎能又惹事上身呢?但看到陳思甜眼巴巴的目光,直接拒絕好像會傷了這位妹妹的心,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見金小銀遲遲不給答案,陳思甜有些氣餒。她垂下眼簾,盯著冒著熱氣的茶杯,嘴唇嘟起來。
金小銀忙寬慰道:“你哥哥是個很不錯的人,年輕有為,人也和善,只可惜我沒有這樣的福氣,做不了你哥哥的女朋友,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恐怕要辜負你哥哥的一片心?!?p> “你有男朋友?”陳思甜驚訝地抬頭看向她,然后又問:“你很愛你男朋友嗎?如果愛得還不深,能不能和他分手?”
這番話讓金小銀無奈的很,看來陳思甜為了他哥哥的個人幸福,什么鬼主意都想到了。
“我真不知該怎么說?!边@確實是金小銀內心的話,她和林寒暉的事現(xiàn)在不能對外公布,但是一想到未來可能會有曝光的時候,再去面對這些熟悉的人,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本來想找個理由拒絕一下,結果小妮子不依不饒的,“你就說行不行吧。”
“抱歉,我不能這么做?!苯鹦°y很納悶,自己和林寒暉現(xiàn)在都糾纏不清,怎滴陳思行又摻和進來?看來得抓緊時間說明比較好。
“今晚去你家,我同你哥哥當面說清。”
陳思甜有些不高興,不再做聲垂眸喝起茶來。
原本以為陳思甜是來通知林寒暉參加她父親生日宴的,結果小妮子一直等到他倆動身才跟著一起走。
林寒暉濃眉緊皺,瞥了眼陳思甜,“你是特意來這監(jiān)督我們去你家的?”
“沒有沒有,只是很想和你們多說說話而已,要知道我跟我爸我媽一起旅游真是煩透了,好不容易回來,我才不想待家里。”陳思甜立馬上前不自覺地挽住林寒暉胳膊,與他并行。
“哎哎哎,注意注意,你不再是小孩子了,用不著挽著胳膊走?!焙芸炝趾畷煶槌鍪直郏糸_半米距離,直接回身走到金小銀面前,拿過她手上的禮物盒抱著就走。
陳思甜微愣停住,面色有些尷尬,隨即往后看看金小銀,退回來幾步挽住了金小銀的胳膊。
待林寒暉走遠幾步后,金小銀悄聲問:“你很喜歡阿暉?”
從她進思苑起,金小銀便看出陳思甜對林寒暉的小心思,現(xiàn)在問起只是想確認。
“嗯?!标愃继鸬吐朁c頭回應,羞赧不已。
聽到這個結果,金小銀五味雜陳,她是他形婚妻子,結果前有白月光鄭彩云,后有小姑娘陳思甜,看來林寒暉桃花不少。轉念一下,自己也有麻煩,哎,只為一件蝦蟹簍惹出這些麻煩,真不值。
陳家老宅在潮州城南,原本陳思行打電話給林寒暉說來接他們,被他給拒絕了,早就看透陳思行心思的林寒暉不給他在金小銀面前表現(xiàn)機會。
三人走出巷子口,打車前往。
陳氏雕刻在潮州名聲較大,一方面陳氏雕刻歷史悠久,另外一方面源于他們經常接洽市文化旅游局邀請,修繕古建筑。是故陳泰宇不是整生日,也來了很多人祝賀。
站在陳家老宅大門口,只見賓客如云,大門內外人頭攢動。除了陳氏宗親外,還有不少他的徒子徒孫,雕刻界的友人等等。
陳思行作為長子,著一身得體的西服套裝正站在大門口親自迎接客人。他今天看上去儒雅謙遜,溫和穩(wěn)重,站在人群堆里特別顯眼。
見到他們一行,他先同林寒暉打招呼,然后目光很自然地看向金小銀。出于禮貌,今天的金小銀身著一件淡紫色暗紋改良中式旗袍,略施粉黛,妝容雅致,讓陳思行一下子失了神。
如果今天陳思甜沒有跟金小銀提陳思行暗念她的事,此時的金小銀一定坦然面對他的目光,可現(xiàn)在不同了。金小銀只對著陳思行微微一笑,隨即轉開視線看向別處。
好在陳思甜上前拍了拍他,陳思行才收斂失態(tài),囑咐她帶他們先進去。
這一切林寒暉都看在眼里,他微笑著回應陳思行的招呼,將禮物交給管家,轉頭沖著正準備帶他倆進去的陳思甜說:“我又不是第一次上門,你趕緊去幫你哥忙活去。”
陳思甜癟癟嘴,一臉不高興,金小銀忙打圓場,“沒事的,我們都是自己人,你不用擔心?!?p> 無奈之下,陳思甜才興致缺缺地走到庭院里同家人一起招呼客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