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遠山區(qū)的小鎮(zhèn),是秋
周日的天氣還不錯,只是有些風,夾雜著沙。
蔣冰點了一杯咖啡,坐在窗邊,從包里掏出紙和筆。
小鎮(zhèn)很安靜,唯一的與現(xiàn)代接軌的,只有這咖啡店,哦,還有窗外的梧桐樹。
這里的氣候并不適合梧桐生長,只因老板娘羨慕蔣先生與宋夫人的愛情,老板就試著栽了一株梧桐。
天使的垂愛,這株梧桐奇跡般地活了下來。蔣冰也姓蔣,只不過他不會種梧桐,也沒有喜歡梧桐的宋夫人
他是邊遠山區(qū)的支教,是懷著理想與抱負來到這方土地,只是這里的水土不養(yǎng)人,有些磨人棱角。
蔣冰似乎很享受這種慢節(jié)奏的生活,每天和孩子們待在一起。周日,來咖啡店寫些文字,用他的話講,在泥土中保持花的芬芳。
今天他想寫的,是金黃的梧桐樹,關于梧桐的愛情故事。
還未起筆,門鈴響了兩下——有客人來了。
蔣冰有些好奇的回過頭,兩年了,他從未見過除他以外的第二個人來咖啡店。
一個女人,身著淡白碎花裙,民國風格的打扮,按著頭頂?shù)拿弊有∨苓M來。
“老板,要一杯現(xiàn)磨咖啡!”
女人的聲音悅耳動聽,蔣冰只覺得很熱悉,但他想不起來了。
女人戴著大黑墨鏡,辨認不出。
“可能是哪位明星?”
蔣冰自嘲似得想著,
他微微一笑,端起咖啡,一股濃郁的清香在傾刻間一股腦地涌進鼻子——
他不敢相信地瞪大雙眼,心像是被刀刺了一下,
往目的回憶從心底流出,是熟悉。
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但很快,恢復了鎮(zhèn)定。蔣冰扭過頭,順著香味的方向看過去。
女人摘掉了帽子,正在扎頭發(fā)。
蔣冰試探性地叫出那個名字:“江梧桐?“
聽到有人喊她,女人愣了一下,她也沒想到在這個偏僻的小城鎮(zhèn)會碰到認識的人。
江梧桐轉(zhuǎn)過頭,摘下墨鏡“你是…蔣冰?!”
蔣冰笑著點點頭:“是我?!?p> “真的是你?!你怎么在這兒?!”江梧桐一臉的驚喜,端著咖啡坐到蔣冰的對面,“之前你說想干支教,不會真的這么巧吧?”
蔣冰還是笑著點點頭:“正如你所見。”
江梧桐看了看窗外的世界,說:“你選了這么一個破地方?”
“人民需要,我就去做。倒是你,怎么也來這兒了?”蔣冰問。
說到這兒,江梧桐小手一叉,氣憤地說:“還不是我那個爸!我說畢業(yè)之后在事務所干得挺好的,他非想把我安插到他公司做顧問。吵了好幾回,他就是聽不進去!我一來氣,就向上邊申請情來山區(qū)支援。我爸他們知不道,我是偷偷來的!”
蔣冰笑著點點頭,這丫頭,還是一股子孩子氣。
兩個人交談了好一陣,蔣冰明白,她只是“氣憤“,簽了一年的合同,到期后,她就會回去,并得到一筆豐厚的回報。
違約的話,要支付雙信違約金
憑蔣冰對她的了解,不超三個月,她爸絕對會叫她回去。
即使違約,她爸也會出手擺平這種小事,他可不想讓自己寶貝女兒在這鬼地方受苦。
兩人又交談了一陣。
江梧桐余光瞥到打開的筆記本,隨手拿起來翻兩頁。蔣冰對此早就習慣了。
“你還在寫小說???我記得上大學的時候,你總在圖書館,對,我就坐在你斜對面!”
蔣冰的笑容凝固了。
她的話不錯,兩個人總是斜坐著,并且很有默契的會幫另一個人占位置。只不過后來,她的旁邊多了一位男生,
連著三天以后,蔣冰就再也沒去過了。
“蔣冰?“
江梧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一晃神,蔣冰從過去的回憶脫離出來,抬腕看了看時間。
要回去了。
“有去處了嗎?”
江梧桐忽然耷拉著腦袋,掏出手機看看,又放回口袋,“有。一個叫小山村的村子,書記員說村長會接我來,就約在這個咖啡店??啥歼^半個小時了,到現(xiàn)在才看見你這一個人。”
蔣冰想了想,村長似乎確實說過最近要有位律師下鄉(xiāng)。
蔣冰收拾好東西,背上書包,指著外邊的一輛自行車,說:“村里唯一的摩托車壞了。順路,我?guī)慊厝グ??!?p> 江梧桐輕輕點頭:“謝謝?!?p> 小鎮(zhèn)的天氣很好,只是有些風,吹落了一片金黃的梧桐葉。
隨著這片葉子,江梧桐微微側(cè)頭
橘黃的暮光映蘊著天邊的晚霞,透過梧桐葉間隙的斑駁光點灑在碎花裙上,風輕輕撩拔起耳腳一縷青絲,勾勒出臉龐分明的線條。
梧桐葉的愛是清澈的,靜靜旋落在這方土地,與陽光,微風,不知名的人,一同墜入無邊的夢。
梧桐更依玉城霞,驚俊語。香圍紅繞,猶自笑。
在那一瞬間,蔣冰呆住了,曾經(jīng)那拼命壓抑,試圖扼殺在泥土中的種子,在比刻萌動,沖破桎梏的束縛,即將開出一朵璀璨的花。
蔣冰搖了搖頭,很快,他收回了心神,不敢再想入菲菲
他很清楚,再冒犯一次,受傷的也只會是自己。
江梧桐給老村長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蔣冰會帶她回去,但信號不好,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老村長也沒聽清她的話,自顧自的說是讓江梧桐先在鎮(zhèn)上的旅店湊和一晚,等明天修好車再來接她。
看來他根本沒聽到江梧桐說什么。
蔣冰環(huán)視一圈,說:“是走是留,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這里的治安不是很好?!?p> 江梧桐打了個寒顫,把衣領向上提了提,用一種略帶埋怨的玩笑語氣說:“我一個小姑娘,你真放心把我扔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小鎮(zhèn)?蔣冰啊,你怎么還是那么不開竅啊!”
說著,她踮起腳尖,嗔怒地用手指用力戳他腦門一下。
蔣冰沒有說什么,默默把車子推過來,抬腿。上車。
?
只有這樣一種辦法去小山村。
也只有一條土路通往小山村,
江梧桐側(cè)坐在后座,很拘束,兩只手緊緊攥著,放在身前。
走完了幾公里的水泥路,就剩下坑坑洼洼的山路。車子為了避開坑洼,左扭右拐,沒辦法,江梧桐只好放暫時放下男女有別的觀念,頭輕輕靠在蔣冰背上,雙臂環(huán)住他的腰。
像是觸電一般,蔣冰繃直了身子,這一路下來,整個人如同從水中撈出來的,臉更是紅得像被燙了一樣。
看著他大汗淋漓的樣子,江梧桐有些愧疚,說:“不好意思啊。是不是…我太重啦?”
蔣冰搖搖頭,支支吾吾地回答:‘沒有……昨天下了點小雨,路有些不好走”
“可是路上好像沒有泥……”
“先去找村長吧!”蔣冰趕緊打斷她,再這樣問下去恐怕就露餡了,“天也不早了,趕緊安排住處休息吧。你沒帶行李嗎?”
“啊,對!行李我找人托運過來,要過兩天才到,所以到時候還要麻煩你去幫我拿一下啦,熱心的蔣冰同學!”
江梧桐古靈精怪地擠出一個笑臉。
蔣冰點點頭,領著她去見了老村長。
用老村長的話講,十分歡迎江律師愿意到這個小山村來,但現(xiàn)在大伙都在農(nóng)忙,沒有閑置的房屋單獨留給她了。
所以老村長決定,將村里最好的房子——當初分配給蔣冰的房子的另一間,分配江梧桐住。
等到農(nóng)忙結束,一定重新安排。
江梧桐雖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是知書達理的人,自己是來援邊,幫助他們的人,怎么能過多勞煩呢?
更何況,她清楚蔣冰的為人,一個比較恰當?shù)谋扔?,像咖啡店外的梧桐樹,筆直,又金燦燦的。
“你可以無條件的信任蔣冰?!?p> 這是大學時指導員對他的評價。
蔣冰領著她回家。
拉下門栓,推開門,充滿鄉(xiāng)土氣息的小院映入肺簾。大門與正房之間是青石板路,兩側(cè)的土地被平分,西側(cè)種了白菜、蔥,黃瓜之類的蔬菜,東側(cè)是一棵柿子樹,還有一顆大大的核桃樹。
窗沿上,擺著幾盆不知名的野花,屋子里有著淡淡的香味,
它叫生活。
江梧桐像個小孩似的四處打量,從小生活在大城市的她,即便是老家,也只有樓房。
曾經(jīng)只在語文課本中讀過的陶淵明的田園生活,頭一次如此生動地展現(xiàn)在自己面前。
蔣冰給她搬了一個小馬扎:“我去把西屋收拾一下,以后你就住那兒?!?p> 說完,蔣冰扭頭拐進西屋。
江梧桐才不會那么老實地坐在這里,悄悄探出一個頭,偷看蔣冰的一舉一動。
房間里有書本的氣息,還有木香。
蔣冰從衣柜里抽出一床褥子,鋪開,找了條雪白的被子放在坑尾。
并不用怎么收拾,房間本來就很干凈。
“家里沒電視,有網(wǎng),那邊還有書?!?p> 蔣冰伸手指了指,四方小木桌,雙層書櫥鋪滿了半邊墻,坐在椅子上,伸手就可以取到任意一本。
書桌收拾干凈了,有些東西被鎖進一個小鐵盒,放在衣柜上。
蔣冰看了看墻上的掛鐘,說:“休息一會兒,七點吃飯?!?p> 于是他開始洗菜,準備晚餐。
打開留聲機,放著一些不知名的古典音樂。
恍惚間,江梧桐好像穿越到了上個世紀,和這個小山村一樣,蔣冰家很少見到現(xiàn)代科技。
但很奇怪,江梧桐莫名覺得溫馨,有一種從未體驗過,很別致,“家”的味道,
蔣冰認真炒菜的樣子也讓人覺得很安心。
他從來沒變,還是那樣安靜,認真,喜歡用行動,證明他的“存在”。
來到小山村的第一晚,江梧桐感覺一切并沒有因為經(jīng)濟原因而有什么不好,相反,這種寧靜的田園生活深深吸引了她。
吃過飯,就回屋休息了。
她做了一個夢,在夢中,蔣冰坐在青石階上,悠揚動聽的口琴聲朦朧了月光。
一眨眼,又回到了曾經(jīng)無憂無慮的大學生活,
又回到了童年。
到最后,還是枕著月光,沉浸在夢鄉(xiāng)。
這是梧桐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