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笑煩見此面具,面色變得凝重無比,連忙追問道:“這白色面具,申兄是從何得來?”
沒曉得隨便問問,竟然真有收獲,申淵愁眉一展,好奇道:“楚兄當真識得這面具?”
“僅是見過而已?!背┧妓髌?,向申淵問道:“申兄可知,遼州顧家?”
“遼州顧家?”申淵家學(xué)淵源,思索片刻后,用不太確定的語氣答道:“可是,那遼州流坡的釀酒世家?”
“不錯?!?p> “顧家與這面具有關(guān)系?”
“并非如此?!背┙忉尩溃骸叭昵?,我游歷至遼州流坡,聽聞顧家釀酒技法超凡,便想拜訪一番,看看能否趁機嘗些佳釀。
為取上乘清泉,顧家隱居于鏡山寒潭之側(cè),往來山路崎嶇,極為難尋。
我與流坡城的老人打聽好位置,選在二更天出發(fā),未曾想突遇天降暴雨,山路泥濘難行,本來只需半日的路程,被生生耗到了深夜。
待趕到顧家時,已是月上中天。
當夜,顧家大門敞開,且無人看守,我不禁心生疑惑,縱使是深山老林,也不應(yīng)如此粗心大意。
事出反常,必有蹊蹺。
謹慎之下,我選擇翻墻從側(cè)面潛入顧家一探究竟,并未敢從暢通無阻的正門拜訪,顧家院中燈火通明,我靜步潛行,不發(fā)聲響地向正院摸索而去。
事實,不出所料。
通往正院的路上,滿是鄭家護院的尸身,他們大都是被一擊斃命,而且身上傷口迥異,非是一般兵器所能造成。
一陣殺喊聲從正院中傳來,我急忙緊靠過去,恰見顧家家主,被三位頭戴白色面具的黑袍人所擒......三節(jié)火龍棍別斷雙腿、日月乾坤環(huán)鎖住兩臂,最后被點剛閉穴撅戳破心口。
三人配合默契自然,手中兵器如指臂使,一看便知是浸淫多年,專攻奇門兵器之道。
可惜看不出具體路數(shù),但能有此等手段,應(yīng)當都并非是籍籍無名之輩。
我不慎弄出聲響,被三人察覺,簡單交手過后,想勝之不難,但我發(fā)覺對方不止是三人,便尋機奪路而逃。
四散在顧家的面具人聽到響動,紛紛圍追于我,總共十人,追了我三天三夜,方才勉強甩脫。
逃回流坡城后,我即刻報官,然而等官府趕到顧家之時,已無活人?!?p> 楚笑煩有所保留,并未將顧婉兒、顧蓮兒還活著的事情,告知申淵。
這世上,除了楚笑煩與李滿天外,知曉姐妹二人還活著的,唯有那晚的十位面具人。
當年楚笑煩逃回到流坡城,是將姐妹二人安頓好后,才去官府報官,而在官府的案籍上,對姐妹二人的標注,是失蹤。
申淵問道:“那十人所戴的,便是這白色面具?”
“大體相似,但有一處差別。”楚笑煩指了指面具上的青色云紋,回憶道:“那十人的面具左下空白,而右下則有著血色蝙蝠紋路?!?p> “十人皆是都是如此?”
“不錯?!?p> “這似乎,并不能成為佐證?!?p> “但我覺得,他們就是一伙兒人?!?p> “‘圣人’?!?p> 楚笑煩問道:“申兄還未回答,這面具是從何處得來?”
“是龔七?!鄙隃Y神色一黯,解釋道:“他死前曾將一把鑰匙,悄悄塞到了我的手中,這面具便是在他藏在床下的鐵盒中找到的?!?p> 楚笑煩皺眉問道:“僅有這一點發(fā)現(xiàn)嗎?”
“可疑的,僅有這一副面具?!鄙隃Y答道:“還有些產(chǎn)自天工閣的機關(guān),如‘九星連破弩’、‘雷火游地彈’,不過已經(jīng)落了灰,看樣子是許久都不曾動用過。
應(yīng)當是他起疑心時,用從密道分潤來的銀錢買的?!?p> 聽得密道二字,楚笑煩忽然驚醒,似乎一直漏掉了什么,于是追問道:“申兄,不見賬簿蹤影嗎?”
申淵搖頭嘆息:“不知所蹤。”
“你覺得,龔七會將賬簿毀了嗎?”
“或許吧?!?p> “我有預(yù)感,那賬簿一定還在,現(xiàn)在說不定,就在‘圣人’的手中?!?p> “為何?”
“僅是一種預(yù)感,我覺得那賬簿上,一定有很多秘密。”
......
英雄鏢局,后院。
荊泊天輕輕叩響房門,低聲說道:“夫人,車馬已經(jīng)備好,可以出發(fā)了?!?p> 房中傳來風如玖,柔弱、綿細的聲音:“鏢局的一眾兄弟,都安頓好了嗎?”
“按照夫人的吩咐,鏢局資產(chǎn)大都已經(jīng)變賣完畢,所得銀錢也已平分給眾位兄弟?!鼻G泊天心情低落,卻只能讓自己的聲音,顯得盡可能平靜:“剩余資產(chǎn),包括鏢局地契,已經(jīng)委托給‘瓊林’代為售賣,夫人大可安心?!?p> “辛苦荊兄弟了。”
“泊天,理當如此?!?p>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的道理,荊泊天明白,但將曾經(jīng)的‘家’親手變賣的感覺,卻讓人難受至極。
可兄弟一場,現(xiàn)在荊泊天唯一能做的,便是幫這對孤兒寡母,處理好大當家的后事,再一路護送她們回到樂游,等到了紅纓鐵馬會的地盤,有‘槍絕’庇護,母子二人才算真正安全。
“常兒呢?”
“少爺與駱堂主,已在馬車之上等候夫人。”
“我明白了,荊兄弟先去陪常兒吧,我還需整理些東西,隨后便到?!?p> “是。”
聽著荊泊天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風如玖從木椅上起身,走到夫妻二人的床邊,拿起了床前玉枕,抱入懷中。
玉枕、玉枕,非是皇家之人,敢用玉枕,已是逾越之舉。
......
“玖兒,燕林不比樂游,這里風沙襲人,你身輕體驕恐感不適,聽聞暖玉養(yǎng)人,我特意求人購得一塊上乘暖玉,打磨成玉枕,還在其中塞滿了三十年份的養(yǎng)神草。
今后,你就枕著它入睡?!?p> ......
愛人之言,猶然在耳,可如今已是天人永隔,唯有死后才能再見。
一滴清淚自眼角滑落,風如玖周身升起白煙裊裊,懷中玉枕隨之化為粉塵,露出了藏于其中的白色面具......
面具通體潔白,一道清晰可見的深黃虎紋,印在眉心之處。
風如玖素手輕輕撫過眉心虎紋,而后將這面具戴在了臉上。
“不合襯嗎?可惜一切都結(jié)束了......”
虎紋面具,應(yīng)聲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