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姑娘,您的家就在大名府嗎?”
對啊,我住哪兒啊!誤打誤撞進了這夢境,眼看著天色已晚,不過京華坊應該有我一席之地吧,但這眼下得應付一二,“姨母,我從汴京過來的,目前是寄宿在京華坊的女子公齋(宿舍)?!?p> “無妨,無妨,京華坊網(wǎng)羅各地繡娘,寄宿公齋也屬常事,您有恩于我們,與小娘又甚是投緣,今日天色已晚,如若不嫌,可留寒舍一晚,明早再走也不遲?!?p> 小娘阿母的盛邀倒是隨了她的心愿,等天明再回京華坊也不遲,但這京華坊內(nèi),她并不知道,一切未知在等著自己。杜娟應了下來,暫住小娘家一晚。
今兒算剛?cè)脒@夢境的第一天,作為京華坊的繡娘就這樣跑出去,這后果她還未考慮到。
青菜葉湯、鄰里給的番薯,這就是小娘家的晚飯。
“粗茶淡飯,杜姑娘,家里實在是沒有什么可招待的?!?p> 杜娟不嫌棄這些,流落在夢里的她,也是心存感激。從衣袖里摸出剩下的銅板,“姨母,我這身上也不多,這個你們留著吧?!?p> “杜姑娘,萬萬不可啊,你讓小娘入京華坊,這對我們已經(jīng)是最大的幫助了,我們怎么能收你的錢呢,這不能收,不能收。”
“那就給小娘吧,多買點絹布,后續(xù)還是能用到的。”
小娘母親落了淚,雙膝彎曲,將要下跪,杜娟一把扶起來,“姨母,您這是為何,您這不是折我的壽嗎?”
安慰好了小娘的母親,杜娟心情變得沉重,她頓時覺得一條扁擔,狠狠的砸在自己肩上,“姨母不必這樣,真的不必,小娘會有一個好前程的,她會成為大名府有名的繡娘。”
幾口淡飯入了口,小娘就幫著娘親忙活去了,留下爹爹和杜娟,“杜姑娘,你這樣幫助我家小娘,卻是為何?”
杜娟沒想到小娘爹爹會問這樣的問題,但從剛才一進屋,小娘爹爹給杜娟的感覺,就好像是有隔閡存在,是不是自己顯得過于熱情了?杜娟并不是很舒服,自己明明給了最大的善意,可為何還是遭此質(zhì)疑?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小娘爹爹的話更迷了,跟這家人接觸不到一日,自己還能知道什么?
杜娟搖搖頭,正巧小娘跑了過來,“爹爹,娘親叫你去庖屋幫忙?!?p> 總算是解了圍,只不過小娘爹爹離開的時候,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讓杜娟感覺到渾身不自在。
“真是豈有此理!京華坊如今任務繁重,這個時候她無視規(guī)矩、隨意外出,還有沒有把我這個掌事放在眼里!”大殿里,掌事姑姑高高在上,完全就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氣勢,殿下是京華坊所有繡娘,依次按個頭排開。殿下無人敢說話,就連大聲喘氣都得斟酌一番。再看姑姑的面相,一臉橫肉,雙手叉腰的樣子好不威風。一邊的丫鬟手里拿著戒尺,這威懾力確實拉的太滿,“她今天出去,有誰看到了!”
“稟姑姑,平時就看她不在坊中。”人群中有人說道,“之前都沒怎么見過她,應該是近日新來的。”
姑姑不聽,反倒是更嚴厲的呵斥道,“在我這里,沒有什么新人舊人之分,只要是在京華坊的,都得遵守我定的規(guī)矩,因為我!就是這里的規(guī)矩!”
殿內(nèi)僅有的余暉,隨著夜幕降臨,黑暗籠罩,天色暗了。那天邊僅存一絲的微光下,迸發(fā)出金色的火燒云,繡娘們從大殿一一走出,道路兩旁的官兵看的更緊了,大家木訥的穿過牌坊,各自回家,也不知這樣的日子,她們經(jīng)歷了多少個日夜。
風過竹林發(fā)出瑟瑟的聲音,也時不時有幾陣清香撲鼻而來,混雜著泥土、竹葉的味道。天朗氣清,透過屋頂?shù)目障?,幾點星星孤零零的懸在空中,杜娟是被凍醒的,今夜她都不知道是如何睡著的,只記得睡前跟小娘聊了好多,困意襲來,迷迷糊糊中就睡著了。
寒夜凄冷,躺在一邊的小娘倒是習慣了,杜娟生怕凍著她,將自己身上的單薄被褥給小娘蓋好。
這時的杜娟頭腦異常清醒,可能是這寒夜的涼意過于透徹,讓她精神百倍。而自己也是有心事難以入睡:自己從京華坊出來到小娘家,按掌事姑姑那么嚴苛的要求,勢必會點名,來到這里什么事都沒做,就在京華坊落下了把柄,并非杜娟想要的。
趁著夜色悄悄溜進去,是不是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了?想到這里,杜娟起身,再次給小娘掖了掖被子,小娘睡得踏實,手里卻緊緊的捏著一個絹孩兒,杜娟新奇。看這絹孩兒,杜娟回憶白天木架上那些絹孩兒,都沒有這一個精致,不,它就沒出現(xiàn)在木架上。杜娟俯下身,這個絹孩兒比起她自己做的那些,質(zhì)地用料都好太多了。
絹孩兒從何而來?晚膳后小娘爹爹的奇怪的問話和眼神,并沒有從杜娟的記憶中消散,如今一來疑問更增加了不少。杜娟徹底沒了困意,她沒有打擾正熟睡中小娘,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匆匆離開。
小娘身上還有一些秘密,按照小娘的家境,這么精致的絹孩兒是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兒的:杜娟頓時覺得建立起來的信任,已經(jīng)岌岌可危,但受人所托,也只能忠人之事,答應小娘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街市上空無一人,只有巡邏的官兵和打更的人,入了深夜,全城都要宵禁了。
“站住!都宵禁了!還膽敢出來!”
古代有宵禁,這都能忘!如何是好,自認倒霉!杜娟站在原地,官兵幾步上前,問道,“你是哪家哪戶的,不知道已經(jīng)宵禁了?你這身,應該是京華坊的繡娘?京華坊早就放班了,你為何在這里?帶走!”
“官爺,您聽我解釋,我……”
“還是回去跟你們掌事說吧,在大名府得罪了京華坊,我們也吃不了兜著走。”
杜娟想強行掙脫開,只因架著自己的兩位官爺體格寬碩,硬的不行也只能來軟的,“官爺,我是去民間尋訪絹塑匠人的,也在為京華坊廣納賢才?!?p> “可有憑證?”
“憑證?什么憑證?”杜娟說完就后悔了,果然不管在現(xiàn)實還是在夢中,自己就不是撒謊的料。
“休在這里巧言令色!帶走!”
杜娟怕了,這要送回京華坊,以嚴苛著稱的掌事姑姑,該怎么懲罰自己,“官爺,這回坊內(nèi)掌事姑姑應該歇息了,要不您放了我,等明日一早,小女自行前往領罰?!?p> “你歸京華坊管,不歸我們城防司,有什么話,你去跟她們說吧?!?
花清袂
倒不是好心辦了壞事,不過這樣把自己搭進去,杜娟也是有口說不出,雖知道是夢境,但不被信任,被懷疑,反倒是自己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