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報償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道童悠悠轉(zhuǎn)醒。
“先、先生早！”不過七八歲的娃娃連忙從椅子上起來，朝著齊鳴行禮，道：“師父醒了，宗主讓我請您過去?！?p> “那勞煩小師父帶路了?！饼R鳴點頭，便跟著小道童走上蜿蜒的石徑。遠(yuǎn)處高臺前觀摩斗戰(zhàn)的夏澈淡，這時也匆匆趕回，跟在身后。
盞茶功夫，小道童駐足于一間石砌的高屋之前：“師父和宗主就在里面，先生請進?！?p> 話音落，兩堵厚重的石門應(yīng)聲而開，顯露出其中玉石砌就的墻壁廊道。
齊鳴朝妖奴點頭，示意他在外等候，便邁步走進了石門之中。他在玉磚上前走了十多丈便到盡頭，廊道在此右折，由一圈下旋的階梯通向地底。
那里有一座由整塊黃玉雕成，散著瑩潤光芒的屋子。屋子里一張床塌，兩個活人。
一個是躺在榻上的陳壽和，一夜療愈，他多少回復(fù)了些氣色，正靠坐喝藥。
另一個是連峰宗的宗主，齊鳴昨日見過，是位不茍言笑、蓄著短須的六旬老漢，像老農(nóng)勝過像修士。
見齊鳴進屋，陳壽和微笑致意，老宗主屁股一挪，把身下的破條凳讓出來一截，拍了拍：“小友請坐。”
齊鳴也不客氣，徑直過去，坐到了老宗主身邊。
“壽和是我的親傳，自小看著長大，說白了……就是老漢的兒子，”老宗主緩緩言道：“小友救了他，我這個做師尊、做父親的非得要做些感謝不可?！?p> “我聽壽和說你是散修……散修嘛，自由自在，卻也無依無靠，有時候捉襟見肘……”老宗主說到這里頓了頓：“敝宗雖小，但立宗七百年，多少也有些積累，小友若需要什么法寶器物、靈丹法決，只管說來，老漢做得主。”
齊鳴想了想，便問道：“可有適宜水行妖怪修持的法決？”
妖精修行不易，一來是上天所限，進境艱難，二來則是盲自摸索，往往不得其法。故而妖怪雖壽，修持精深者卻遠(yuǎn)不如人多。多少向道妖怪拋卻尊嚴(yán)、為奴為仆，便是為得高人幾句指點、教導(dǎo)法門，好讓自己在登天路上再前走那么一程。
齊鳴心里清楚：
自己救了陳壽和一命不假，妖奴夏澈淡卻也救了自己一命，連峰宗要謝自己援手，自己也得謝妖奴搭救。
做人需問心無愧，齊鳴要將好處讓到妖奴身上。
“功法不曾有?！崩献谥黝h首微笑：“倒是早些年間，先師曾降伏過一頭七境翻海鯊，那顆妖丹至今仍在寶庫中落灰，若小友不嫌棄，便拿去給手下妖奴吧?！?p> 修行過了“見山劫”，到了第七境的時候，修士就要在身內(nèi)搭建一座小乾坤，這座小乾坤人修稱“元神”、妖類稱“妖丹”、佛家喚“菩提”、魔徒為“孽種”，是一身修持最凝聚、最精純之所在。
夏澈淡一個五境妖怪，能得同屬大妖的妖丹感悟、煉化，只要不出差錯，便能穩(wěn)穩(wěn)的渡過見山劫，這般益處，比之等閑功法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齊鳴連忙替妖奴謝過。隨即，老宗主掏了掏衣袖，從中取出了一尊泥娃娃，貼近耳語幾句，那泥娃娃便立刻轉(zhuǎn)活過來，跳下地面，飛快的順著階梯離開了：“我已叫泥人領(lǐng)小友的妖奴去寶庫取丹，小友再慢慢想想，看還需要那些事物?！?p> 齊鳴搖頭：“妖丹已經(jīng)足夠貴重，在下心滿意足，不敢多求?！?p> 卻不料老宗主伸出兩指，又曲下其中一根：“足夠不錯，可事有兩件，恩有兩重，那妖丹是為還小友救我徒兒的小恩情，另有一重?fù)魵⒛?，拯救西崖百姓的大恩情，還未報償。”
“鏟除魔徒既是正道修家應(yīng)有的義務(wù)，又是我修行所需，哪里需要什么報償?！饼R鳴趕緊擺手推脫。
他從未想過救西崖百姓這事還會有報償，而且，就算是有，也應(yīng)該是獲救百姓們自發(fā)為他燃幾炷香、記在縣志中那般，而不是連峰宗予他寶物。
“小友正義之心令老漢敬佩，只是，無論出自何意，小友于西崖、于我宗有恩可是千真萬確的——西崖縣是連峰宗的鎮(zhèn)地，也是連峰宗的臉面。我這孽徒粗疏大意，讓魔徒鉆了空子，將千百凡人置于死地，險些釀成大禍，使我宗門聲望沾污……”
說著老宗主看向床榻上的孽徒，只是陳壽和病容憔悴，亦師亦父的老人也不忍在目光中摻上太多怒意。
“沒你挽救，我就是當(dāng)時死在魔徒手里，師父他也要刨出尸首，再把我挫骨揚灰?！焙韧晁幍年悏酆头畔聣樱嘈Φ溃骸澳憔彤?dāng)……再救了我一命唄?！?p> “什么屁話！”老宗主再忍不住，皺眉呵斥：“你一條命豈能與宗門臉面混為一談！”
陳壽和聳肩：“對，師父說的對?！?p> 眼看兩人之間氣氛不對，齊鳴連忙插嘴，領(lǐng)下報償：“老宗主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如今在下也不缺什么……不如這樣，煩請貴宗替我修繕西崖倒塌房屋，救濟災(zāi)民，就送我一份功德好了?！?p> 聽齊鳴說話，老漢的注意從陳壽和身上移了開來。
“小道友哪里的話，救濟的事情是本分，昨日就已遣人去做了，不如這樣……”話至一半，他自腰間掏出一枚玉雕的哨子塞到齊鳴手中，“這枚玉哨吹響，我宗弟子便會立刻得知，只要趕得及，一定飛赴過去，為小友援護?！?p> 這是了不得的信任了。齊鳴也再難推脫下去，只得放在囊中收好了。
之后又聊了一陣，齊鳴突然想起昨日交戰(zhàn)時那被他一劍“摧”開、不知生死，最后又下落不明的大耳魔徒：“先前逃掉的那個矮個魔徒，可曾捉到了？”
“那魔徒受傷極重，未逃得多遠(yuǎn)，不過一會兒就弟子們被找到，”老宗主嘆了口氣：“只是還未來得及捉拿，那魔徒就引身自爆?！?p> 魔徒們奸淫擄掠、燒殺搶奪、無惡不作，人人唾棄。可偏有一點任誰都佩服——骨頭硬，說死就死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