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諄諄教誨
“你來了，可愿意坐下來與我飲幾杯......唉，罷了罷了，冷風(fēng)刺骨的，你還是回去吧......”
蕭承毓碎碎叨叨的，瞇了瞇眼瞧著她竟然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往屋子里走去，心中頓時更加苦悶煎熬，再次猛地灌下了一大口屠蘇酒。
片刻之后，回廊前頭響起了細(xì)微的噼里啪啦火燒聲響，一道粉色倩影再次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原來、原來你沒走......”
姚蘊無奈地長舒了口氣，原來是重新取來了屋子里頭的炭火爐子。她取過地上的一只酒壺，將其置于火爐子上微微烘烤過一番，才重新倒出了兩杯熱酒。
“喝熱乎的，莫要再傷胃了?！?p> 蕭承毓自嘲地笑了笑，將一小杯溫酒一飲而盡。姚蘊坐在回廊一側(cè)，稍微與他拉開了一段距離，陪他一同吹著冷風(fēng)。
“若是日后北狄韃虜再次肆虐而來，你應(yīng)該也不會愿意再陪著我了吧?！?p> “都護，你喝醉了，如今北地一片太平安康呢。”
她再次替他倒了一杯溫酒。
“嗯，也是?！?p> 蕭承毓突然沉沉悶悶地笑出聲來，沒頭沒尾地調(diào)轉(zhuǎn)了話題。
“六年前，北狄欲要進攻大周的消息還遠在千里之外，我那亡妻姜氏就卷走了私宅里所有的值錢財物逃之夭夭。我、我曾想過，就算做不了什么恩愛夫妻，至少也能夠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不曾想、不曾想......”
蕭承毓竟然還主動與她提起了亡妻姜氏的事情，看來他今日真得是喝醉了。
她從前就打聽過，蕭承毓的亡妻姜氏，是德高望重的文昌侯捧在手掌心里的嫡出寶貝女兒。當(dāng)年蕭承毓娶了姜氏，男俊女美門當(dāng)戶對，是長安城里眾人艷羨不已的好親事。
傳聞當(dāng)年姜氏隨他長居于伊州將軍府時，不知何故意外被北狄士兵擄走，最后不幸遭受百般折辱而死的。
“都護，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屋可好？”她正要攙扶著他起身，卻是被他一手揮開了。
“蘊娘，你去屋子后頭的胡桌上尋一個絲綢白布包住的物件，將它取出來給我?！?p> 他突然抬眸望她，眼中滿是苦澀與無奈。
“好好好，都護就算是喝醉了也是能麻利使喚人做事的。”
姚蘊起身入了屋子，終于在后頭的胡桌上尋到了一個絲綢白布包裹著的奇形怪狀之物。
“喏，都護，給你取出來了?！?p> 蕭承毓抬手撫了撫這古怪之物的絲綢布料，朗聲道：“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姚蘊一怔，輕輕解開了一側(cè)的絲綢系帶，驚訝得櫻桃玉唇微啟，磕磕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把新制的柘木長弓，弓臂內(nèi)側(cè)是漆黑發(fā)亮的牛角材質(zhì)，弓柄外側(cè)上方鐫刻著一只神彩奕奕、展翅高飛的鎏金大漠蒼鷹。
她反復(fù)摩挲著長弓上的蒼鷹刻紋，喜愛之情都要溢出她那一雙亮澄澄的麗眸了。
“都護，這是、這是送給我的嗎？”
蕭承毓微微抬眸，將她的愉悅神情盡收眼底，微微松了口氣。
“自然是，蘊娘覺得如何？”
“多謝都護，我很喜歡。既然我也有禮物，那自然也是要說上幾句祝福的?！?p> 她笑盈盈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酡腮粉嫩，水盈盈亮澄澄的一雙明眸嬌嬌地望著他，嬌聲軟語中似摻了幾罐蜜糖。
“辭暮爾爾，煙火年年。愿大周再無戰(zhàn)事，若是不得已，蘊娘只愿都護平安順?biāo)?、年年凱旋?！?p> 蕭承毓不自覺地舔了舔干涸起皮的薄唇，喉嚨猛地發(fā)緊，再次猛地灌下了一大口熱酒，想要將心底的燥熱狂舞抑制住、澆滅掉。
“你現(xiàn)在可想試一試？”
姚蘊欣喜頷首，拎著弓箭歡欣雀躍地起了身，迫不及待地想要試上一試。
“都護，若是我記得沒錯，應(yīng)該是這樣握弓的......”
姚蘊站在回廊下的空曠一處，挺直了嬌小腰板抻直了腿，左手握住前弓頭，右手微微拉住白弦。親自上了手才發(fā)現(xiàn)，這只新弓的臂弓被改得更短一些，重量也更為輕便，她覺得很是稱心順手。
“都護，來看看我這樣對嗎？”
姚蘊見身后無甚動靜，興奮地回過頭來，看見蕭承毓已然來到她的身后。
蕭承毓貼住她嬌小的后背，抬手糾正了她手指間的錯誤動作，輕輕倚在她凍得通紅的粉色耳廓后，啞聲道：“蘊娘想要什么？”
“嗯——”姚蘊笑吟吟地回了話，“都護，我想要看槐花如雪、滿地紛飛?！?p> “好！”
只聽見身后男人爽快的一聲回應(yīng)，手中的利箭頓時如疾風(fēng)利豹迅猛飛出，朝著院中的那棵大槐樹上方射去。
雖然是一次空箭，轉(zhuǎn)瞬之間，槐樹四周已然飄落下漫天雪白，輕拂搖曳，如雪如玉，爛漫天真。
“喜歡嗎？”
“喜歡，謝謝都護。”
姚蘊正欲轉(zhuǎn)身，弓頭上的纖纖玉指卻被身后男人的粗糙大掌微微使力按住。
“莫要動，記住這個動作和力度，能讓你準(zhǔn)確瞄準(zhǔn)你的目標(biāo)，明白了嗎？”
姚蘊當(dāng)即明白過來他是要教會自己射箭，恭敬地點了點頭：“明白了，多謝都護教導(dǎo)。”
片刻之后，蕭承毓讓姚蘊自己取過長箭親自試了幾次，她也頗有天賦，二十幾次之后就能穩(wěn)穩(wěn)射中槐樹的大樹干了。
蕭承毓看著小娘子日漸熟稔的動作，終于大松了口氣。他的嗓音已經(jīng)微微暗啞沉悶，而且方才猛灌了一大壺冷酒，胃部還真是有些不爽利了。
“如此甚好，孺子可教。本都護方才吃得少，蘊娘可還有什么吃食來填填肚子？”
姚蘊學(xué)了項新本領(lǐng)，將拓木長弓重新仔細(xì)包扎好，難得熱忱地拉著他重新倚靠在回廊的木柱子一側(cè)。
“多謝都護，我突然想起來今日庖廚還剩了一些吃食，今日薛淮、阿茂他們吃過都贊不絕口呢，我再用雞湯熱一熱，馬上就給你端來?！?p> 不過多時，一小碗熱騰騰的雞湯餛飩就端來了。
“都護，這是妾身親自做的，快嘗嘗味道如何？”
蕭承毓此時已然清醒了許多，神色灼灼、目光清明。
“嗯——”
他親自取過一側(cè)的瓷勺子，再往下瞅去，他握著瓷勺的厚繭手指霎時呆滯在冷冽半空中，幽黑如炬的眼眸驟然似有熾熱火焰翻涌而出，誓要將她燒得烈火穿心、渣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