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憶恍惚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他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卻離那個聲音越來越遠(yuǎn)。
拾憶慢慢抬起沉重的眼皮,雪白的天花板上仿佛落著幾只小蟲。
他艱難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個破破爛爛的病房理。周圍幾個床的病人都在睡覺,顯得格外安靜。
拾憶略一翻身,胳膊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原來是唐周。
唐周趴在拾憶的病床一角,睡得并不踏實。拾憶稍微一動,就把她吵醒了。
唐周關(guān)切地看著拾憶:“你醒了,感覺怎么樣?頭有沒有不舒服?”
“沒事,就是有點暈暈的。你怎么會在這?”拾憶腦袋疼的像要裂開一樣。
“我來陪你啊。你朋友送你過來的,不過她先回去了。”
拾憶慢慢想起之前發(fā)生的事,說:“我朋友?是王欣么?你倆怎么認(rèn)識的?”
唐周“嗯”了一聲,然后說:“是她,她用你的手機(jī)給我打的微信電話,說你突然暈倒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然后我才趕過來的?!?p> 拾憶緩了一會兒,覺得腦袋好一些了。問:
“我怎么了?”
唐周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也不知道,醫(yī)生說可能是供血不足。等一會兒醫(yī)生來了,你問問他?!?p> 唐周滿臉憔悴,一看就沒少擔(dān)心。
拾憶輕輕拍了拍唐周的小腦袋,說:“沒事,我壯得很,放心吧。王欣沒跟你說什么吧?你……你還好吧?”
唐周搖搖頭,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復(fù)雜。
“你餓不餓,我給你剝個香蕉吧?”唐周說。
拾憶沒什么胃口,他看看窗外,天色已經(jīng)蒙蒙亮了。他昏迷前還是傍晚。
“周,你快回去休息吧,今天應(yīng)該還要上班吧?”
唐周可憐巴巴地說:“你要趕我走嘛,我那邊的兼職已經(jīng)不干了。”
“嗯?怎么突然不干了呢?”
“沒意思,每天要應(yīng)付的破事太多,再說也沒什么能鍛煉的東西,差不多了?!碧浦苷f。
拾憶想了想,逗她說:“也好。不如我雇你照顧我,每個月給你開個千兒八百的。怎么樣?”
唐周小鼻子一皺:“千兒八百?那可不太夠。”
兩人說笑一陣。
手機(jī)響了,拾憶看了眼屏幕,上面寫著“俞牡紅”。俞牡紅是拾憶媽媽的名字。
拾憶皺皺眉,說:“你跟我媽說我暈倒的事了?”
唐周搖搖頭:“你朋友說不能給你爸媽打電話。”
拾憶猶豫了一下,按掉了了電話。
唐周很乖巧的沒有多問。
拾憶恢復(fù)的很快。差不多到中午,已經(jīng)能自己溜達(dá)著閑逛了。
唐周一直陪著拾憶。護(hù)士來病房點名:
“李拾憶,李拾憶在么?”
“欸在在在!”拾憶舉手。護(hù)士例行問了幾個問題,對他說:“去二樓倒數(shù)第三個辦公室找董大夫吧,你的片子出來了?!?p> 唐周扶著李拾憶,李拾憶一臉無奈。
董大夫四十歲出頭,正盯著燈帶上的CT片子仔細(xì)看著。見唐周帶著李拾憶進(jìn)來,問:“李拾憶患者?”
見李拾憶點頭,大夫看著唐周,又問:“這是家屬?”
李拾憶說:“這是我朋友?!?p> “嗯,讓你朋友先在外面等一下吧,跟你單獨說兩句?!?p> 唐周猛地說:“大夫,我就在這,有什么您就直說?!?p> 李拾憶拍拍唐周的手:“沒事,你先出去吧,聽大夫的。大夫跟我說什么,一會兒我原封不動的告訴你,聽話。”
唐周出去了。董大夫關(guān)上門,嘆了口氣,說:
“我建議你立刻住院治療,否則的話我不敢保證你還能有多長時間?!?p> 李拾憶當(dāng)晚就辦理了出院。唐周幫李拾憶裹緊衣服,又一次追問:
“那個董大夫真的是這么說的?”
“當(dāng)然,我能有啥大事。估計休息兩天就沒事了?!崩钍皯浶Φ煤翢o破綻。
唐周松了口氣:“嗨,我還以為啥大毛病呢,還不讓我在旁邊聽。走吧,吃點夜宵?”
李拾憶沒有胃口,但還是陪著唐周,找了一家專門做鐵板海鮮的小店。
唐周吃的滿嘴流油,含糊不清地說:“下周末陪我出去辦點事哈。”
李拾憶算了算時間,抬頭看著唐周,說:“好。出去?你要去哪。”
“回趟蜀市吧。我得回家一趟?!?p> “你家是蜀市的?怪不得長的這么可愛?!?p> “哼,一般說人長得可愛,意思就是這個人不好看!”
“哈哈哈,這都被你看穿了……”
兩人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吹暮ur店的中年老板一陣陣羨慕,還多送了一串魷魚。
吃完飯,唐周堅持要把李拾憶送回家,說他是病號,必須得有人陪著。
拾憶回想起董大夫豎起的一根食指,還是沒有狠心拒絕唐周。
唐周第一次來李拾憶的家,著實吃了一驚。
三十多平的房子每一處陳列都盡收眼底,唐周震驚道:
“你就住這?這是你家么?”
“是啊,怎么樣,是不是很失望?”李拾憶緩緩講述著他這么多年來的經(jīng)歷。
除了彩票的事情被他含糊下來,李拾憶把人生中所有重要的事向唐周一一坦白。從小學(xué)第一次暗戀和第一次作弊,到大學(xué)和林桐的點點滴滴,再到父親去世時劇烈的悲痛……很多事情拾憶從來沒有對別人講過。
唐周聽得很認(rèn)真。
她眼睛亮亮的,盯著拾憶看:“我從來沒想過,你這樣的人也會吃這么多苦,受這么多委屈。”
“就像誰說過的,”唐周把頭輕輕靠在拾憶肩上:“人生來受罪,肉體就是困著我們的囚籠?!?p> 拾憶沒有推開她,也沒有回應(yīng)什么。
他看著自己房間里的沙發(fā)、冰箱、床鋪,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有件事得跟你說?!碧浦芡蝗惶痤^,鄭重說。
拾憶說好。唐周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其實我在剛認(rèn)識你的時候,有男朋友?!?p> “啊?”拾憶真震驚了。
唐周趕忙解釋:“你別多想,當(dāng)時我們的感情其實就已經(jīng)出問題了。只是這個時間點有點敏感……我是怕你多想,所以才告訴你的。怕你以后知道了生我氣——”
拾憶一陣氣悶,半晌問:“那后來呢?”
“后來我就一直跟他提分手……但是他不同意,還是經(jīng)常跟我聊天,找我出去玩什么的。……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他人其實蠻好的,就是有點粘人。我真的已經(jīng)不喜歡他了,只想跟他做朋友,可是他不同意……”
唐周說著眼淚就滴下來了,她弱弱地看著拾憶,輕聲說:
“拾憶,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