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兩千一場。
沒錯，在珠樓，參與一場女校書的筵席，甚至連一句話都聊不上，也就聽兩個小時的曲，就要兩千元。
演奏室有一百個位置，雖然不說座無虛席，可上座率還是挺高的，超過了八成。
一場演奏的營收能有十多萬。
在隔間。
會有專門的秀女小姐姐負責(zé)點茶，這種宋代盛行的技藝在洪武年間一度被老朱廢除，國力鼎盛之后又漸漸復(fù)蘇，大明主宰世界六百余年，點茶也逐漸成為了世界茶道主流。
屬于淑女們的必修課。
蘇彧想小憩一會，隨行的紅衣小姐姐便很貼心的給他弄了熱毛巾，在他頭部輕柔的按摩助眠，待他入眠后再輕輕掏耳，手法溫柔，相當(dāng)舒坦。
聞人憐的箜篌演奏，更是殿堂級別。
箜篌。
一般看到這兩個字會以為是木制的吹奏樂器，實則不然。
《史記·封禪書》：“于是塞南越，禱祠太一，后土，始用樂舞，益召歌兒，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琴瑟自此起?！?p> 箜篌類似于琴瑟。
而自漢代以來，又有豎箜篌自波斯傳來，而我們本土的箜篌，似瑟而小，七弦，用撥彈之如琵琶也。
在《李憑箜篌引》中，有“二十三絲動紫皇”的描寫，便是豎箜篌，類似于西羅人的豎琴。
而聞人憐所奏，乃臥箜篌，類于琴瑟。
不管懂不懂音樂，都會覺得十分厲害，琴音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寧靜，仿佛心靈都遭受了洗滌一樣，便連體內(nèi)的氣機都舒暢了幾分。
這并非是夸張，而是寫實。
自嘉靖年間，得到天子之學(xué)的傳承后，便每隔百年，就用“先天黃鐘”來定律，最契合時代的音律被稱為“黃金律”。
黃金律與人工規(guī)定的十二平律不同，也與其他不完美的音律不同。
它有獨特的效果。
考古挖掘中，最早可以追溯的黃金律是周朝的，以“曾侯乙墓編鐘”為基準，其音律確有不同，更能契合五音五行五臟。
舊版黃金律尚且有如此效果，最契合當(dāng)下時代的黃金律，便是最能引起共鳴的。
樂器，就是法器。
聽曲，即是養(yǎng)生又是養(yǎng)性，對于普通人來說，還有開發(fā)大腦的作用，大明如今雖然恢復(fù)了樂府制度，但教坊司也承擔(dān)了一部分責(zé)任。
是謂之“禮樂下于民也”。
故而聞人憐一場演奏就收兩千，是真的便宜。
當(dāng)然，還會有更便宜，珠樓內(nèi)需要校書才能開筵，但聞才級別已經(jīng)表明才藝成型了，客人們可以選擇游園賞藝，價格便宜，還可以隨意挑選表演觀看。
而校書以上的名家們，也是會外出巡回演奏、公益演出什么的，那時就不會如珠樓內(nèi)這么貴了。
大的演奏廳，一張票也就一兩百，平民百姓常常也能聽。
聞人憐的演奏，蘇彧自然不是真睡著了，而是一種閉目養(yǎng)神非常輕松恬然的姿態(tài)，以至于兩個小時過去，就仿佛片刻一般。
琴音收罷，讓人悵然若失。
而聞人憐果然一句話都不多說，只是起身向大家致禮，便收拾箜篌走人。
在蘇彧意猶未盡舍不得睜開眼的時候，紅衣小姐姐適時的問道：“正是用晚膳的時候，需要給先生安排一下么？”
“嗯?！?p> “那就給先生安排泰豐樓的席面，泰豐樓菜品特點為清鮮脆嫩……”
紅衣小姐姐一邊介紹，一邊做好了安排，等蘇彧休息好，又飲了一盞茶后，便帶他們?nèi)ゾ筒停皇窃谙聵堑臅r候，見一樓大廳里有些喧囂的動靜。
小姐姐尷尬一笑，剛想要帶兩位客人繞開。
趙合德卻認出了“鬧事”的人，說道：“是稅務(wù)司的人，那個是聞人校書吧？稅務(wù)司的人怎么會找上聞人校書？”
“看看就知道了?！?p> 蘇彧剛剛聽到了漏稅等相關(guān)詞眼，又豈能坐視不理？當(dāng)蘇彧將錦衣衛(wèi)百戶令牌出示之后，這幾名稅吏立刻向他做了匯報。
原來是稅務(wù)司年中查賬。
發(fā)現(xiàn)教坊司有幾名姑娘名下有巨額稅款未繳納，涉嫌偷稅漏稅，稅務(wù)司便派了小組過來調(diào)查，因為另外幾位不是學(xué)士就是尚儀，不敢輕舉妄動，便尋上了聞人憐，希望她前往稅務(wù)司配合調(diào)查，查明這筆稅款的來龍去脈。
“漏了多少稅？”
“稟大人，聞人校書名下，稅款缺額達9.8億?！?p> 蘇彧冰冷的看向女聞人憐，哪怕我剛剛才聽了你的曲子，可你要是敢偷稅漏稅，那也得嘗嘗詔獄的滋味了。
聞人憐緩緩搖頭，輕聲道：“不可能。”
這時。
珠樓掌柜才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趕來，人未至，聲先到，只聽那伶俐辛辣的話語條理清晰的辯駁：“聞人憐十五歲聞才，二十一歲才當(dāng)上校書，距今不過兩年?！?p> “如今開筵圍茶，價格已經(jīng)是歷史最高，也僅2000一位?！?p> “即便每次都按滿座百人算，我教坊司一分利潤不拿，也僅僅才20萬一場，兩年730天，就算天天開筵滿座，也才1億4600萬而已。”
“即便兩年并一年，稅率按七成來算?！?p> “也才需要繳納2.044億?！?p> “請問，聞人憐要如何才能在半年內(nèi)欠下9.8億的稅款？”
珠樓只有校書極以上級別的姑娘才能開筵圍茶，在此之前，秀女和聞才的收入，十幾年加起來都難以過千萬，可以忽略不計。
聞人憐根本不可能欠下9.8億的稅款。
稅吏小組的組長王宏清楚按照常規(guī)收入，不可能有這個數(shù)額，但，事情就麻煩在這里，王宏十分客氣的對掌柜嬴大娘子說道：“我們推斷是聞人校書的賬戶出現(xiàn)了漏洞，有人利用聞人校書的賬戶洗錢，所以才產(chǎn)生了如此高額的稅費。”
“嬴大娘子，我們可不是來為難姑娘們的?！?p> “還請您放一萬個心，讓姑娘們?nèi)ザ悇?wù)司走一趟吧?！?p> 王宏只能央求，沒辦法，珠樓要是鐵了心不交人，哪怕人就面前，他們還真不敢?guī)ё撸悇?wù)司又不是錦衣衛(wèi)，可沒那么大本事……
“去，調(diào)查清楚，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在洗黑錢，妄圖壞我大明的根基！”
“抓出來！”
“本官要將他凌遲處死，碎尸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