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錘騎馬跟在隊伍后面,低著頭擺弄著手機。
【守得云開見月明】這個任務必須等任務倒計時結束才算成功,并不是說成功抵擋住一次進攻就能完成。
陳大錘郁悶至極,卻也只得耐心等待,總不能將手機砸了吧!?
【成功建設山寨】他一直在進行,無奈山寨人手不夠,進度緩慢,但如果此行下山順利的話便有可能加速任務進度。
【招兵買馬】目前的任務進度只有27%,得虧陳管家?guī)Я?5人入伙,不然山寨就還是只有11人。
“什么味?”陳大錘收起手機,用力沖空氣中嗅了嗅。
“好像是尸體的臭味……”隊伍有人插了一嘴,曾經也是跟隨軍隊打過仗的,對尸臭味比較敏感。
陳大錘嫌棄地捂住口鼻,不多時已經接近了當時秦驚羽軍隊駐扎的地方。
上了山坡,再往走下山道,陳大錘看見了令他終身難忘的一個場景,浮尸遍地,蚊蟲滿天飛,似乎還有狼和禿鷲在相互爭食。
陳大錘只覺胃酸上涌,差點吐了出來,忍著強烈的不適催促道:“加快速度,我們繞過去?!?p> 過了那片區(qū)域,陳大錘仍心有余悸,良久才緩和過來。
他看了看身邊的弟兄,第一次開始正視這個世界,原來真的會死人,戰(zhàn)爭是殘酷的,他必須盡快擴大自己的勢力,擁有自保的能力,同時具備保護朋友的能力。
……
黑峰山附近有十八個村落,但規(guī)模都不算大,常年被山賊強盜襲擾,有能力搬走的都搬走了,要么就是死于非命。
王大狗是黑峰山附近半坡村人,家中五口人,他是老大,下面有一個妹妹兩個弟弟,妹妹剛滿七歲,兩個弟弟最大的只有十三歲,現今老母又臥病在床,父親和他能依靠的只有幾畝劣田而已。
若是往年,算上收獲的糧食,以及農閑時在上山挖些野菜或草藥到城里販賣所得,這日子倒也勉強過的去。
秋天快到了,距離稻田收獲的日子越來越近,他們家就指著這些交稅,然后剩下些糧食攢一攢,后面有多余的可以賣出去一部分,到時候拼拼湊湊能勉強給王大狗說個媳婦。
現如今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成了壓垮這個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
雪剛一停,王大狗便和其父匆匆趕往稻田。
田里冰雪已經融化,原本長勢不錯的稻子也垂下了身子。
老父親跪在泥田里仰天發(fā)出凄厲的嚎哭聲,罵著賊老天,斷人生路。
家中存糧其實可以撐一撐,可稅錢該怎么辦?明年靠什么活?
王大狗看著傷心欲絕的父親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嘆息一聲垂下腦袋,良久之后,長長舒了口氣,眼神變得堅毅。
“父親,到時把我抵上去便是,我有把子力氣也能多換些錢?!?p> “你胡說什么?要賣……要賣也是先賣你妹妹。”
“不行!”王大狗想都沒想果斷拒絕:“翠翠今年才剛剛七歲,她還那么小,怎么能……”
老父親無奈得嘆了口氣。
“沒有其他辦法了!”
嗒嗒嗒……
鄉(xiāng)道響起一陣馬蹄聲。
遠方竟是來了一隊人馬,王大狗正瞇眼遠眺,便聽周圍有鄰居大喊了一聲。
“黑峰山土匪下山了,大家快跑!”
那些跪在稻田里人也不敢再感嘆上天不公,撒腿就跑,鞋子掉了也不敢撿。
這一隊人正是陳大錘一行,見到鄉(xiāng)親們如此反應,陳大錘這才領會陳管家的意思,果然任重而道遠。
其實,半坡村請的也是有鄉(xiāng)勇的,奈何剛進村就被小六子無情錘翻了。
陳大錘雙腿一夾,速度快了幾分,脫離了隊伍,片刻后他攔在了一對父子的身前。
“呔,你們跑啥,我們又不會吃人。”
本就驚慌的父子二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啊,俺們都是窮人,今年田里受災,真的要餓死人嘞,什么都沒了,你要殺就殺我,千萬別殺我兒子,他還年輕。”
“爹?!蓖醮蠊方辛艘宦?,在自己身上摸索著,過了一會兒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來一塊兒發(fā)餿了黃面餅,舉過頭頂:“真的只有這么多了。”
陳大錘看的心里難受,扣了扣眼角:“誰要殺你們,趕快給我起來,別給演父子情深,真是討厭?!?p> 陳大錘下馬,向小六子要些溫如玉蒸好的面餅遞給父子二人:“拿著?!?p> 王大狗父子二人滿頭霧水,什么情況?山賊有這么好心?
怯怯道:“大王恩典小人心領,這……可使不得?!?p> 陳大錘明明看見兩人渴望的神情,卻硬是又將面餅推了回來。
“叫你拿著就拿著,哪來那么多廢話?”
父子二人拿到面餅喜形于色,目前看來眼前這伙山賊沒有洗劫他們的打算,只是他們又擔心其另有所圖。
“剛才我聽你說什么都沒了,是不是?”
王大狗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生怕陳大錘不相信,又解釋道:“真沒了,入了秋還得交稅,眼下沒了地里的莊稼,稅都交不起?!?p> 大周施行的一條鞭法即為朝廷不收糧食等實物賦稅,必須全部繳納銀錢。
這本是一條良法,可大周商業(yè)興起并迅速繁榮,大部分的財富都被商人和王朝官員掌控,這條鞭法也就成了壓在莊戶身上的巨石。
陳大錘很佩服制定政策的官員,至少出發(fā)點上來說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忽略了政策的制定要以國情為根據,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
如今的大周,富人免稅或減稅,壓力全在莊戶身上,真就應了《憫農》那一句,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即是如此,大周的國庫又如何充盈的起來?
甚至陳大錘大膽猜測,眼前所有的榮華不過都是某些既得利益者制造的幻象,只為蒙蔽一人的眼睛。
朝代更迭,每每總結經驗教訓總是長篇大論,卻不懂得從根本立足點考慮,實際就是考慮并滿足絕大多數人的利益要求,而絕大多數人指就是無數次領導起義并推翻王朝的底層百姓。
陳大錘對這些莊戶的命運頗為感慨,他們看似淺薄卻也不是誰都能征伐的魚肉,眼下只是還沒有被逼到無路可退的絕境,或者說他們缺一位能代表他們絕對利益的領導者。
一旦有人發(fā)現并啟動這把鑰匙,歷史轉輪便開始滾動,天下將會重新洗牌,那些拿到鑰匙的人也許會如朱重八和劉邦那般,成為勝利者,又或者如陳勝吳廣那般成為起義先鋒。
無論結果如何,整個大周必將重現群雄逐鹿,誰主沉浮的局面。
陳大錘眼中閃過一抹同情,輕聲嘆息,可這一聲嘆息聽在王大狗耳中就如驚雷炸在他身上一般,身軀觳觫,連忙磕頭賠罪。
陳大錘想到此行的目的,眼珠一轉笑道:“我這兒倒是有個好活,管吃住,還有工錢,你若不想要工錢我也可以給你換成稻米,不過要打一些折扣?!?p> “真的?”王大狗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大王說的什么活兒?”
老父親見兒子這個樣子忙是拽了拽他的衣角。
陳大錘著將招工啟示甩給了王大狗:“自己看。”
看了好半晌王大狗仍舊一臉懵逼,顫巍巍抬起頭低聲道:“小、小人……不識字?!?p> 陳大錘舉頭望天,低估了這個文盲遍地走的時代,簡單解釋了一下:“不用怕,也就是修修屋子,砍砍樹,搬點雜物,掃掃地。”
王大狗心臟怦怦跳,要真有這么好的活那家里的妹子也就不用賣了,說不準自己還能討個媳婦。
老父親在一旁也愣住了,天底下有這么好的事?
“好,很好,不說話就當你們默認了,回去收拾收拾,準備上山吧。”
“什么?”老父親瞪大了眼睛,驚呼一聲,感情這是要把他們父子擄到山上當山賊啊。
王大狗“噗通”一下,再次跪倒在地,哀求道:“大王饒命,我跟你們走就是,放了我父親吧,他年紀大了,腿腳不好,干不動活。”
老父親一聽便急眼了,踹了王大狗一腳,辯解道:“大王,老農我下地三十年從不含糊,一身的力氣,你們放了我兒子吧,家里指著他傳宗接代呢?!?p> 小六子聞言一激動就想過去錘人,陳大錘一把將他拽了回來。
“當家的叫你們上山是看的起你們,再敢啰嗦……”
“誒呀,六子啊,和氣生財,懂不懂?”陳大錘打斷小六子,擺出一副慈和的笑臉:“你們也看見了,我這兄弟脾氣暴躁,還有拿錘子給人捶背的癖好?!?p> 父子二人欲哭無淚,見這陣勢也被唬住了,哪里還敢再說什么。
“走著吧,趕緊收拾好家當,準備上山。”
兩人被十多號騎著馬的山賊包圍,魂兒都嚇飛了,更別提逃跑了,況且兩條腿怎么跑得過四條腿,只能垂著頭領人往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