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京封了城。
荷槍的士兵在城中巡邏。
原本浩浩蕩蕩的工人的游行被短時間內(nèi)鎮(zhèn)壓。
稀疏的槍聲響起。
隨后是哀嚎、哭喊、求饒、謾罵。
處處都透著緊張的氛圍。
但一般人已經(jīng)被鎖死在了自己的居所里,但凡出門,都會被附近巡守的士兵喝罵、脅迫著回到居所。
一些不甚重要的朝廷機構(gòu)也開始停擺。
天京城里原本的一些半黑不白的小勢力在極端的時間內(nèi)被掃平。
到傍晚時候,這座世上一等一繁華的城,便陷入了一種死寂當中。
這種死寂,并非是完全的安靜,而是一種全然失去生命的活力的蕭疏。
雖然盛夏,卻如隆冬。
楚天舒之前見識過類似的情況——那是他殺掉陳王齊為之的那幾天。
但規(guī)模上,這次要嚴重更多。
所以,搞不好是哪位勇士把皇帝給殺了。
又或者是皇帝、皇后被人綁了走。
無論做如何想法,楚天舒此時也被轄在了廠里,沒法兒出門,于是他拉了小工們一塊兒干活。
忙起來,很多想法,便也就暫時熄滅。
……
夕陽落下,夜幕降臨時候,大兵集結(jié)于天京城中。
云朝真正的暴力手段出現(xiàn)了。
皇宮宮門緊閉。
城中陸續(xù)有槍聲響起,如同鞭炮炸響,一時無歇。
幾家王府被軍隊圍了。
輔政秦爭趕赴皇宮,可是卻被緊閉的宮門攔在門外。
皇宮沒有燈盞亮起。
這叫他越發(fā)覺得不妙。
大云的軍隊的調(diào)令,從來都只在諸王之議當中。
今日晨間議會簽發(fā)了一次調(diào)兵的命令,但這部分兵,只有區(qū)區(qū)六千人。
是由皇帝親自帶領(lǐng)的,實際上,也是由輔政秦爭親自指揮的。
這六千人,是用來轄制游行的工人的。
這些人,沒有具甲,只是帶了槍,并且沒有裝備副武器,每人只帶了十八發(fā)子彈。
更重要的是,自從皇帝遇刺開始,這六千人,始終在秦爭的手底下。
他的確是下了命令去鎮(zhèn)壓工人,也安排了人手去追查刺客。
更下了命令,封鎖消息,差人入宮去知會情況。
但如今,這是怎么回事?
皇宮完全閉門,大批的軍隊不知道是奉了誰的命令進攻,一部分朝廷重臣的家都被包了。
甚至一些王爺?shù)耐醺紱]能幸免。
秦爭知道,這是有人預(yù)謀了來刺皇殺駕、伺機奪權(quán)的。
他強命自己冷靜下來。
一絲一縷的,將已知的情況進行分析。
首先是,之前判斷了來的游行。
這些日子里,一共是兩撥人的游行。
一撥,是忡法學(xué)派的游行。
人數(shù)少,而且發(fā)生的早,已經(jīng)被靂王殿下給剿了去。
按說,即便是那群老牌的地主再是生氣,再是不甘心,他們也不會做出這等事情來。
刺皇殺駕的事情,那群地主是不敢做的。
那么另外一個游行,也就是,工人的游行。
這個游行,是一些年輕的士人跟工人共同策劃的。
朝廷老早已經(jīng)得知了消息,并且也清楚這些人策劃游行的目的——他們想要提高國內(nèi)工人的待遇。
并且,這些要求當中,一大部分,其實是有利于朝廷加強對于國內(nèi)的老牌地主們的打擊的。
因著這一著,所以秦爭當時的判斷是,這場游行,是可以利用的。
于是他們便默許了這次游行。
游行于是得以順利進行。
甚至朝廷還派了人去推波助瀾。
單說這次游行本身,雖然可能鬧出一點亂子,可到底是在眼皮子底下的,意外也意外不到哪里去。
而且,事先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
天京城里的糧價浮動,也是默許的。
要在游行之后,找那些已經(jīng)被選定好了的人來背鍋。
順便把朝廷欠下的賬給平掉。
唯一的一個意外,便是這場刺殺、以及眼下的軍隊。
刺殺是依托于工人的游行的。
可是皇帝的出巡,是最早在昨天,最遲在今天朝議時候才決定下來的。
祁燕春,這是那個今早上書力陳游行事件的人。
這人是個朝中清流,家在富陽郡,以黨派算,應(yīng)當是新黨,但行事并不算特別偏向新黨,他家中因有幾頃土地,倒也算得上是個地主。
只能說是半根墻頭草。
只是這根墻頭草如今出了頭了。
還是先殺了他。
上了書,皇帝出宮……
沒有必然聯(lián)系。
應(yīng)該說,皇帝身邊的內(nèi)侍有了些問題。
要查一查他們的賬目。
刺皇殺駕,當然只是行事方法。
目的在于權(quán)力。
或者說,在于,皇位。
刺殺即便成功,大云也根本亂不起來。
下一位的皇帝,也還是要按照目前的規(guī)則去選。
皇室的力量強大,也沒有權(quán)力旁落的可能性。
那么如今合理合法的可以即大位的,也就那么兩個人。
如此想的話,皇宮閉了門,倒也是最正確的選擇了。
那個丫頭,沒想到正聰慧了一回。
秦爭略一思考,便有了決斷。
“走。”
“帶人,先把靂王殿下的府邸圍了?!?p> 秦爭見到靂王時候,這個身材單薄,戴著眼睛的中年男人正在拆卸一臺電風(fēng)扇。
他穿著簡單寬松的雪綢衣,低著頭拿了起子,慢慢擰著螺絲,認真觀察著風(fēng)扇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
以秦爭的角度看,只能看得到他神情肅穆,眼神好奇。
拆卸開來,便若有所得。
“靂王殿下?!鼻貭幮纳鞌。骸爱斦娌皇悄銌??”
“誰知道呢?”靂王如此笑笑:“輔政有了決斷了?”
秦爭深呼吸:“事到如今,我的決斷,還有用嗎?”
“大約是有用的?!膘Z王低下頭,將電風(fēng)扇里面的電機拆了出來,略微改裝,架了橫梁和傳動,重新通電。
秦爭頹然。
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樣的一種可能性。
但這是為什么呢?
錢從哪里來?
變數(shù)又是如何產(chǎn)生的?
一切都猶如夢魘。
“靂王殿下,無意否?”
靂王搖搖頭:“我說不想要,那當然是假的,但那始終應(yīng)當是皇兄的?!?p> “太累的事情,我也不想沾?!?p> “守著這些機械,挺好?!?p> ……
是夜,有五家王府因刺皇殺駕、篡逆奪權(quán)而被抄家。
軍隊駐蹕,徹底接管了天京城的治安。
而在黎明到來時刻,宗廟之前,新皇帝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