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舍?”明山打了個酒嗝,嘻嘻笑道:“奪舍不了的?!?p> “修行者修的是神魂,肉身是保護(hù)神魂的法船,這你肯定知道。婆婆是歲數(shù)到了,神魂開始腐朽,奪舍?不過是換個軀殼死罷了?!?p> 趙河問:“我聽說,肉身可以滋養(yǎng)神魂,想必奪舍他人也能多活一段時間吧?”
“不是這個道理,你沒有修煉,紙上得來的道理,還是淺薄。肉身與靈魂聯(lián)系緊密,除非是化形妖王,可以靠通天法力奪舍后以法力改造肉身,否則也不過是在一個軀殼內(nèi)挨盡壽命,而且隱患很多,得不償失。有些神獸,例如真龍、鳳凰,奪舍普通人身軀更是萬般無奈之下的舉動,大多也是壽元還長,不想立刻神銷魂滅而已?!?p> “不過要是有本事奪舍靈獸,倒是可以以肉身滋養(yǎng)神魂,不過靈獸強(qiáng)大,哪能輕易讓人奪舍?”
“再說修行的護(hù)道法術(shù),這些法術(shù)大多要在肉身留下烙印痕跡,奪舍后,辛苦修來的道法毀于一旦,又受限于當(dāng)前肉身壽命,苦不堪言啊。”明山醉酒后,話多了不少,滔滔不絕的講解著。
趙河看著明山,一言不發(fā)。
“小師弟,你不曉得,修行是一件好事啊!你且看,”明山又打一個酒嗝,搖身幻化為少年模樣,伸手用酒杯在缸中舀滿,吐出一團(tuán)狐火,將木屋映的通明。
”你再看?!?p> 狐火靈動,在空中化成一只火鳥,扇動翅膀,分外可愛。
明山嘻嘻笑著,又化作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腰肢柔軟,體態(tài)婀娜,輕掩檀口,將火鳥一口吞下,對趙河吐出一口和暖的香氣。
趙河被香氣熏的連打幾個噴嚏,倒退幾步,明山哈哈大笑,變成一個青面紅發(fā)厲鬼,撲向面門,作噬咬狀,還未近前,已化作一只小貓,尾巴卷著酒杯,伸出舌尖舔了舔趙河的爪子。
他趁興施展法術(shù),一時間幻術(shù)千變?nèi)f化,引人出神。
“咦嘻嘻。”明山將酒液飲下,驀的顯出原形,撞破木門,在月下伸展身子。
趙河趕忙跟出去,只見得好一只兇惡的狐貍立在院中!威風(fēng)凜凜,狐眼似銅鈴爍爍生光,狐尾賽浮塵藏著寒芒,面目猙獰,獠牙粗壯,張口一吼,腥氣撲鼻,利爪伸出,似有冤魂游蕩。
明山仰天長嘯,凄厲的狐鳴振出道道波紋,讓谷中的老樹樹葉簌簌落下,趙河也被振的耳朵生疼,還不及他捂住耳朵,明山蓄力一躍,奔月而去,轉(zhuǎn)瞬間消失的無蹤無影。
趙河左右眺望,不見明山回來,背上卻被輕輕一拍,唬的他猛地竄了出去。回頭看,見一少年正笑著舉起酒杯,正是明山。
“看見了嗎?師弟,這就是修行?!?p> “修行好啊,能得長生?!泵魃揭环\動,酒勁上來,眼神已經(jīng)醉的無法聚焦了,道:“我從沒和你們提過我的來歷,今天開心,就跟你講講?!?p> 他長嘆一口氣,道:“我父母是被老虎咬死的,當(dāng)時我還小,靈智蒙昧,卻也知道以后要孤單活下去了。但是沒辦法,活著才有希望啊。我還小,也不會捕獵,只好去和禽鳥搶著吃腐肉,這樣的生活也挺好,能吃飽,而且山中這樣的小獸多了去了,不缺我這一只?!?p> “渾渾噩噩活了一段時間,挨到了冬天,腐尸越來越少,天氣又冷,我餓的四肢發(fā)軟,哪怕有腐肉也搶不動了,我開始覺得我要死在這深山當(dāng)中。當(dāng)時很奇怪,我那時候雖然還沒有開慧,但眼前總朦朦朧朧的看見父母的尸體?!?p> 他喃喃道:“我很害怕,怕的渾身發(fā)抖。”
頓了頓,又道:“后來,我遇見了婆婆。婆婆問我想不想活著,我聽不懂,卻覺得她很親近,就爬到她身邊。她見我靈性足,很高興,就傳我修行法,教我能得長生。哈哈哈哈,我不用餓死了,真好。所以,我把婆婆視為再造父母,她對我有大恩啊?!?p> 他說的動情,眼睛里似乎有淚花閃動。
“修行時間越來越長,我又開始害怕了。婆婆在我眼中,已經(jīng)是天大的厲害妖怪了,也不得長生。我經(jīng)常煩惱,她要是死了,誰傳我道法?誰庇護(hù)我活下去?于是我刻苦修煉,不愿意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去做修行以外的事情。”
“終于,在牛背山內(nèi),我算是有所成就了。我去找到當(dāng)年那只老虎,它無非是個畜生,老的爬都爬不動了,我甚至不施展法力,就把它咬死了?!?p> 明山牽動嘴角,似乎在表示對自己的肯定,伸手輕輕攬住趙河的脖子:“可我心里很不痛快,殺了它能怎么樣呢?不過是只可憐的老虎罷了,它身邊甚至沒有別的老虎陪著,更不知道有沒有孩子,好凄涼啊?!?p> 他攬住趙河脖子的手緊了些,緩緩道:“那時我才意識到,我怕的不是婆婆死了沒人庇護(hù),我怕的她要是死了,我身邊就又永遠(yuǎn)少一個親人了?!?p> 明山松開手,仰面倒在地上,自顧自絮叨起來。
“你的經(jīng)歷我知道,只是你不如我苦,你不曾見過父母死在當(dāng)面。我當(dāng)時靈性蒙昧,不懂,開慧后,回憶起來簡直痛徹心扉啊,師弟?!?p> “我希望你、明禮、狐婆婆,都莫要死掉,平平安安的,答應(yīng)師兄,多活些日子。師兄雖然待你和明禮不好,也希望我們葫蘆洞幾只野狐貍能長長久久的在一塊兒,在一塊兒呵....“
明山酩酊大醉,又說了許久,終于睡去,顯出原形來,一只爪子還牢牢抓著趙河的尾巴。
趙河沉默半晌,輕輕開口道:“師兄,我到底與你們不同啊,婆婆她恐怕,不愿讓我自在活下去?!?p> ——————————————
翌日,明山放下帶來的藥材和血食,大罵趙河修行憊懶,卻把精力放在釀造不知所謂的藥湯上,弄得他一夜不曾修行。語氣之中,似乎把昨夜說的醉話忘的一干二凈。
趙河順勢道,神仙湯的配方缺了幾味藥,否則不僅不會耽誤修行,更有助于神魂安定。說著,祈求明山帶他出谷尋藥。
這話剛出口,趙河又被大罵一頓。
狐婆婆早有預(yù)料,吩咐明山,絕不可讓趙河出谷,明山心眼很實,把她的話當(dāng)成圣旨,執(zhí)行的不折不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