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盛望舒受牽連的侯夫人和文安侯第一時間便從皇城趕到了獵場。
季扶光也就離開了。
盛望舒撲在侯夫人懷里,終是忍不住哭了起來,“阿娘,怎么會這樣呢?東夷公主昨天還在和我說話,還幫我抓小兔子,怎么會忽然就沒了?”
盛望舒不明白,她可是公主?。∩磉吥敲炊嗟氖绦l(wèi),自己又會武,怎么會悄無聲息地出事?
侯夫人已經(jīng)從季扶光那兒得知了東夷公主和盛望舒之間的交情。
那位東夷公主的心腸似乎并不壞,年齡比望舒也大不了多少,十六七歲的年紀就去了,也無怪乎東夷皇子那樣生氣了。
作為母親,侯夫人很能體會這種感受。
見盛望舒這樣,侯夫人也忍不住有些難過,握著女兒的手輕聲安慰:“望舒別太難過了,大理寺卿已經(jīng)開始調(diào)查了,等結(jié)果出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東夷皇子那樣在乎妹妹,一定不會讓她枉死的,如此也可告慰東夷公主在天之靈?!?p> 盛望舒悶聲道:“可是再怎么樣,娜仁托雅也回不來了。”
侯夫人柔聲道:“人固有一死,阿娘和阿爹也會變老,死去,我們望舒以后也是一樣的??伤懒说娜嘶夭粊恚钊丝偸且^續(xù)活下去的,對嗎?”
盛望舒點點頭。
哭了一場后,困倦襲來,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侯夫人提女兒掖好被角,文安侯這才嘆道:“雖說如今南朝與東夷還維持著表面的和諧,但東夷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就算東夷公主現(xiàn)在沒有出事,日后嫁來南朝,也總會有這么一天的,只是這一日來得也太快了,南朝和東夷還在商談合盟之事,如今八成是要拿這件事來做文章了?!?p> 因為干系重大,大理寺仔細調(diào)查了三天后才結(jié)案。
結(jié)果出乎意料,竟說東夷公主是被誤殺的。
而當日與東夷公主同在一片樹林的,只有季氏旁支的幾個公子。
經(jīng)過審訊,他們承認了自己當時喝了酒,而且因為追逐獵物太過興奮,一時間導(dǎo)致手上的箭失了準頭,這才一時間誤傷了人。
于是,東夷使臣一口咬定是季家為了報復(fù)娜仁托雅當日宮宴上的所作所為而下了殺手。
不僅要求季家交出殺人兇手,還想讓南朝在邊境的部分協(xié)議上做出讓步。
可事實卻是,那幾個人全都是草包,別說是喝醉了酒之后騎馬射箭,即便是清醒的時候,都不可能射得那樣準。
而且東夷公主身上那一箭是被刺穿胸口致死,以那幾人的箭術(shù)絕不可能做到,平時能上靶都已經(jīng)不錯了。
如此明顯的疑點擺在那兒,又涉及巨大利益甚至是邊防安定,皇上自然不可能答應(yīng)。
再三推拒下,終于,合盟破裂,東夷和南朝的關(guān)系陷入了僵局。
同年八月,邊關(guān)起了戰(zhàn)事。
九月初,東夷與南朝正式開戰(zhàn),季扶光也要隨父奔赴戰(zhàn)場。
出發(fā)那一日,盛望舒跟著蘇憶菀等人一起去城樓上送他。
少年將軍騎著一匹白蹄烏,一身銀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宛如天神。
只是季扶光跟隊伍在一起,沒有辦法親自與盛望舒告別,只好將她的模樣牢牢記在自己心里,同時祈禱戰(zhàn)事早日結(jié)束,好回來迎娶他的心上人。
一開始,南朝本來占據(jù)了優(yōu)勢,可隨著戰(zhàn)時拉長,步入冬季,東夷便漸漸扳平。
眼看著,便已經(jīng)到了十二月,皇城也下起雪來了,距離盛望舒的生辰只剩下兩個月的時間。
她每天掰著手指頭數(shù)日子。
后來,在母親和兩個嫂嫂的指點下,盛望舒已經(jīng)開始繡嫁衣。
本來盛望舒和季扶光的婚服是兩家早備好了的,讓京城最出色的繡娘繡了最好看的花樣。
但她想自己親手做兩套,到時候就能讓季扶光穿著她親手繡的婚服來娶她了。
“如今邊關(guān)戰(zhàn)事吃緊,扶光在戰(zhàn)場上一時難以脫身,只怕這婚期也要拖延了,嫁衣倒也不必這樣著急繡?!?p> 侯夫人見女兒日日捧著嫁衣繡,嬌嫩的手指都被針線磨出了薄繭,有些心疼。
“阿娘,扶光哥哥說了,等我及笄,他一定會回來娶我的?!笔⑼嫘咔拥亻_口,眼底是止不住的歡喜。
“雖然時間還早,但我還是想早一些繡完。”
雖然相隔千里,但兩人的書信從未斷過。
雖然都是盛望舒寫的多,但季扶光只要有空就會給她回信,每一封她都會仔細收著。
上一封信季扶光還說他們快要打贏了,他很快就能回去了。
見盛望舒堅持,侯夫人也拿她沒辦法,誰讓自家女兒這樣恨嫁?還沒過門,已經(jīng)滿心滿眼都是未來的夫婿了。
二人正說著話,前頭一名小廝通傳,說是文安侯有事尋她。
侯夫人見女兒沉浸在即將及笄,很快就能完婚的喜悅里,也沒叫女兒。
等她知曉是什么事的時候,身子一軟,整個人都差點暈過去,文安侯趕緊將人扶著坐下。
“侯爺,你這消息,可靠嗎?”
侯夫人揪著文安侯的衣領(lǐng),幾乎是顫抖著問出了這句話。
她根本不敢想,若是望舒知道了這件事會怎么樣……
她的望舒還等著季扶光回來娶她啊!
與此同時,點蘇忽然聽見了世子的聲音。
“點蘇姑娘。你能聽見嗎?”
點蘇在盛望舒識海里太久,時光的流逝太真實了,這種感同身受的環(huán)境讓她幾乎都要忘了自己是誰。
如今乍一聽見世子的聲音,還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過了一會兒才應(yīng)道,“我在。世子,怎么了?”
點蘇忽然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如今這時候,季扶光肯定是在邊關(guān)打仗的,兩國交戰(zhàn)都這么久了,可世子之前都沒有聯(lián)系過她。
說明這一次的聯(lián)系并不是因為世子無法適應(yīng)戰(zhàn)場的血腥和殺戮而想找個人傾訴,而是遇到了什么別的事情。
最大的可能就是……季扶光出事了。
世子聲音低沉溫和,“點蘇姑娘,我想,我很快就能離開幻境了?!?p> 可怎么聽也不像是高興。
點蘇只覺得胸口一陣鈍痛,森森冷意從心口處蔓延到四肢百骸,讓她一時間不知該怎么開口。
她好像知道這個故事的結(jié)局了。
正是因為二人相愛而無法相守,所以才會留有執(zhí)念附在同心鈴上。
日久天長,執(zhí)念便化作了器靈,讓這對原本普通的銀鈴成為了最特別的同心鈴。
沒有得到回應(yīng)的世子小聲地又喚了一遍點蘇的名字。
點蘇這才勉強穩(wěn)住情緒,回應(yīng)世子:“如此,甚好?!?p> 世子便沒再說話了。
點蘇想,或許是因為他也不覺得這個收尾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