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錐子就跟后世人們拿來拆改衣服的錐子一個模樣,傅雪辰小的時候,都見自家奶奶用過,就是整個錐身太細長了,不單需要加裝木桿,還得在木桿頭上削除鉛筆那樣的椎體來包裹錐子尖才行。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傅雪辰對劉老師傅連聲贊許,換來了劉老師傅心暖的笑意。
筆墨紙全部解決,那剩下的也就不難了,無非就是一個放紙的淺木盒子,上方配套一個箍蠟紙的凹方框,方便沾勻了油墨的滾筒軋過蠟紙而已,這一些活,都可以交給趕來的木匠來制作。
全部吩咐完畢,楊謙看傅雪辰不再有新的要求,便邀請兩人去外邊的公房喝茶等候。
傅雪辰卻不愿去,就這短短的片刻功夫,那木匠竟然就做好一根粗細均勻的木滾子,以及一根短柄,現在正按照傅雪辰的形容和要求,在給木滾子兩頭鉆卡孔,預備用來鑲嵌金屬承。
看他動作嫻熟,速度還快,傅雪辰視線都舍不得離開,就想親眼看著他把自己心目中的油墨滾子造出來,連玧祚都在好奇想早點看到成品,于是拒絕了楊謙的邀請,就跟傅雪辰一起杵在旁邊看著。
楊謙其實就是口頭客套禮儀而已,一輩子混在工部,工部工坊兩頭跑的人,怎么會嫌棄工坊里的各種古怪氣息,以及忙碌著的工匠們,既然兩小孩拒絕喝茶,那他自然樂得一旁奉陪。
沒一會兒,去領蠟紙的小孫徒弟,以及去取方形光滑銅板的匠人相繼都返回了印刷工坊。
銅板已經打磨光滑,只等再加一層藥水,就能成為光可鑒人的銅鏡鏡面,現在缺了藥水這道工序,就只有光滑而已,當鏡子是不夠的,僅能照出個模糊的輪廓。
其實銅板的硬度并不大夠,在上用鐵筆刻劃蠟紙,估計用不了多少回,就會留下許多細痕,不如鋼板那般能夠長久使用不留痕,好在傅雪辰只打算臨時用用,以后完全可以再想法子換成鐵板、鋼板。
蠟紙的實際模樣,則跟傅雪辰所想的有些差距,似乎厚了一些,但拿指甲試著劃了劃,效果卻差不多,指甲刮過的地方,會把薄薄的那層蠟染刮走,留下白色的劃痕,那是底下的紙張。
行不行的,還是要試過才知道,傅雪辰趁著那邊鐵筆和滾子還沒制成的空隙,讓小孫徒弟先將蠟紙都裁成A3大小,又讓劉老師傅拿來班尺——就是這年頭的三角板和直尺,在銅板上畫方框和格子。
原本這些方框和格子,應該畫在蠟紙上才對,可惜蠟紙是已經制好了的,少了這道工序,只能在銅板上邊補一下,就是蠟紙不夠透明,想要將每個字都寫在格子里,有一些費眼神。
又過片刻,銅板上的格子劃好了,蠟紙也都裁成了A3大小的厚厚一沓,木匠那邊則把木滾子和木柄都已經打磨光滑,正在聽從傅雪辰的指揮,先制作鐵筆的木桿子,看樣子很快能造好。
至于替代鐵筆芯的錐子,也已經被打磨得彷如圓珠筆尖那樣的圓潤,等鐵筆也造好了,接下去才是給木滾子包裹黏貼鞘制光滑的牛皮,以及給木滾子安裝金屬架,最后才是制作木盒木框子。
快好了!傅雪辰很興奮,親手接過完工的銅板,又取過一張蠟紙,仔細將蠟紙平整覆在銅板上,邊緣超出銅板的紙邊都給折到銅板背面去,拿另一方銅板壓住固定。
楊謙瞧著這一切,眉頭越皺越深,隱隱想到了什么,又感到抓不住思路。
玧祚直接好奇的貼近了傅雪辰耳朵邊小聲問:“你這是在造什么?”
傅雪辰伸手揉了揉發(fā)癢的耳朵,也轉頭貼近了玧祚的耳朵,噴著熱氣小聲回答:“我在造印刷機?。 ?p> 印刷機?!玧祚震驚的瞪大眼睛,猛的扭過頭去,差點跟傅雪辰來了個鼻尖撞鼻尖,腦子里掠過許多關于墨家機關的記載,顧名思義,難道這什么印刷機,就跟魯班機關鳥似的,造出來之后自己會印刷?
傅雪辰瞧著他那夸張的表情,不自覺的翻了個白眼,這家伙在想什么呢?跟見了鬼似的。
鐵筆造好了,傅雪辰接過新出爐的鐵筆,感覺這筆桿也太粗太直了,握著沒有后世帶輕微弧線的鋼筆舒服,但影響不大,她興致勃勃的找到一張桌子,立刻從懷中掏出話本,在已經準備好的蠟紙上對照著話本第一頁的文字拿鐵筆開始刻劃起來。
剛開始不大習慣,她的力度偏輕了,好在前世各種在需要復寫的文書收據上邊用圓珠筆用力簽字多了,很快就掌握了正確的力度,不輕不重的,順利在蠟紙上抄寫下了整整齊齊的一個個文字。
這是她穿越過來之后頭一回用握鋼筆的姿勢書寫硬筆字,心情格外愉悅,再加上她整個讀書生涯中,一手鋼筆字可是得到過許多老師和同學稱贊過的秀美整潔,這下子終于能夠炫出來,就更加開心了。
玧祚緊跟在她身后,瞧著她這一手完全不同于毛筆書法的,明明鐵鉤銀劃卻又不覺得生硬的好看的字,眼睛都要看直了,真是沒想到,不需刻刀和雕板,單憑蠟紙和鐵筆,就能寫出這一行行比雕版字還要小兩圈,卻同樣整齊美觀如雕版的文字。
“你在蠟紙上刻字……這是用蠟紙來造雕版?”玧祚看了半天,既感驚奇,還帶有一些不解:“可是雕版上的字都是反著的,你這么個刻法,是不是刻錯了?”
傅雪辰細心的在寫滿了一頁的蠟紙右下角,又寫下一個阿拉伯數字“1”字,標志頁碼,自得一笑道:“沒反?。〉葧耗憧次以趺磁?,就知道了!”
又等片刻,木匠那邊終于搞定滾子,順帶的木盒子和配套木框也都完成。
傅雪辰喜滋滋的,讓小孫徒弟將裁好的白紙放在木盒子里,又將刻好的蠟紙固定在木框底部,最后嚴絲密縫的將整個木框壓著白紙,套在了木盒子里。
不得不贊,那木匠的手工技藝真的很棒!不愧是隸屬于國家部門的匠作人才,各種成品的尺寸、外觀和觸感,統(tǒng)統(tǒng)恰到好處,用起來是真舒服。
如果想要追求完美,這些木制品還應該要上漆,但傅雪辰等不及了,等白紙和蠟紙都安裝好,立馬就讓小孫徒弟拿來松油墨,利用手里的滾筒均勻沾上,用力的軋在木框里的蠟紙上,來回滾了一遍。
最后小心將木框揭起,就見到木盒子里的最上一張白紙上,整整齊齊印上了文字,就跟刻劃在蠟紙上的文字一模一樣毫無二致!
更妙的是,這還不是后世那種特別容易臟污的廉價油墨,而是雕版印刷所用的昂貴油墨,墨跡一干,那香氣、那干凈,與雕版印刷的書籍一般無二!
傅雪辰檢查了一下,毫無瑕疵,便很滿意的拿開這一張印刷成功的白紙,蓋上木框子,繼續(xù)揮動油墨滾子印刷下一張白紙,這個過程非常便捷,幾秒鐘就能印好一張,還非常解壓,叫人玩得停不下來。
她沒發(fā)現的是,所有在她身后看著這一切的人,全都呆了!
玧祚倒還好,一臉的恍然:“原來是這樣!難怪說不用反著刻字,我懂了!”
所有匠人全是一副目瞪口呆、表情凝固的癡呆樣,腦子里大概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楊謙則仿佛被人狠狠在腦袋上敲了一悶棍,人傻了,身子竟有一些搖晃,嘴里語無倫次的喃喃不已:“竟然是這樣?!居然可以這樣?這怎么可能呢?!可是……可是這真的可以!印刷,竟然可以這么簡單?!不用雕版,不用活字,也不用學習反刻文字……只需一張蠟紙、一支鐵筆……”
“天??!天?。∵@難道就是大道至簡?這正是大道至簡??!”楊謙的聲音逐漸升高,最后幾乎喊出聲來,人激動得滿臉憋紅,雙臂高舉,似要感謝上蒼一般。
這一刻,回過頭來看向他,眼神詫異的傅雪辰,在他眼中,從一開始那個討厭的混賬小子,逐漸變得頑皮胡鬧、變得孺子可教,到最后,竟變成了一個可愛的、千年一遇的天才少年!
傅雪辰被楊謙癲狂的反應給弄懵了片刻,然后才逐漸反應過來,似乎、好像、大概自己這一番操作,臨時造出來的簡陋印刷裝備,對于這個時代的影響力度,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瞧著楊謙滿臉狂熱,仿佛要撲過來的樣子,傅雪辰警惕的連忙將木盒、油墨、鐵筆和蠟紙都抱在了懷里,往玧祚的身后一躲,聲明道:“楊主事,多謝您今日的配合,天色已晚,我們要回去了,明天再來!這些不成熟的粗陋小東西我們就不客氣的先帶走了哈!”
玧祚回頭看到她使勁催促的眼色,一怔會意:“對!回去晚了,恐怕我父皇要責怪的,我們就先告辭了!”
兩人配合默契的對楊謙拱了拱手,立即匆匆的往外就走。
“??!等等!等等!”
楊謙急忙想要挽留,然而老胳膊老腿反應遲鈍的老家伙,哪里快的過兩個少年,等他追出工坊,玧祚和傅雪辰都已上馬,東西也分別交到了幾個隨從手里,一溜煙的全部遠離了工坊。
雪蘭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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