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憨厚的臉上,擠出了一個故作神秘的表情,顯得十分怪誕。
余薇薇倒是被吸引了,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
但見其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這槐樹一邊是個鬼字……”
“故老相傳,千年青松萬年槐,夜夜聽得鬼聲哀!”
“那些冤死的,枉死的,上不入天下不入地,就在這大槐樹下安家哩。”
蘇陽是見過“大場面”的,這些自然嚇不著他,加上二牛說故事的本領(lǐng)十分拙劣,那表情看得令人心中忍不住想笑。
他摸了摸自己有些僵硬的臉,轉(zhuǎn)頭看去,卻見余薇薇的臉?biāo)⒌靡幌伦尤绶e了白粉。
“你可快住嘴吧,這里有個膽小的哩!”
二牛立時閉口,他與余薇薇交往不深,只是素聞其心怯膽小,只是不想如此夸張。
看其面容,仿佛被冰塊凍了三夜一般。
呲……
紅色的光芒閃爍。
余薇薇身子抖了一下,回過神看向眼前的煙火。
“聽門主說你已經(jīng)五年沒有來這里參加年節(jié)了?!?p> 蘇陽微笑著看向她:“想來你現(xiàn)下已是好上許多,日后還需多多往人煙里走?!?p> “心氣雖難復(fù),心結(jié)更難解。”
“你若習(xí)慣了把自己藏起來,只怕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一邊的二牛聽完先行一步大徹大悟,他拍著自己的胸口:“改明兒,正月十五山下放了燈,我?guī)銈兦叭泛菢泛?,可熱鬧了?!?p> 黑山附近的習(xí)俗,過年的頭幾天大多閉門謝客,自己家飽餐幾頓,憊懶數(shù)日。
怎么也要到出了初三,方才外出走動。
正月十五,卻是最熱鬧的時候。
“太平莊算什么,等日后有了機會,我們要一起去黑山外的地方看一看,那里才叫繁華。”
稍飲果酒,蘇陽也有些興奮,自顧自地言道。
余薇薇抬起頭,看著他低低道了一句:“好?。 ?p> ·······
晚宴一直持續(xù)了到夜半。
子時的時候,銀花帶一眾長老弟子進(jìn)香參拜神樹。
隨后便是各遂心愿,往年有不愿離去的弟子,一直守歲到天明。
神樹……
蘇陽抬起頭,看向眼前這個參天的巨木。
神力波動下,原本醉意萌生的心頭也逐漸地平靜下來。
不知為何,蘇陽總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咚!
磬鐘嗡鳴。
禮神的時候到了,蘇陽回頭望去,沒有看見萬念歸的身影。
想來在他心里,肯來這里喝上兩杯酒,已是給足了銀花門主的面子了吧。
寶童代神,登臺祝禱。
門主在下,御眾而拜。
“參!”吉源稚嫩的嗓音擴散開來,眾人聞言緩緩躬身行禮。
“拜!”人影攢動,皆是俯額叩手。
“神祝!”
吉源口中念念有詞,雙手結(jié)印朝天空虛按。
嘩!
天空好像破開一個大口子,肉眼可見的神力波動流淌下來,沒入“信徒”的身內(nèi)。
“神力果然奇特,這才一會兒的時間,我竟然感覺自己身子輕的都要飄起來了一般?!倍^D(zhuǎn)了轉(zhuǎn)胳膊,忍不住一邊蹦跶一邊朝蘇陽笑著。
“多虧小蘇你,不然往年我哪能來這里享福?”
蘇陽扭過頭,眉頭微微一皺。
“如意大哥和兄長不知去哪了,怎么這一會兒就不見了?”
二牛聞言環(huán)顧一圈,只道興許是身子乏了又或是去修煉打坐了。
他們或是修煉到了緊要關(guān)頭,剛剛神力普降,這會兒正在抓緊時間消化呢。
大年初一。
蘇陽回到了院子里,便聽得蘆花雞從窩里走出來,一步一步地巡視著自己的領(lǐng)地。
如今楓白樹沒了落葉,它只能自己去土里叨蟲子。
剛剛上過新漆的木門被推開,一個瘋瘋癲癲的人影便落入余光之中。
他一邊笑著,一邊在林中奔逃。
“誰?”
蘇陽一躍而出。
那人影速度極快,天寒地凍的時節(jié),其上身半裸,腳下踏著步子,看起來甚是眼熟。
是玄影步!
蘇陽目光微凝,回屋取出草席。
方寸之間。
腳踏草席,風(fēng)聲過耳,但見視線中的人影越來越大。
再近前些,方清楚看見其樣貌。
體型總的來說有一些微胖,渾身淤青,伴著病態(tài)的浮腫,褶皺的皮膚似是新生的,搭在肚子上沉沉地墜下去。
特制的褲子穿在腿上,被劃開一個豁大的口子。
“真?zhèn)鞯茏??奇怪,我怎么從未見過他?”
蘇陽心中疑惑,轉(zhuǎn)瞬間翻身落在其身前,但前期猛然跪下,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
“別抓我,被抓我,我胡虎沒有害人!”
胡虎?
腦海中的記憶不停翻過,依稀記得當(dāng)初許白師兄發(fā)現(xiàn)血蠱之時,閆松長老便拿了一個素日和許白不和的弟子。
似乎便叫做胡虎!
如今來看,閆松身死道消,遺臭萬年。
這胡虎定然是青白之軀了。
只是年節(jié)夜宴,怎么沒有看到他,
蘇陽剛剛想上前詢問,卻見他猛然從地上彈起,如同驚弓之鳥般遁去。
“站??!”
方寸之間瞬間展開,蘇陽匍匐其上,不一會兒就追了上去。
與剛才跪地求饒的姿態(tài)不同,此時的胡虎仿佛變了一個人,雙眼猩紅,見狀就要上來和蘇陽廝殺。
“胡虎師兄?”
砰!砰!砰!
蘇陽無意與其搏斗,嘗試性地叫喚了幾聲。
面前的漢子聞及聲音,眼中的紅光稍稍閃爍,一個呼吸之后卻又變得濃郁起來。
他本就和許白境界相差無幾,若非師父早年亡故,其成就興許還在許白之上。
再加上二人一個有意留手,一個狀若癲狂。
相持之下,蘇陽竟然漸漸地落入下風(fēng)。
刷!
竹劍破空,蘇陽回頭,正看見許白從樹冠上展臂飛下。
胡虎回眸看見來者,發(fā)出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
他將眼前蘇陽震開,急忙掉頭逃跑。
“哪里走!”
身后二人聯(lián)袂而起,左右相擊之下,胡虎終于難以支撐,撲通一聲跪下,他似是力竭到了極點,雙眼中的紅光快速地閃爍了幾下,終于倒了下去。
“這是怎么回事?”蘇陽俯身,仔細(xì)地查看著其身體的情況。
呼吸勻調(diào),面色紅潤,似是沒有什么不適的癥狀。
莫非是被閆松長老虐待的有些傻了?
······
一處懸崖邊上,銀華門主面朝云海,不知在想些什么。
萬念歸不知什么時候從身后緩步而來,望著眼前救命恩人的背影微微一笑。
“晚輩特來給前輩拜年……”
銀花門主笑著轉(zhuǎn)身,嘴上絲毫沒留下情面。
“你失了雙臂,又不給老身磕頭,拜的哪門子年?”
萬念歸聞言也不惱怒。
他乖乖的低下其引以為傲的頭顱,看著似有思慮的銀花門主,緩緩問道。
“新年剛過,門主又在憂心什么?”
銀花門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頭繼續(xù)望向那此起彼伏的云海。
風(fēng)一吹過,便露出下方大片凋零的林木。
“垂垂老朽,無非想看些鮮草新花,只是此番冬日,再也尋不著了?!?p>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眼前英姿男兒:“不知萬長老可有意,替老朽琢磨此事?”
萬念歸臉上皺眉許久。
“這可是難事??!”他轉(zhuǎn)過頭對著身邊的老人言道:“若是往常,或許晚輩能出一份力氣,只是現(xiàn)下……”
銀花門主看見一封信遞到了自己的眼前。
江州!
“你終于還是要回去了!”她苦笑著:“從我知道你的名字開始,我就知道留不住你……”
“這么多年,你一直在尋求報恩的機會吧!”
銀花門主看著這個驚才艷艷的年輕人:“倒是真讓你等到了!”
或許連那三個寶鼎門的賊人也沒有想到,自己蓄謀已久的竊運計劃,竟然是別人苦等的報恩機會。
“世上鮮草新花年年皆有,門主何必苦等一處?”
“門中便有一只新芽,一只可以長成擎天之木的新芽!”
萬念歸看向她,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前輩豈有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