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醍醐灌頂畏無情

　　鐵中奇輕步走入幽深的塔中，在雙腳都踩上了地上鋪滿的金絲磚的一瞬間，他的耳朵就和失聰了一樣，好像什么都聽不見了。

　　“嗯？”他下意識哼了一聲，恩，自己的聲音還是能聽到的。

　　從側邊走出來一個小沙彌，他對著鐵中奇行雙手合十禮道：“請問是鐵千戶嗎？”

　　這句話也能聽到，看來不是我聾了，而是這里過于安靜了。

　　鐵中奇轉身對著小沙彌還禮，“正是在下。”

　　“還請千戶隨我來?！?p>　　小沙彌說完之后也不等他，轉身就往深處走去。鐵中奇急忙跟上，隨著越走越深，他越來越感覺不太對勁。

　　通天塔非常高，這是顯而易見的，但是比起這可怖的高度，它的寬度并不長，起碼在外面看來并不是很寬。

　　其結構有些類似藍星的大雁塔，足夠高但內部很是狹窄。

　　但是小沙彌帶著千戶，在沒有爬樓梯的情況下足足走了有十多分鐘，走的是越來越寬敞，以至于鐵中奇都好奇自己是不是到一所宮殿中了。

　　古怪，這里確實很古怪。

　　他們二人拐上了一個狹長的走廊，走廊燈光陰暗，小沙彌便取了一盞小燈走在前面領路，只照得附近兩三米內的景物可供人看見。

　　在淡黃色的冷幽燈光下，兩旁墻壁上的壁畫，被鐵中奇收入眼底。

　　那是一幅幅令人心生不適的圖畫，有長滿了胳膊猶如人體巨蟲一樣的佛陀寶相莊嚴，盤著身子窩在蓮臺上供人膜拜。

　　有不過是一身枯骨的僧人在荒野之中尋覓尸身，有膚色藍白的女菩薩肉身布施，還有猙獰可怕的怒目金剛口食血肉。

　　這里的裝潢有些過于華貴了，似是審美極差的人，將所能找來的所有彩色絲布統(tǒng)統(tǒng)堆砌起來擺放在一起一樣，一眼看上去就感覺頭暈目眩。

　　鐵中奇不僅無法欣賞到其中的美，反倒感覺這里讓他有些眼花。

　　這都什么玩意？

　　鐵中奇越看越覺得惡心，他皺起了眉頭，有一種想要捂住眼睛的沖動。

　　“鐵千戶，非禮勿視啊。”

　　小沙彌忽然轉頭，他的腦袋如同貓頭鷹一樣竟直接扭了一百八十度，一雙慘淡的眸子中流露出上位者對于悲哀奴隸的嘲弄。

　　鐵中奇頓時一驚，可等他回過神來，卻看到小沙彌和正常人一樣，看著前方緩步地走著，就好像他剛剛見到的一幕完全是自己的錯覺一樣。

　　這是有些關心則亂了嗎，冷靜，這種時候必須冷靜。

　　鐵中奇深呼吸了一下，安穩(wěn)住心神。

　　二人一路走了不知道多久，終于在一扇門前停下了。

　　小沙彌轉頭對鐵中奇道：“鐵千戶還請在里面更衣，身體潔凈之后請服用桌上的甘露睡下?！?p>　　鐵中奇眉頭微微一皺道：“然后呢？”

　　小沙彌抬起頭來，露出神秘驚悚的笑容，“然后的事，就由我們來代勞了。等千戶醒來，想必已經(jīng)灌頂完成了?！?p>　　竟然是這么個流程嗎？

　　鐵中奇沒有多說，他深深吸一口氣，手推開大門進入房間。

　　房間的布置還算素雅，沒有床，只有被褥和衣物放在地上當做地鋪。

　　旁邊的桌子也不過是草原人喜歡用的茶幾，上面放著一個瓷瓶，刻著吐蕃文“甘露”二字。

　　他剛一進來，分魂就迫不及待地說道：“可不能喝啊，這玉露鬼知道是什么東西，說不定是迷藥呢，喝了之后可就任人擺布了！”

　　鐵中奇回道：“不是跟你說了，在通天塔之內不要亂說話嗎？”

　　“我們現(xiàn)在可是一體兩魂，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這可是事關我們生死的大事情，你讓我一言不發(fā)？”

　　鐵中奇沉默了一會，道：“確實不能喝，我把它倒了，我們在這邊先睡下?！?p>　　他先是換號衣服，隨后拿起玉露瓶來，尋了一圈找到了一個木質馬桶，自己先是撒了泡尿，然后打開瓶口，將甘露倒了下去。

　　鐵中奇臉色難看，他擦擦嘴后又一次穩(wěn)定了心神。

　　別多想，車到山前必有路，現(xiàn)在要做的是冷靜。

　　他拉過輩子來閉上眼準備睡覺。當然睡著肯定是不能睡著的，他只是閉目養(yǎng)神，等待著沙彌的過來。

　　又是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已經(jīng)半睡半醒地迷糊著了，忽然聽到門輕輕被推開了。

　　鐵中奇不敢睜開眼，只是用耳朵聽著。

　　從門口進來了足足四五個人的腳步聲，他們圍到鐵中奇的地鋪前，一人抓著一個什么東西，直接將地鋪下面的地板給抬了起來，如同抬擔架一樣抬著鐵中奇一路走出了房間。

　　幾人走了差不多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就停下了，幾只大手拖著鐵中奇起來，放到了一個更加黑暗的地方。

　　那里的空氣都有些稀薄了，四周更像是被什么東西給籠罩住了。

　　鐵中奇睜開眼，只看到自己此刻竟然在一個大缸中。

　　這大缸通體白色，頂部已經(jīng)被一張白紙封住了，大缸表面同樣被刻上了一行又一行的經(jīng)文，在一圈圈的經(jīng)文環(huán)繞正中，竟然就是鐵中奇自己。

　　這是哪里？鐵中奇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到外面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吉時已到，醍醐灌頂。”

　　一聲令下之后，整個大缸忽然浮現(xiàn)出了陣陣令人背后發(fā)涼的極光，墨綠色的極光像極了來自深遠地府的鬼火，一圈一圈地環(huán)繞在大缸周圍，而且轉的速度越來越快。

　　在缸外面，陣陣的呢喃聲已經(jīng)傳來，那是得有數(shù)十名僧侶共同誦讀才能發(fā)出的聲音。

　　他們的聲音宛若蚊鳴，嗡嗡起來直讓人頭昏腦漲，鐵中奇感覺腦部陣陣疼痛，雙眼不由自主地大睜，極光便借勢從雙眸灌入他的腦海！

　　這極光，恐怕就是灌頂?shù)姆ü獍桑?p>　　進入體內的極光直接去尋他的胃部，只是它在鐵中奇的胃里逛了一圈，并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外面的呢喃聲還在繼續(xù)，極光無法停止，便破罐破摔一樣直沖鐵中奇的腦袋。

　　一瞬間，鐵中奇感覺自己的所有思維都靜止了，他站在了一個極為寬廣的高原上，天空星辰璀璨，黑夜深邃。

　　在自己身側還站著個和自己一般無二的人，只不過另一人死氣沉沉，眼瞎耳聾。

　　“分魂？！”

　　“妖魂？！”

　　二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話音剛落，萬千星辰忽然凝聚起來，匯聚成一個身高萬丈全身鬼影幢幢的巨大佛陀，佛陀掃視之下，手指輕輕一揮，一道能腐蝕一切的慘綠光芒直射而下。

　　冥冥之中，一個想法出現(xiàn)在鐵中奇的心中，必須有人來承擔這個光芒，否則他們二人都會暴斃而亡。

　　“你先來，妖魂！”分魂尖叫著，“一會我頂上！”

　　說完分魂就極為不要臉地開始向遠處跑去，逼得鐵中奇不得不自己硬抗。

　　“不就是洗魂嗎，來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樣！”

　　他仰天怒吼一聲，看著光直接照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