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瘋箭
蕭安見主人再無其它吩咐,恭敬地退了出來。他搖頭晃腦地哼著小曲,只覺得風(fēng)也不冷了,樹也不晃了,褚玉院似乎要迎來一個不一樣的明媚春天了。
佑哥兒的身子日漸好轉(zhuǎn)起來,眾人皆大松了口氣。經(jīng)過這次大病,從前不愿練武的佑哥兒也被老夫人周氏強制下令要好好練武??上渌逻€是查不出個所以然,當(dāng)夜天色幽黑且無明確人證,也許只是佑哥兒不慎腳滑落水而致的,此事也就暫時擱置了。
姚蘊和蕭時泓的婚事也被提上日程,兩人交換了八字庚帖。老夫人周氏還特意命劉媽媽親自去一趟相國寺,請了相國寺的高僧來謀算好黃道吉日。
明空大師掐指一算,算到娘子姚氏的生辰八字時,目光微凜,搖擺不定。
娘子的命格明明為貴人之命,可惜前半生卻顛沛流離、命途悲慘,只有遇到命格極硬的天璣星之人,才能幫她順利化解厄運,扭轉(zhuǎn)運勢,后半生平安順?biāo)臁?p> 然而如今這位郎君的命格疲軟無力,不是她的良人,或許還會再次克死夫君。
他苦思冥想,然而天機不可泄露,天命不可違,那便只能贈予他們二人一道吉祥改運符了,冥冥之中或許有機緣能扭轉(zhuǎn)乾坤、逆天改命。
婚期就定在了翌年七月。
方姨娘親自領(lǐng)了云棲院覃姑姑送來的婚書,氣得砸壞了屋子里的兩個名貴花瓶,粗鄙罵聲不絕于耳。
“氣死老娘我了,憑什么我的寶貝泓哥兒就要娶那鄉(xiāng)野出身、身份卑賤的寡婦續(xù)弦了?憑什么?”
她看著坐在一側(cè)喝著茶、冷眼旁觀的好女兒蕭秀盈,滿腔怒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喝喝喝,還有啥子好喝的?你在長安的貴婦娘子之中混得如魚得水又如何?有個屁用,家世決定一切,若是你大哥娶了這么一個卑賤之人,你也妄想高嫁了?!?p> 七娘子蕭秀盈置若恍聞,冷冷盯著發(fā)涼的茶水,目光愈發(fā)陰鷙狠厲。她費盡心思苦心經(jīng)營多年,在長安的貴婦娘子之間長袖善舞,知書識禮,博得了個好名聲。她絕不能被阿兄拖累而無法嫁入高門。
十二月初六,正是驪山冬獵的好日子。
前一夜下過一場大雪,滿地白雪,銀裝素裹。瑞雪兆豐年,似乎意味著來年的好豐收。
今日本應(yīng)是出門游玩的歡樂日子,沈朝蕓此時的面色卻極其陰郁。
除了九娘蕭秀清,她還得帶著六娘子蕭秀婉和七娘子蕭秀盈兩位庶女一同前去。不知方宜柔那賤人給大爺吹了什么枕邊風(fēng),大爺竟然毫不猶豫答應(yīng)了。
原本上報給禮部的名單里是有姚蘊名字的,可是上頭的人卻說鎮(zhèn)國公府的女眷超了額數(shù),直接將遠(yuǎn)房親戚表姑娘的名字劃掉了。可是蕭秀清要死要活地求著她一同前往,她只好扮作九娘子的貼身侍女一同前行。
她換過一身鵝黃色的單色衣裙,梳著兩摞牛角發(fā)髻,靈動俊俏,還當(dāng)真是一副嬌俏小丫鬟的模樣。
萬慶園位于驪山北麓的山腳下,是別致秀麗的皇家行宮,冬暖夏涼,風(fēng)景獨好。鎮(zhèn)國公府的女眷被安置在東苑的瀟湘閣,距離圣人和皇后所在的儷苑很近,除了那兩位礙眼的庶出女兒,沈大娘子對這些安排都頗為滿意。
山林間的狩獵開始了!郎君們早已換過一身挺拔威武的打獵服,興致高漲,躍躍欲試。若是能拔得頭籌,不僅能獲得圣人的賞賜,也許還能謀求個一官半職呢。
另一頭,萬慶園里的娘子們也好奇激動不已,眾人皆收到了管事姑姑送來的皇后親賜的簪花盒子。
聽聞當(dāng)今皇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心思靈巧,喜愛熱鬧,每一年都會舉辦各式各樣的宴會。今年便想出了以“簪花”為題的簪花宴,不過不是以明艷生動的鮮花作簪,而是以紙、絲和竹作簪來設(shè)計簪花。第二日的簪花宴上,拔得頭籌的娘子會親自獲得皇后娘娘的賞賜。
若是能入得了劉皇后的利眼,得了劉皇后的稱贊,日后嫁入高門便是輕而易舉之事。娘子們絞盡腦汁要別出心裁,定要給劉皇后留個好印象。
蕭秀清對此事不太關(guān)心,隨手將簪花盒子扔給了身后的婢女,見屋外無人,神神秘秘地拉著姚蘊入了屋子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蕭秀盈看著面前云淡風(fēng)輕地入了屋子的二人,目光愈發(fā)陰沉。
“蘊娘,你、你嫁過人,對兒女情事甚是了解,你可愿意幫幫我?”躊躇猶豫之間她終于問道。
姚蘊瞧見她臉紅嬌羞的模樣,頓時明白過來,打趣問道:“原來如此,九娘莫不是有什么意中人在此處?”
她身形一震,顫著手拍了拍自己發(fā)燙的酡紅臉蛋,赧然地點點頭。
兩人慢悠悠地走在會凌峰的山林小道上,兩旁皆是密密麻麻、高高低低的樹林灌木,棕黑枯黃的干枝沾染上點點白雪,棕白相映,別有一番超然之感。再細(xì)細(xì)瞧去,已有不少郎君在山林里狩獵。
蕭秀清興奮地四處觀望,眼眸蹭然一亮,扯了扯她的衣袖,朝她使了個眼色,嬌聲道:“是他,他、他是兵部尚書家的七郎李琸?!?p> 蕭秀清急匆匆小跑到那位郎君的身側(cè),嬌羞軟笑地從懷里取出個精致香囊送給他??上言诶瞵k這里吃過很多次灰,不出她所料,那位郎君漠然地轉(zhuǎn)過身取過弓箭,不再搭理她。
蕭秀清灰頭土臉地走了回來,可憐兮兮地拉著她的衣袖。
姚蘊無奈地?fù)u了搖頭,側(cè)過臉正要說話之際,耳邊只剩下嗖的一聲凜冽巨響!
她的耳垂一陣刺痛,溫?zé)狃つ伒囊后w就順著玉色脖頸流淌下來,沾染了衣領(lǐng)一片猩紅,連帶著截斷了耳垂邊的幾縷秀發(fā)。
她反應(yīng)迅猛,終于看清楚颯颯落地的,竟然是一支沾了血的白羽杜鵑紋利箭。是女子常用的弓箭呀!
蕭秀清嚇得拉著她蹲坐在泥雪地上,膽怯慌張道:“蘊娘,你、你耳朵流血了,你可是......”
“我無事......”姚蘊連忙推開她的手臂,想要看清楚前頭是何人朝她射箭,可惜前來圍觀安慰的武將和郎君紛至沓來,她的視線已被完全遮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