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菩薩面前
“不要聲張,”這個楚襄一到關(guān)鍵時候就有些犯傻,“事情沒那么簡單?!?p> 奮力爬山地鐘毓婉心里也這么想。
最早她看見仵作驗尸時,就感到奇怪。
按理說,大理寺的仵作大部分都是以經(jīng)驗和年歲論長短,年過三十居多,今天這仵作年紀(jì)也不過二十歲的模樣,驗尸不夠仔細(xì),大理寺怎會如此草率。
再有便是剛剛兩人對尸體檢查后的推測。
吳健守本人并不高,在軍中以拳法著稱,比他矮的不多。
矮個子里面比他力氣大的更少,還得會基本醫(yī)藥用法。
仵作平日里驗尸是要會藥理的,還要同抬尸人一起搬尸體,體力并不差,再加上剛剛那小伙子雖然穿得多,但能看出來格外敦實。
的確很多人會懷疑到在場官員身上,但鐘毓婉有一個在武將家中長大留下的習(xí)慣。
每每到一個不熟悉的地方,她總會習(xí)慣性觀察周圍環(huán)境,還有身邊人的姿態(tài)特性。
巧得是她與李云蕭來得也早,從寺門口來往幾人,她看得清清楚楚,無論是容貌還是衣著都有了解。
在死亡時間,只有個別幾人離開祭奠處。
既然寺院四周是圍得水泄不通,那最有可能的便是殺手早就埋伏在寺院,伺機下手。
大理寺仵作并非常駐,而是有即聘制度,要求嚴(yán)格,很多人吃不了苦,不想后半輩子落得個不人不鬼的名聲,就辭官回家干別的,就算是大理寺少卿也有很多不認(rèn)識的仵作。
所以,最值得懷疑的,便就是那仵作。
這位仵作也不簡單。
練家子二十歲青年人來當(dāng)沒什么出路的仵作,十有八九是被安排進(jìn)來的。
至于是誰安排進(jìn)來的,還未可知。
此事雖與她復(fù)仇無關(guān),但剛剛明明對李云蕭能重振名聲有莫大好處,哪怕他丑陋,有過人之處也會讓在場大臣刮目相看。
真不知道他在躲什么。
如果李云蕭愿意對她坦白一些事情,倆人能聯(lián)手,鐘毓婉也就不必費盡心思想從旁門左路,讓楊勉和歐陽檀冒著危險促成和親。
罷了,既然兩人都不愿意開口,那便耗著,看誰耐得住性子。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菩薩的供奉處。
來法緣寺的人多去拜前殿佛祖,后面菩薩香火沒那么旺。
鐘毓婉卻覺得求菩薩也很靈驗。
之前她想有一個李云川的孩子,好繼承皇家香火,過了許久都懷不上,有時候急得她夜里流淚。
李云川勸他別急,一輩子這么長,他們總會有孩子的。
聽人說觀世音菩薩喜歡孩子,愿送子孫福分,她就來到這法緣寺磕了一百個頭,誠心求子。
過了兩月,竟然真的有了身孕。
那日,應(yīng)是她上一輩子最幸福的一天,拉著李云川又哭又笑。
拿出自己之前繡的小衣服,說了很多沒用的話。
那個人抱著她安撫說,這個孩子會是太子,不會重蹈他與兄弟之間的覆轍。
可他最后都不愿意看那孩子一眼。
若問鐘毓婉是否還想變成那一瞬間的褚琀秋?
跪在菩薩面前,她說不出謊話。
只能說,不知道。
低頭時候,她看見蒲團(tuán)上的淚水,才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淚流滿面。
“聽說在菩薩面前流淚的人,前世是修行人?!?p> 驀然回首,一束光打在來者身上,像是來救鐘毓婉脫離苦海。
看見李云蕭的瞬間,她有種心安的感覺,周遭的流動也都安靜下來。
心目皆安,則身安矣。
此時來的若是李云川,或許她會撲向過去,見到李云蕭,卻讓她有機會抓住未來。
轉(zhuǎn)身的鐘毓婉帶著淚眼看向他,這讓面具后的人有些慌亂。
相遇的這些日子,他從未見過這個女人如此模樣。
短短分開半個時辰,是什么讓她如此傷心?
他囑咐完楚襄,走到前殿門口,想到剛剛吳健守的尸體,怕鐘毓婉也出了什么岔子,自己繞著繞著,就到了此處。
遠(yuǎn)聞有人哭泣,聲音很小,卻也悲苦。
近處一瞧,竟然是她。
帶鐘毓婉轉(zhuǎn)過頭來,那眼神,讓李云蕭有種無處可逃的感覺。
他素來與人很少交往,在小時候,周遭的人就告訴他要隱蔽自己的身份、性情。
自己近日來,見到這個鐘毓婉卻屢屢在情感上有起落。
就像此時,明明哭的人是她,連帶著李云蕭自己也揪起了心。
“可是菩薩欺負(fù)了你?”
想不到這個鐵面木頭人還會說笑話呢。
“菩薩大慈大悲,善惡分明,怎么欺負(fù)我這個弱女子呢?”擦干眼淚站起來,不似剛剛看起來那般軟弱。
見她不愿意說,李云蕭也不再問。
“王爺為何也來到了這菩薩殿中,可是有什么想求?”
功名利祿,榮華富貴,但凡是個俗人,總有一個想要的。
“沒什么想求的,邪行亡乎體,違言不存口,何須在意心外之物?!?p> “那我便替王爺求一個身體康健,萬事平安?!?p> 希望能早早促成和親之事,讓他的寒毒祛除,也好讓自己手中這個籌碼多一份價值。
還有身上不再重合的歷史軌跡,越來越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為人志誠,念念回首處,雖有不見,卻是靈山,不必長跪問道,于有量處求無量也。”
教訓(xùn)人的說辭是一套一套的。
“前殿怎么樣了,大理寺有什么進(jìn)展?!?p> “林廂那里還沒動靜,應(yīng)是還沒有查出來兇手是誰,再過兩個時辰,太陽落山,眾人便該回家了。”
“那兇手不是也……”
“這件事情你切勿插手,兇手蓄謀已久,今日行兇謹(jǐn)小慎微,那仵作背后定有主謀,如若我們有了動作,便是他在暗,我們在明,惹來的只能是禍端?!?p> “什么叫我們有動作,”鐘毓婉笑,“王爺,是不是有什么話需要對我說?”
李云蕭把她拉起來:“本王不想瞞你,可現(xiàn)在還沒到說的時候?!?p> “你到底是不是梨花堂主,千秋樓樓主?”
終究他還是沉默著走掉。
鐘毓婉從上輩子開始就是一個直性子的人,他很難理解為什么,兩個應(yīng)該互相坦白的人中間卻有一道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墻,擋住了來往。
“走吧,大理寺盤查,莫耽誤了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