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阿憐
“蘇津山君,蘇津山君……”
蘇津與時桑正走著,突然從身后傳來一陣呼喚。
“蘇津山君,蘇津山君……”
二人駐足回身,只見一個一身粉衣的女子在向他們招手。
那女子生得幼態(tài),圓臉、圓眸,嘴唇粉嘟嘟,如同凡間的小女孩。
“阿憐?”蘇津愕然。
阿憐。春照山山君。春照山,即是那個排在第二百五十一名的山頭。
時桑默然回憶起讀過的文字。
“?。∵@是……”阿憐的目光一下子被時桑吸引住。
未曾見過的翩翩公子,能有這般好的皮囊,定然得是個上仙。
阿憐打量著時桑,毫不掩飾好奇。
時桑同她行了個禮,“在下時桑?!?p> 蘇津挺起胸脯,得意:“我夫君!”
阿憐恭敬地回了禮,隨后喚道:“蘇津山君的夫君好?!?p> 聽起來像是段繞口令。
蘇津問:“阿憐,你怎么跑到我們這里來了?”
“蘇津山君……”一說起這個,阿憐剛因看到美男而生出的驚喜消弭,她立即哭唧唧,兩只手糾纏在一起,擰著帕子,仿佛能掐出水來,十分委屈地嗔道:“我那兒來壞人了?!?p> “壞人?”話音剛落,蘇津記起三娘所言——春照山來了一伙狼妖。
她再問:“可是那伙狼妖?”
“是的!是的!”阿憐點頭如搗蒜。她也不客氣,開門見山:“蘇津山君,我能不能請你去幫我驅(qū)趕狼妖?。俊?p> 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充滿了期待。
阿憐是棵菘藍(lán)精,修行本是不夠飛升,但因一心向善,救助過不少小妖怪,后被點化成仙。
可惜,在天上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就因春照山山君羽化,而被派了下來。
她接手之前,春照山次次入百山榜,最好時能達(dá)三十名,最差也能上一百,浮浮沉沉。
她接手之后,春照山成績倒是徹底穩(wěn)定下來,咳咳,穩(wěn)坐倒數(shù)第一的寶座。
蘇津與阿憐有幾分交情。不過,不是因她們均為倒數(shù)。
蘇津?qū)Πz,那是未見其人,先聞其名。
阿憐入春照山后的頭一回百山考,她就沒來參加筆試,是那場考試中唯一缺席的山君。
當(dāng)考官一遍遍重復(fù)阿憐的名諱時,蘇津便對這個名字的主人油然生出了濃厚的欽佩之意。
她從未想過,山君里頭還能有這般狂傲之人。
這……這不是公然與九天為敵嗎?
太刺激,她太喜歡了!
這正是她想象中的“正道之光”??!
可惜,這光滅得忒快了些。
歸家途中,她偶遇這位膽敢拒絕考試的山君。
詳聊后,她方才得知,阿憐沒去考試僅是因她在山間迷了路。
她其實很重視這次考試,還特地用功學(xué)習(xí)了。
一心向考,無奈是個路癡。
這令阿憐在蘇津心中的形象,猛地從“正道之光”跌入眼前一黑的地步。
剛剛生出的敬佩瞬時煙消云散。
饒是沒了敬意,蘇津還是好心告知她考試已結(jié)束,并送她回了春照山。
自此,二人結(jié)緣。
那之后的每次百山考,蘇津都會捎阿憐一道。
可事實證明,阿憐去考或者不去,都不會改變她墊底的宿命。
阿憐對蘇津心懷感激,若得了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會特來分給蘇津一份。
一來二去,她們熟識起來。
百山地界除了入籍的山民,還有許多黑戶妖怪。幾個至十幾個不等,成群結(jié)隊在各山流竄。
不少惡劣之徒會挑弱山下手,盜竊搶砸,巧取豪奪。
阿憐相識的仙官不多,山君里獨蘇津一個。她仙力低微,多仰仗蘇津來幫她驅(qū)趕壞妖。
蘇津早已習(xí)以為常。
這一回,自當(dāng)也不會推脫。
“可……”剛要應(yīng)下,蘇津忽而想起什么,兩手一攤,故作愁眉苦臉,“哎呀,我也想幫你,只是,我夫君說了,讓我要更用功地準(zhǔn)備百山考,不可把功夫浪費在閑雜事上,”她同時桑一挑眉,“是吧?夫君?”
時桑斜了她一眼:……我覺得你是在陷我于不義。
“你要準(zhǔn)備百山考?”阿憐先時桑一步啟聲,她困惑地問:“蘇津山君,你是倒數(shù)第二,我才是倒數(shù)第一,你為何要用功準(zhǔn)備?”
迎上阿憐懇切的眼神,蘇津指了指時桑,同她使了個眼色,暗示她去求時桑。
領(lǐng)會了蘇津的意思,阿憐轉(zhuǎn)而看向時桑,“蘇津山君的夫君,”她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接著嘴角一撇,可憐兮兮地說道:“小官仙基薄弱,難以與那伙狼妖抗衡,狼妖肆虐,欺負(fù)我山中子民,那些子民都是無辜的,尤其是大牛伯伯,都一把年紀(jì)了,卻還要經(jīng)受狼妖的恐嚇,都怪我……”
說著說著,阿憐掩面啜泣起來。
時桑:……為何自己好像成了個惡人?
“這位山君,”時桑再也耐不住,“驅(qū)除狼妖一事,我們?nèi)裟軒蜕厦?,?dāng)然……”
“多謝蘇津山君的夫君!”不等他說完,阿憐就高喊一聲,為此事落錘定音。
時桑慢了半怕,“……好?!?p> “我們出發(fā)罷!”蘇津揚(yáng)手。
她捏了個決,召出祥云,三人乘云而行。
當(dāng)風(fēng)聲在耳畔呼嘯,時桑被吹得靈臺清明,微蹙眉,隱約覺得哪里不對。
他好像……被蘇津算計了?
他審視地看向蘇津。
蘇津正在遭受阿憐的“拷問”:“蘇津山君,你成親為何沒叫我來吃酒?可是因我好些日子沒給你送吃的,我們的感情淡了?”
問得真是直白。
直白得宛如陰陽怪氣。
偏偏那人當(dāng)真是一本正經(jīng)。
蘇津摸了摸她肩上垂散的烏發(fā),面上是難得一見的溫柔,話語卻是犀利,直接歸咎于時桑,“我夫君羞澀,別說是你了,旁的人都沒叫?!?p> “原來如此?!卑z轉(zhuǎn)而望向時桑,囁嚅半天,沒開口。
見狀,時桑友好道:“山君但說無妨?!?p> “蘇津山君的夫君,你為何如此羞澀?”
一雙閃亮的眸子里寫滿了懵懂與求知,叫人不忍說謊。
時??聪蛱K津,希望能與她達(dá)成共識,蘇津卻是逍遙自在地聳聳肩,仿佛在說:我看你要怎么編。
略沉吟,時桑道:“那日為情勢所逼,故而匆忙。”
這么說,也是實情,算不得說謊……罷。
可時桑一世清明,素來不打誑語,到底還是心虛地扭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