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日 約見劉海

　　陸游沒有直接回答李凡的問題，而是掏出了手機，打開了微博，搜索了一個話題。

　　#扶不扶#

　　然后把手機交給了李凡。

　　李凡看到了上面最新的一條新聞，就是關于劉海的案件。

　　《南京再次發(fā)生老人倒地，扶不扶？》！

　　新聞很多，講述了關于陳阿姨晚上在路上摔倒受傷的事情，同樣的，劉海和當初的彭宇一樣，被告上了法庭。

　　而這條新聞的發(fā)起方，就是法制報！

　　見此，李凡知道，整個官方媒體方面，對于此次的案情審理，會加倍的關注。

　　而這條新聞下面，有著數(shù)萬的評論和轉發(fā)。

　　李凡把手機交還給了陸游。

　　“陸老師，就像您說的，陸三毛老先生的證詞不一定會被采納，但是劉海方面，這條柯基真會是一個非常不利的因素?！?p>　　“確實，我其實比較擔心你不知道從哪里著手，特別是凌教授這么看重你！”

　　李凡聽得出，陸游真的只是關心他，于是他回答道：“陸老師，其實你應該也了解我了，至少當初的那個模擬法庭也是由我發(fā)起的，膽量上我是不缺的，這個案子，還得和當事人接觸下來，才能有相應的對策，把握大不大我不敢說，再差也不可能比彭宇案的結果差了?！?p>　　李凡有一件事情沒有和陸游說，他也不敢和任何說說！

　　那就是彭宇案當事人，在數(shù)年之后，開口承認了他自己撞倒了老人！

　　這也是！

　　當時之所以導致這個案件，造成全社會“思想滑坡”事件的根本原因之一！

　　彭宇從始至終一直堅持的都是無碰撞，所以一審法院才會最后給出：雙方都無過錯，但彭宇賠償原告4萬多元的判決。

　　而當時彭宇是不服原判的，上訴至了中院，最終雙方調解賠償金額1萬元，并在調解書上加了一條保密條款，雙方不得向媒體公布賠償責任和數(shù)額。

　　后續(xù)所造成的惡劣影響，可能影響了整整十年甚至二十年！

　　從辯護的角度而言，李凡認為，彭宇即使撞到了人，還以欺騙的行為，不承認該事件真相，始終以無碰撞為由辯護，這對于被告彭宇本人來說，肯定是最優(yōu)解！

　　但是，無論如何辯護，如果法官沒有說出那句：“不是你撞的，你為什么要扶！”

　　如果法官沒有繞過證據(jù)，沒有去當一個“和事老”！

　　彭宇都是逃離不了賠償責任的。

　　可是，一審法官在根據(jù)相關證據(jù)和質證，已經(jīng)基本可以認定不利于彭宇的事實的情況下，卻擔心理由可能不夠充分，畫蛇添足地運用所謂“經(jīng)驗法則”、以“人性惡”的個人經(jīng)驗判斷作為社會一般經(jīng)驗判斷、作出了既冒犯道德信仰、又違背證據(jù)原理的事實推定！

　　二審法院更是謹小慎微，在已經(jīng)找到事發(fā)當日交警記錄、完全可以確認兩人相撞事實的情況下，卻在二審即將開庭之際，促成當事人雙方達成了和解協(xié)議！

　　李凡無權去指責當時的兩位庭審法官及相關涉案人員，他個人對于這個案子的關注，也是數(shù)年后彭宇親口承認自己撞了老人，承認了自己當時撒謊！

　　自己唯一慶幸的就是，他重生只是提前了十年，彭宇案也早就如期發(fā)生了，現(xiàn)在全國的法官，在受到了當初彭宇案的影響之后，整個體系內的職業(yè)素養(yǎng)，都被拔高了。

　　所以無論審判結果如何，他相信，再也不會發(fā)生類似于彭宇案的社會面結果了。

　　“陸老師，無論證人證詞是否被采納，我們都要注重最關鍵的一個點，那就是不管人是不是因為狗而摔倒的，最終是不是要扶起來！”

　　李凡突然很認真的和陸游說起了這么一句話，聽到這里，陸游也是神情一肅。

　　“你說的沒錯，我們需要做的是，盡自己最大的可能，糾正大家的思想，如果每個人，都害怕去幫助別人，擔心自己最終承擔責任，那么，今后將再也沒有善良！”

　　兩個人聊到這里，也算是把所有的意見都統(tǒng)一了，李凡拿起了杯子，以茶代酒！

　　和陸游碰了一杯！

　　兩人相視一笑！

　　……

　　陸游把李凡送到了學校門口就走了，站在校門口的李凡朝著陸游揮了揮手，自己走進了學校。

　　活動了一下脖子，李凡覺得這兩天過的有點夢幻了。

　　從王總的案子再到劉海的扶老人案，基本沒有停歇過。

　　身體在剎那間放松下來的時候，感覺到了一絲疲憊。

　　他其實一直有考慮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重生到底要做什么。

　　在剛剛醒過來的時候，他制訂了人生規(guī)劃，可是短短的兩個月時間，他已經(jīng)把所有的計劃全都推翻，如果說現(xiàn)在和最初還有什么事情是一直貫徹下來的。

　　那就只有對于朱怡的情感了。

　　沒有陷入過于持久的糾結，他從來沒想過和小說里的主人公一樣，重生之后買個彩票或者買下幾個股票，分分鐘翻身成為世界最大的財閥大佬。

　　他只想這段重啟了的人生，過得更加精彩一點！

　　今天是周末，朱怡也沒有上課，他一邊往校門口走去的時候，一邊打了個電話過去。

　　“小朱同學，今天有沒有好好學習呢？”

　　“李老師，你很煩誒?！?p>　　朱怡這周末放完假，已經(jīng)提前返校，躺在了宿舍的床上休息，等著晚上上晚自習了。

　　一旁的若彤見朱怡接起了電話，臉上露出了興奮的表情，也不管朱怡同不同意，立馬把耳朵湊到了手機邊上。

　　“你有沒有想過去哪里讀大學？”李凡拋出了一個一直沒有問的問題，記憶里的朱怡是去了鹽城師范，可是自己這只胡亂撲飛的蝴蝶，不知道已經(jīng)掀起了一個多大的漩渦，他覺得朱怡最終的發(fā)展走向會偏離原來的軌道。

　　“嗯？為什么問我這個問題？”

　　“就是好奇，讓我猜猜看？”

　　“這有什么好猜的。”

　　“猜對的話，這個暑假圖書館見?！?p>　　“猜錯的話怎么辦？”朱怡一想到要去圖書館看書，滿腦子就三個字！不愿意！

　　“猜錯的話，這輩子我給你當律師都不收錢?！?p>　　朱怡聽完這話直接翻白眼：“你能盼我點好？”

　　“額，那你說要什么？”

　　“你如果猜錯了，暑假你帶我和我閨蜜出去玩一天，但是你要和我爸媽說，你在幫我輔導！”

　　“行！”

　　“那你猜吧，我也不要你猜具體的城市，東南西北，你說個方向就行?！敝焘档土穗y度，在她心里其實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不過大多數(shù)人估計都會覺得，江蘇的學生優(yōu)先考慮的都是省內的學校。

　　“北方！”李凡非常自信的回答了出來。

　　“啊？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暑假圖書館見咯?！崩罘苍酒v的身體，瞬間像被注入了新的力量，開心的笑了出來，下午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暖暖的很舒服。

　　“可惡！再見！”朱怡氣憤的掛斷了電話。

　　不過一旁的若彤倒是沒有覺得朱怡真的生氣，而是問了起來：“你和這個學長，到底什么關系？”

　　“沒關系！”朱怡不假思索的回答。

　　“你確定嗎？”

　　“我確定啊，不然你覺得是什么關系?！?p>　　若彤露出了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抿著嘴，微微搖頭，然后側過身，用眼睛瞥了一眼朱怡，沒有多說什么。

　　朱怡也沒有放在心上，直接躺在了床上，開始思考今晚的晚自習應該復習哪些功課。

　　……

　　回到圖書館的時候，李凡發(fā)現(xiàn)比早上的時候圖書館多了不少人，他這會其實也沒多少心思再去看書了，因為凌教授已經(jīng)交代他了，讓他和當事人劉海接觸一下。

　　他拿出了剛才拿到的一份材料，上面有著劉海的聯(lián)系方式。

　　而且這次的民事辯護并不是劉海本人自己委托的律師，而是通過官方介入之后進行的推薦。

　　李凡不知道這在流程上是不是合適，但是想來劉海自己本人一定愿意接受。

　　可以得知的就是，無論是誰，都想借這個案子扭轉一下局面。

　　既然官方推薦的律師，想來會比劉海本人去聯(lián)系，要找到知名度更高，以及實力上更為優(yōu)秀的。

　　所以李凡現(xiàn)在有點擔心，自己以一個學生的身份去聯(lián)系劉海，會不會讓對方覺得辯護律師對于案子不夠重視，或者不重視當事人。

　　他有點頭疼。

　　收拾了東西，他離開了圖書館，并沒有著急回宿舍，而是背著包，漫步在校園里想著對策。

　　聯(lián)系是肯定要和劉海聯(lián)系的，而且到時候還要約劉海和凌教授見面，那么溝通上的技巧就需要特別注意了。

　　因為剛吃飽飯，所以李凡特地走到了人工湖邊的木凳空位上坐下，讓山里刮起的湖風吹在自己的身上，看著湖面微波蕩漾，他決定還是先用換位思考的角度，來開啟這場對話。

　　撥通了材料上的電話。

　　“您好，請問是劉海嗎？”李凡盡可能控制自己的聲音顯得沉穩(wěn)一些。

　　“是我，您是哪位？”一個溫柔的女聲傳了過來。

　　額？

　　女的？

　　李凡立刻打開了剛剛的那份材料，然后從劉海姓名右側的一欄看到了！

　　性別：女！

　　“劉女士……嗯？”陷入短暫的震驚之后，李凡立刻收斂自己的心情，然后恢復過來：“我是凌律師的助理，這次我們收到了您關于與陳阿好女士的訴訟辯護邀請?！?p>　　“哦，陸記者和我說過了，你叫李凡是吧？”劉海在那邊說的比較直接。

　　“哦？陸記者聯(lián)系過您了？”

　　這一點倒是李凡沒有想到的，陸游也就剛剛知道自己會成為這個案件的律師助理，那就是剛才吃過飯陸游就聯(lián)系了對方。

　　“嗯，他剛剛給我打過電話，跟我說你的能力非常強，不要小瞧了你是一個法學的學生?！眲⒑τ诶罘矝]有特別大的排斥，溝通的時候顯得有點云淡風輕。

　　虧自己還在那里糾結了很久怎么跟當事人溝通，排除對自己的輕視，沒想到陸游已經(jīng)替自己提前鋪墊好了……

　　“那劉女士，您看是否有時間，我想當面和您聊一下。”李凡樂于見到現(xiàn)在這樣的局面，于是直接提出了會面請求，電話里面聊得再多也不如直接當面溝通，而且自己作為助理，和當事人先了解情況，并且把辯護合同意向先確認下來，會比較合適。

　　“可以的，你在南京吧，我下午要去逛街，大概下午5點左右，我會在漢中門那邊，你看可以吧？”

　　聽到對方還有心情逛街，看來這次的案件對于當事人并沒有特別大的影響。

　　“好的，我5點在漢中門的地鐵口1號口等您？”

　　“行，那就這樣，我先去遛狗了，拜拜?！?p>　　隨之電話就被掛斷了，李凡看了眼熄滅的手機屏幕，有種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考慮的太多了的感覺。

　　當事人在身上背負訴訟了之后，還能有心情遛狗逛街，而且似乎沒有任何情緒的變化，要么就是內心特別強大，要么就是根本無所謂。

　　其實很多人，這一輩子可能都不會攤上一次訴訟，雖然法律問題生活中無處不在，但是真的需要上法庭的事件，真的存在一個幸存者偏差。

　　不要因為看了一本法律的小說或者看了一部跟律師有關的電視劇，就覺得自己會上法庭……

　　真的概率不足1%……

　　所以大部分人面對訴訟，第一反應都會覺得煩躁，接下來就是焦慮。

　　但是劉海根本沒有這方面的情緒變化！

　　這確實令李凡產(chǎn)生了佩服的情感。

　　點亮了手機屏幕，看了一眼時間，自己去漢中門估計需要一個半小時，現(xiàn)在過去的話也差不多，他沒有打算現(xiàn)在就和凌教授說這件事。

　　他了解凌教授的脾氣，沒事情不需要找他，只需要告訴他結果就行了，凌教授對自己欣賞的人一向很自信。

　　李凡站起了身，看了一眼四周，沒想到這個季節(jié)，還有學妹和學姐穿著長筒靴和短裙從他身邊走過，然后他就感覺有種風吹蛋蛋涼的感覺，莫明的抖了一下……

　　至于為什么李凡覺得路過的是學姐和學妹，這就回歸到一個原始的問題，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大學生都覺得，自己這一屆的男生或者女生，是全校各個年級里最差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