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不能玷污她
楚霽雪不受控制的往后倒退了一步去,被黎痕穩(wěn)穩(wěn)地扶住。
黎痕面若寒冰,眼神不善的睨了裴寂一眼后回過頭來:“郡主,屬下送您回去。”
楚霽雪的面色終于有了些許的松動,唇瓣動了動,沉吟片刻,沖著左沛說到:“今日之事,任何人不準傳揚出去,違者,死?!?p> “是,郡主!”左沛俯身抱拳,黎痕則扶著楚霽雪回到了屋內(nèi)。
“郡主,您休息吧,屬下今日就在門外守著您?!?p> 見楚霽雪神色還是有些怔愣,黎痕不放心的上前說道。
說實在的,他早就看陸家那一家子不順眼了,也曾想過要摘了他們的狗頭給郡主報仇,但是......
裴寂倒是個膽大的,陸子淵的貼身侍衛(wèi)掌管陸家的暗衛(wèi)多年,如今突然暴斃,恐怕陸家要忙上一陣子了,倒是一件美事。
但若是因此嚇著了郡主,是萬萬不行的。
“嗯?!?p> 女子悶悶出聲,收回手臂,朝著床榻走去。
黎痕背過了身:“郡主放心睡吧,屬下定會保護好郡主的?!?p> 次日,日頭升得老高,有零星的雪花從天空中飄落,檐下鈴鐺玎玲輕響。
按理來說,昨日晚上看到了那等血腥的場景,應當是睡不安穩(wěn)的。
可是這一夜,楚霽雪卻是一夜好眠。
她縮在浸了沉水香氣的錦被中,柳眉舒展開來,沉沉睡著,到了日上三竿方才撐起眼皮。
“唔......”
揉了揉眼睛,起身下床,坐于小桌旁打著盹,桃腮帶暈,眼神尚且有些迷糊,想到什么,低低的笑出了聲音。
“叩叩叩——”一陣敲門聲響起。
“郡主,您是醒了嗎?”
聽到黎痕的聲音,楚霽雪不咸不淡的應了一聲,隨后門便被推開,穿著飛魚服,滿身褶皺的侍衛(wèi)便立于門前。
身著煙羅軟紗的女子面上笑意盈盈,絲毫沒有不安之感。
黎痕愣在一旁,眨了眨眼睛:
不應該啊,昨夜郡主那般害怕,怎得今日就跟個沒事人一樣?
楚霽雪淡淡瞥了他一眼,難得的沒有和他發(fā)脾氣,腿盤起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撇撇嘴道:“昨日做了個夢。”
“竟夢見裴寂摘了陸家那密探的頭顱,渾身是血,好不嚇人?!?p> “真真是提頭來見我?。 背V雪失笑,抿了口杯中的水。
“你說我是不是魔怔了,竟能做出如此的夢境來?莫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黎痕眼神遲滯片刻后變得詫異起來:嘶,難辦,郡主原來是把昨日晚上的事當成夢境了,這可......如何是好?
眨了眨眼睛,難道郡主夢里就沒有她被嚇得站不穩(wěn)的樣子嗎?
“怎么了?”見他臉色有些古怪,楚霽雪側(cè)目問道。
黎痕抿唇,猶豫道:“郡主,有沒有可能,那不是夢......呢?”
不是夢?
楚霽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歪了歪頭:“什么?”
修然間,鮮血淋漓的場景在腦海中再一次浮現(xiàn)出來。
不是夢啊.......
那可就太好了。
眸光閃了閃,從疑惑變得清澈,而后又變得戲謔,還夾雜著一絲得意。
“哐當——”
玉杯被放在了桌子上,濺出些水來。
“可有人發(fā)現(xiàn)是他?”
“并無?!崩韬蹞狭藫项^,若有所思:“陸家都鬧翻了天,可那偌大的太傅府就跟都瞎了一樣,無一人看到究竟是誰殺的?!?p> “今日早上,我們的人傳來消息,許多黑衣人從太傅府翻墻而入,陸子淵的毒還未解,陸家已然亂成了一團。”
他想了一上午都沒相通,裴寂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如此神不知鬼不覺的?看來他日該拜他為師才對。
楚霽雪單挑眉,可不是嗎?陸家樣樣都不行,偏偏這見不得人的勾當做的那叫一個風生水起,恐怕就連朝中不入流的大臣家中,都曾有過陸家的暗探。
“做的好?!背V雪揚了揚嘴角,目視前方,若有所思道:“去把裴寂給我叫來?!?p> “......是!”黎痕不敢多問,領(lǐng)了命就退了下去。
“該怎么賞賜呢?”手指輕扣著桌面,笑意盈盈卻顯得有些可怖。
“郡主?!?p> 門邊傳來聲響,女子抬眸,只見裴寂一人立于門框外,而黎痕早就沒了影蹤。
他怔怔地凝視著她,于她看不到的地方大手緊握成拳,半晌才勉強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
“郡主喚我來......可還害怕嗎?”
說到一半又改了口,他害怕失去她了,所以從前哪怕是替身也當?shù)母手顼?,只想著能在她身邊便是了?p> 可這人總是貪心的,她既與他親近,便想著她本就該是他的。
三更時分聽左沛說起,才知昨日是陸家出了糗,上了王丞相的當,她只欲圖個樂子,卻被他誤解,失控之下才做出了那等瘋魔之事。
瘋魔么?也許他本就是那般之人罷。
——他不可能帶著她一起下地獄的,他舍不得。
所以只有變成瘋子,才能殺盡她身側(cè)愛慕她之人。
“為何要害怕?”女子的眸光流轉(zhuǎn)于他身上,片刻,笑逐顏開道:“裴公子做的好,為本郡主解決了一個心頭大患,不知裴公子,想要什么賞賜?”
男子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會兒,衣袍下的手微微松開,抬腿上前去,俯身跪在她身旁。
手撫上她的臉頰,沒人知道,此刻他呼吸早已亂的不成樣子,心中慌亂如打了結(jié)的繩子,唯有靠近她一些,再靠近一些,才能平靜下來些許。
“郡主?!彼粗谅暤?,嘶啞聲中蘊含著巨大的、被壓抑住的情意。
楚霽雪揚眉:“什么?”
裴寂沒說話,眸光在她面上流轉(zhuǎn)了一圈之后俯身湊近,溫熱的呼吸鋪灑在臉上,女子的幽香竄入鼻腔。
“我說,郡主?!?p> 在欲往前——“臟。”
裴寂一下子愣住了:“什么?”
“我說,臟。”楚霽雪和他分開了些距離,看著他定定道。
這次,他聽清了。
呼吸猛地一滯,面色一霎間變得慘白,手臂在發(fā)抖,好不容易被穩(wěn)住的信念岌岌可危,仿佛下一刻就將要轟然坍塌。
“什么......臟?”死死的掐著手心,壓低聲音,抬眸看向她。
茫然無措,和犯了錯的孩童如出一轍。
相比他,楚霽雪便平靜許多,情緒沒有絲毫的起伏,只是眸光幽深了幾分。
“你身上有血的味道,陸家人的血,很臟?!?p> 大悲,繼而又大喜,僅僅兩日,太多的情緒交雜于心間,就像是一顆大大的石頭壓得他無法喘息,終于在這一刻,石頭落地——
裴寂猛地松了力,低著頭,另外一只手扶著桌面,一言不發(fā),就如此良久。
“好?!?p> 暗啞的聲音傳來,裴寂再次抬眸,眉眼間又變成了先前那玉樹臨風的公子。
他站起身來:“我去沐浴,郡主好生歇息?!?p> 說罷,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她的頭,想到什么,剛伸出去的手又僵在了半空。
兀自笑了笑,把手收了回來。
她不喜歡血的,昨日便是用右手提著陸璋的頭顱,那血臟,不能玷污了她。
“裴寂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