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憶沒有在唐周家留宿。
他也沒有說,給唐周準備了一些錢。這些錢拾憶想要最后再給她。
唐周哭得梨花帶雨,一會兒溫柔卑微地想要求拾憶留下,一會兒又大罵他的冷酷無情。
拾憶狠狠心,沒有理會她。
一路走到茶室附近,正瞧見武晉元急匆匆跑出來。拾憶和晉元好久不見,忙喊住他。
武晉元見是拾憶,也是又驚又喜,上來狠狠捶了他一拳,問道:“你小子最近死哪去了,怎么一點消息都沒有?王欣說你辭職了,是真的假的?”
拾憶揉了揉胸口,剛才被咬的地方,現(xiàn)在又被錘。
“我是準備辭職,不過豐叔還沒同意。你還說我,你不是也忙得找不見人嘛!”
“我那是有正事,”武晉元撓撓頭,說:“我女朋友……唉,不提也罷。我這周都在茶室,你一次也沒回來過。王欣最近也怪怪的,總跟我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那狐貍……”
拾憶心里一緊:“奇奇怪怪的話?比如說呢?”
武晉元皺眉:“她吞吞吐吐的,說不清楚……奧對了,有一次問我對豐叔的印象,我說豐叔人挺好的啊,也沒架子——結(jié)果她罵我!”
武晉元一副委屈的樣子。
拾憶想了想,沒什么結(jié)果,搖搖頭不再計較。
“哦對了,你匆匆忙忙干嘛去?”
武晉元不好意思的說:“我對象跟我吵架了,吵得挺兇,我去趟她家哄哄她去?!?p> “這樣啊,那你快去哄吧。對了,之前說你倆談婚論嫁了?我什么時候能喝上你倆的喜酒?”拾憶笑嘻嘻問。
“唉,再說吧,最近感覺她對我挺冷淡的?!蔽鋾x元一臉無奈。
“欸……你女朋友叫什么?。俊笔皯浲蝗幌氲搅艘粋€可能性。
“……你問這個干什么?!蔽鋾x元懷疑地看著他。
半夜驚醒,冷汗?jié)裢噶舜矄巍?p> 拾憶瞪大了雙眼,大口大口喘息著。
他夢見了父親。夢中的父親兇神惡煞的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拿那張彩票,那張彩票明明就是給他在下面用的……
拾憶心頭隱隱有些不安。他看了眼手機,四點四十四分。
其實,拾憶一直在有意躲避著一些人和事。
自從父親去世以來,拾憶覺得自己好像被卷入了一件本來無關(guān)的事件中。他身不由己,一步一步走到了現(xiàn)在。
他越想逃開,就被牽扯的越深。
翻出一張被多次修改的草稿紙,拾憶又推翻了之前的一些想法。他寫寫畫畫,把幾個名字著重圈了起來。
依稀可以看出“豐叔”,“王欣”的字樣。
他心里一動,給大樹哥發(fā)去消息:大樹哥,忙不忙,跟你打聽個事。
大樹哥一般都是夜里上班,他很快回復:在的,李老板你說。
拾憶打字:你認識一個叫“豐叔”的人么?
拾憶發(fā)現(xiàn),自己連豐叔的名字都不知道。
大樹哥回消息:豐叔?你是說邱豐吧。來過我們店里幾次,小雅跟他挺熟的。
拾憶:小雅?
大樹哥:對,就是店里的前臺,你應該見過的。身材很好的那個。
拾憶依稀有些印象。他問:“小雅叫什么名字?”
大樹哥:叫胡麗雅。
拾憶難得起了個大早。
剛進茶室,就看到武晉元無精打采的坐在店門口。見拾憶過來,勉強打起精神:
“拾憶!你來了啊……”
“怎么會是你,一大早這么喪?”拾憶打招呼,突然想起了什么,問:“對了阿元,茶室里最后一個房間你進去過么?”
晉元想了想:“沒事,就是女朋友提了分手……你說那個房間啊,那個應該鎖著進不去。豐叔說那就是一個雜物室,說平時不用管。”拾憶點點頭,又問:
“豐叔他們來了么?”
“沒有,這么早誰來啊?!?p> “你啊”
“甭提了,我昨兒根本就沒回家!”
茶室里幾個展架擺滿了各類茶葉,和拾憶上次來相比,沒有太大變化。
回頭看了眼正在門口長吁短嘆的晉元,拾憶躡手躡腳走到茶室最角落。
豐叔提過的房間看著普普通通。把手是一個經(jīng)典的下壓式設計,下面是鎖孔。
拾憶試著一按把手,出乎意料的是,門竟然很輕松地打開了。
拾憶下意識往里一看,房間面積很小,也沒什么陳列。只在靠墻處擺著一個矮矮的博古架,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博古架上面只放著三張照片。
第一張照片是四個中學生的合照,看照片老舊程度至少是二十多年前。
拾憶認得,邊上那個偏壯的正是自己的父親。
第二張照片和第一張類似,是四個青年的合照。
這階段的父親和后來長相類似,只是更年輕一些。其他三個人依稀看得出來,正是豐叔,宋叔和駱叔。
拾憶翻開第三張照片,瞳孔瞬間擴大,頭發(fā)根根扎立。
手機恰好收到一條微信,來自豐叔。拾憶下意識打開對話框,豐叔說:
等我一下,我們聊聊。
照片上,赫然是拾憶閉眼躺在自己床上的樣子。
豐叔老神在在的沏了壺茶,給拾憶分了一杯。
拾憶卻一點沒有心情喝茶。
豐叔雙手捧著小小的茶碗,像一位虔誠的信徒。他緩緩道:
“茶道起源于中國,傳播至RB。和中國茶道相比,RB茶道更接近‘修禪悟道’,而茶本身的味道反而沒有那么重要……”
他滔滔不絕,引經(jīng)據(jù)典。
拾憶耐著性子聽了許久,終于抓到了一個小停頓,忙說:
“豐叔,咱們說正事吧?!?p> “正事?我看,喝茶就是正事?!必S叔微笑道。
“我想辭職,我最近需要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干凈,沒有多余時間?!笔皯涢_門見山。
“你才二十多歲,著什么急啊?!必S叔仍然不慌不忙,可之前透著的那股親近勁兒卻沒了:“你跟你爸一樣,性子急??墒?,急是做不成事情的?!?p> 拾憶等著豐叔繼續(xù)說下去,沒想到,豐叔竟然又開始細細品茶。
“豐叔,您有什么話直接跟我說吧?!笔皯浾馈?p> “哦?我能有什么事呢?!?p> “其他事我都可以不關(guān)心。照片——您是不是應該解釋解釋?”
豐叔扯了扯嘴角,像是要笑的樣子:“你說那個房間里的照片么?那本來就是給你看的。我們?nèi)齻€跟你爸,從初中就認識了,當時關(guān)系就很好。這段關(guān)系一直維持到現(xiàn)在?!?p> “那,第三張照片呢?”
豐叔直起身子,像是口中有茶葉,嚼了幾下,說:
“你可以理解成一種關(guān)心,也可以理解成一次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