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自私賣水人
“有一個故事是這么說的。人人都去山中淘金,而有人發(fā)現(xiàn)淘金者物資短缺,依靠賣水給淘金者賺了大錢。”
無名和帕奇并排走在一起,無名正在給帕奇講著故事。
帕奇說:“所以你給褪色者提供服務(wù)?他們成王,你收服務(wù)費?”
“我是在說之后要怎么收買那幫礦工?!睙o名拍了拍行囊。
他的背后是兩個巨型的包裹,拖在地上,一個里面裝著一整頭豬,和一整頭牛,里面是滿滿的香料和海鹽。
無名現(xiàn)在要跟著帕奇前往傳送門。因為帕奇說距離不遠,無名就把黃金戰(zhàn)車留在了教堂里,將戰(zhàn)馬也還給凱丹傭兵,讓他們負責(zé)戒備。
第一次去礦洞主要是為了勘測和踩點,為了節(jié)省返回骨片的使用,這次只去兩個人,帕奇帶路,無名負責(zé)奪取和占領(lǐng)。
帕奇給無名講了那礦洞的大概情況:
“有使用魔法挖礦的礦工、有數(shù)名腐敗眷屬,他們都相當(dāng)危險?!?p> “不是無主的嗎?怎么還有人?!睙o名問。
“我怎么知道。不過人嘛,喜歡待在自己的舒適圈里,一輩子靠這個吃飯的家伙,或許離開挖礦已經(jīng)不知道該做什么了?!迸疗嬲f,“已經(jīng)被礦石馴化?!?p> “人真得會這樣嗎?”無名不信。
“你不就是這樣?!迸疗孀叩綗o名前面,露出一個光頭。
“我?”無名說,“我的路可不輕松?!?p> “是不輕松,但你甘之如飴。”帕奇說,“那兩個褪色者,你那么逼迫他們,這不好。他們不是鈴珠獵人的對手。”
“怕什么,他們能復(fù)活?!睙o名說。
“現(xiàn)在可不是那個只有還有意志就能復(fù)活的時代了,就連那個時代,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生命之毒,寧可擁入死亡的懷抱?!迸疗嬲f,“你這就是遺老思維,該改改啦?!?p> 無名懶散回應(yīng):“怎么改?”
“學(xué)會自私。”帕奇說。
“哈?”無名迷惑,“你在說什么?。俊?p> 帕奇說:“你覺得所有人都有未來,只要善加對待,都可以成長為英雄。所以哪怕是一個孱弱的長生者也和久經(jīng)鍛煉的褪色者一樣重要。因為這種理念,即使犧牲一兩個褪色者,只要能保住大多數(shù)人,也是值得的,對吧?”
帕奇沉默片刻,嘆了口氣:
“通常這樣想的人都是虛偽的家伙,我只會在他們面臨絕境時恨恨地嘲笑,欣賞他們的丑態(tài)。但你不是,你只是個連自己都能犧牲的瘋子?!?p> 無名眨巴眨巴眼睛,也沒聽懂,半晌,豎起拇指:
“無私奉獻,好事呀?!?p> 帕奇拍拍光頭,頗為無奈:
“真是被那四肢發(fā)達的白癡教傻了。”
無名不樂意了:
“說我可以,你詆毀我偶像,信不信我再揍你一頓。那可是我的明燈?!?p> “這就是問題所在?!迸疗嬲f,“你不是真的無私。你不了解自私,又怎么無私。你只是朝著自己的信念蠻干。
“你是個不會為自身考慮的家伙,但別人可不是你。你無法理解人們?yōu)榱俗约旱男悦榱苏鋹鄣氖挛飼鍪裁矗簿蜔o法理解他們的感情和欲望。你做事的時候并沒有考慮別人的感受。”
帕奇回頭看了一眼無名,凝視著護面下那顆深邃的眼眸:
“這就是我覺得你這家伙很恐怖很瘋狂的地方。我不知道你的目標是什么,但我知道,你可以為了目標犧牲任何個體,哪怕是自己。
“我認識你很多次,每次結(jié)局都是相同的。你的信念賜予你強大的意志,讓你可以排除目標前的一切障礙,直至抵達那個目標。然后……毀滅自身。”
帕奇露出嘲弄的神情:
“你也知道,我理解不了那種信念,對我來說活著才最重要?!?p> 無名沉默片刻:
“還在為老鼠的事情怪我?”
帕奇撇嘴:“你拯救了很多人,那些被你拯救的人又為你而死,我是不知道這其中有什么意義。太陽可以溫暖一切,但也可以熔化一切,如果膨脹地太厲害,還會坍縮,只剩黑暗的空洞。”
帕奇有些悵然:
“一個個都是只要能實現(xiàn)目標隨時可以毫無遺憾犧牲的殉道者模樣,難道他們不明白活著才有未來嗎?!?p> 無名也嘆了口氣:“你說的對,活著確實很重要。沒辦法,曾經(jīng)的我連‘自我’都不存在,又怎會懂自私。我到現(xiàn)在都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呢。”
“也是,不然你的信念也不會執(zhí)拗到可怕。”帕奇說,“你讓我想起一個人?!?p> “誰啊?”無名好奇。
“瑪麗卡女王。”帕奇說,“像神一樣沒有點人味兒,只是注視著律法?,旣惪ㄖ辽儆羞^活潑可愛的時期,你從有意識起就這個德性了?!?p> “我是個男人啊,哪像了?!睙o名說。
“重點是這個嗎?”帕奇瞪眼。
“你說我不像人?”無名瞪回去。
他重點總是抓得很好。
帕奇被無名這關(guān)注點氣到了:
“我好不容易說回有深度的話,讓你不買票就聽到,你就聽了個這是吧?”
“等等……”帕奇突然頓住,收斂了情緒,眼珠一轉(zhuǎn),“理論上你應(yīng)該不是個白癡,這種態(tài)度……難道還有底牌?”
無名笑笑: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所以這次我沒去成王,而是做生意。”
無名攥緊拳頭:
“真正的強者,能擊碎悲劇。誰敢來找事,就等著被我好好修理吧?!?p> “好霸氣啊,那怎么還為鈴珠獵人的事整那么狼狽?”帕奇調(diào)侃。
“經(jīng)常有客人覺得返回骨片太貴。”無名說,“他不是買不起,而是他不愿意為了保險付出那么多代價?!?p> 帕奇聽懂了無名的意思,不再言語。
無名倒是話多起來,他拖著兩個巨大布袋繞著帕奇轉(zhuǎn),新奇地看著他:
“你平常可不會那么多話,幾個陌生人的性命你會在乎?你怎么了?!?p> 帕奇撓頭,不耐煩地說:
“因為本大爺講義氣,不想再看到朋友因為奇怪的執(zhí)念丟了性命?!?p> 無名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愣了一下,大笑起來。
“放心,我不會死的?!睙o名說。
“你不是不會死,你只是會復(fù)活?!迸疗嬲f。
“沒差啦?!睙o名笑,“說起這個,我至今都覺得我的復(fù)活莫名其妙,也找不到原因。你就不一樣了,每次遇到你,你似乎都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當(dāng)前的時代。你是怎么做到的?”
帕奇豎起食指在嘴前,神秘莫測:
“秘密?!?p> 無名對帕奇的神秘兮兮不以為然,嘁了一聲:
“你怎么好像還知道瑪麗卡女王的事情,你跟她很熟?”
“瑪麗卡女王全交界地都很熟,也就失憶的褪色者不知道了?!迸疗嬲f。
“你說太陽會坍縮,很像輝石魔法師們的論調(diào)啊,你跟瑟濂學(xué)習(xí)了?”無名問。
“我自有自己的渠道?!迸疗婧卮?。
他跳過了這個話題,向前一指:“到了?!?p> 果然不遠,兩人一路聊天,沒一會兒就已經(jīng)走到。
傳送門就在亞基爾湖的龍息廢墟中。
這里曾經(jīng)還是許多長生者的聚集地,乞求飛龍亞基爾用龍焰燒死自己,如今那些長生者都被吸引到他的新圓桌作員工了。
廢墟里只剩幾條狗,還有一些占據(jù)了地下室的老鼠。
兩人輕松清理掉老鼠,開啟傳送門。
無名看著傳送門,想到回來還得用返回骨片,對帕奇說:
“回頭記得跟梵雷說,讓他弄來勛章,這種一次性的骨片,來回傳送太浪費了——怎么一直沒見到梵雷,那小子真叛變了?”
帕奇說:“聽說他在店里物色到一個褪色者,正在拉攏他加入血王朝?!?p> 無名驚訝:“梵雷那家伙自視甚高,居然有他如此青睞的褪色者,那得是什么天才?”
“不知道,沒注意有這號人物。”帕奇也搖頭。
他說著打開了地下室的寶箱,激活了傳送陷阱,兩人被拉進煙霧中,瞬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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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背后,一個矮小的散發(fā)男人藏在地下室階梯的陽光交匯處,默默注視著他們。
見兩人消失,他從階梯上退出,一個人回到艾蕾教堂。
梵雷此時也已經(jīng)回到教堂,站在門口,等待著他的到來。
“他們說了什么?”梵雷問。
“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東西,沒聽懂?!蹦侨碎_口。
這是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面無表情,看起來年齡也不大,口音奇怪,像含著一口老痰。
“不錯不錯?!辫罄讚嵴莆⑿?,“不引人注意,這就是你的天賦啊。將你引薦到血王朝果然是正確的,你擁有成為頂級血指的潛力,親愛的馬坦。”
“我不是為了加入血王朝?!瘪R坦說。
梵雷點頭應(yīng)付他,從懷中取出一塊潔凈的白布:
“你已經(jīng)完成了許多任務(wù),現(xiàn)在去吧,去獵殺女巫吧,完成這最后的試煉。無論是獵殺別人的女巫,還是自己的,都可以哦。”
被稱為馬坦的男孩面無表情地接過白布,眼睛直勾勾盯向艾蕾教堂里的海妲。
“她不行,現(xiàn)在還不行?!辫罄孜⑿Γ胺判模芸爝@里就有你的表現(xiàn)機會,到時候留給你殺。”
馬坦于是收回目光,轉(zhuǎn)身離去。
走了幾步,身影便逐漸融入在環(huán)境中,徹底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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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利亞結(jié)晶坑道,無名和帕奇從煙霧中走出。
他們被傳送進一個小木屋,兩人走出木屋,映入眼簾的是許多蒼老但健壯的礦工,手里抓著一個法杖。
法杖鑲嵌的堅定輝石頭部朝下,釋放出持久的高熱激光,切割著閃爍著藍色光芒的輝石礦。
在木屋的頂部,一個長得像蚰蜒的一人高的多手多足的大蟲子杵著一桿長長的劍刃戟,站在那里,監(jiān)視著礦工。
“你不是說沒人占領(lǐng)礦洞嗎?”無名問帕奇。
“那確實不是人啊。”帕奇說。
“居然用魔法挖礦?!睙o名看著那些健壯的礦工,有些驚嘆,“這可比咱們大多數(shù)客戶智商高多了。沒想到挖礦原來是個技術(shù)活。而且蟲子也能當(dāng)監(jiān)工,意外的有智商啊?!?p> 兩人的對話驚動了礦工和大蟲子,他們停下挖礦作業(yè),死死盯著他們兩個,眼中滿是敵意。
無名被十幾雙眼睛頂住,腦袋一縮,指著帕奇:
“剛剛是他看不起你們的智商?!?p> 帕奇舉起大盾頂在前面:
“你覺得他們是因為被看不起智商?”
話音未落,蟲子高舉二十只手,無數(shù)的粘稠絲線從蟲子背后釋放,如萬箭齊發(fā),射向兩人。
礦工也舉起那激光法杖,朝兩人沖過來。
帕奇舉起大盾,擋住蟲絲和爆烈的魔法光芒。
“你在干嘛?”帕奇大驚失色。
來的路上,帕奇就已經(jīng)和無名說了礦洞中的情況。
按他的設(shè)想,無名應(yīng)該出來的瞬間就制服這些可能的攻擊。
可無名沒有半點動作,帕奇只好舉起大盾頂上去。
“哦,你不是說讓我學(xué)會自私嘛?!睙o名對帕奇揮揮拳頭,“加油!”
“?!”
帕奇想罵娘,但盾前的壓力太大,他一口氣撐著,不好開口。
只好心里罵娘。
等一輪攻擊結(jié)束,帕奇才喘了口氣,惡狠狠地回頭看無名:
“快點出手!”
“好賴話都讓你說了?!睙o名咕噥。
無名一手拉著布包,一手在腰間微微抬起。
一圈紫色圓環(huán)套在手中,相同的紫圈套在礦洞中的每一個人身上。
正高舉無數(shù)的手臂,準備再次噴射絲線的蟲子突然肚子鼓了一下,隨后直接爆掉。
礦工法杖上輝石魔法的光芒也消散,變成了一個普通的拐杖。
礦工試圖用法杖敲擊,被帕奇的盾牌擋住。
無名沒有試圖攻擊,只是笑瞇瞇地對礦工們揮揮手:
“各位辛苦了。”
說著,將布包甩開。
布包散開,攤在坑道的路上。
一頭烤炙好的整豬和整牛躺在布包上,已經(jīng)被開膛破肚,露出里面同樣處理好的各種臟器。
香料與油脂的香氣立刻密集到封閉的礦洞中,很多還沒注意到無名的礦工都聞著味摸過來。
無名又將另一個包裹打開,是一個巨大的罐子,經(jīng)過層層樹葉包裹減震,里面是滿滿的清水。
“淘金者們,水來啦!”
無名振臂高呼,聲音傳遍整個礦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