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州,敦凰城外。
一座白墻紅瓦的破落文廟。
廂房內(nèi),云仲秋服下不斷綻放著藍色光芒的雷元丹,而后盤膝坐禪,徐徐運行《聽風訣》心法。
稍頃,只見其內(nèi)力運轉(zhuǎn)之下,衣袂鼓鼓,一身氣血行如奔雷。
不多時,眉心處隱有雨后春筍幻化而出,緊跟著便見春筍開始破土凌云,節(jié)節(jié)攀升,直至化作一株三節(jié)高的蒼翠青竹。
青竹三階,正是武道實力達到三重樓的標志。
在九州世界中修煉武道,便是坐禪內(nèi)煉精氣神,而后于丹田處不斷積蓄內(nèi)力,再以內(nèi)力打通人體十二大經(jīng)絡,是為十二重樓,又稱青竹十二階。
消化完雷元丹的藥力,云仲秋緩緩睜開雙眸,靜心感受了一番體內(nèi)磅礴的內(nèi)力后,神色間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少爺醒了?!?p> 此時,只見侍女千雪端著一碗稀粥,小心翼翼地踏著碎步進入廂房,直至將稀粥成功放上桌案,方松了口氣,隨后笑著揶揄道:
“得了雷元丹,少爺?shù)奈涞揽偹闶堑翘萌胧伊?,要是還不能領(lǐng)悟《聽風訣》的要義,那就是真的笨?!?p> “討打。”云仲秋笑罵一句,隨后便又覺得有些無奈。
千雪的武道實力只有青竹二階,眼睛更是目不能視,可云仲秋卻知道,真打起來,自己定然不是這丫頭的對手。
只一招聽風,就足以讓他步上羅陽的后塵。
云千雪抿嘴輕輕一笑,隨后探手摸索尋著椅子坐了下來,滿臉期待地問道:“少爺,咱們下一個目標是誰?”
“敦凰城,殷宏驕?!?p> 云仲秋輕撫衣袖,自識?!緹o赦刑榜】中揭下一卷金色卷軸:
姓名:殷宏驕
性別:男
身份:敦凰城殷家家主
刑榜:人榜第633位
掌刑難度:★☆
功德:25點
“這次的功德,是25點。”云仲秋說道,“加上功德池里剩下的5點,屆時足夠兌換三份業(yè)因?!?p> “這么多!”云千雪聽完滿臉欣喜,“那少爺,咱們什么時候動手?”
“知道你急著治眼睛?!痹浦偾锖u頭。
“只不過殷宏驕畢竟是一家之主,武道實力更是達到了青竹九階,想殺他哪有那么容易。”
“青竹九階,這么厲害!”云千雪聽完暗自咂舌,“那我肯定打不過,就算加上少爺,結(jié)果也是一樣的?!?p> 云仲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這殷宏驕,十余條罪狀中有“私通兒媳”一條,想到此處,只見其拿起桌案上的稀粥喝了一口,說道:“有心算無心,總能找到機會?!?p> “嗯?!痹魄а┲刂攸c了點頭,“千雪相信少爺肯定會有辦法的?!?p> 昨日伏誅的那個羅陽,說起來也是敦凰城內(nèi)的一方坊正。
這家伙平日里扈從無數(shù),到頭來還不是被孤身誆進城外的鬼鎮(zhèn),讓少爺給砍了腦袋。
自從得了【無赦刑榜】之后,小侍女總是會對自家的這位少爺生出一種莫名的信心。
此時,云仲秋已然將一碗稀粥喝完,卻覺得未至半飽,不由皺眉說道:“丫頭,這些天的粥可做得越來越稀了?!?p> “是不是家里的米糧又空了?”
“米糧和銀子都不多了,最多撐到冬至?!痹魄а┲Z諾應聲低下了頭,“今年關(guān)州的粟米和粗鹽,要比往年足足貴了三成?!?p> 連這個冬天都撐不過去了嗎?
云仲秋心下暗嘆,一時只覺得自己這樣的境遇,實在是跟“少爺”這兩個字毫不沾邊。
可那位已經(jīng)過世的養(yǎng)父對于這一點卻十分執(zhí)拗,說他本就是天生的少爺命......
十幾年前,養(yǎng)父帶著自己從江南來到漠北,途中還撿了因先天失明而被遺棄的云千雪。
當時的千雪尚在襁褓中。
可自從這丫頭長成懂事之后,養(yǎng)父便要求她一直喚自己為少爺,卻偏又不道明緣由。
直至三年前,留下一句“武道不至十二重樓,斷不可回江南”后,便徹底撒手人寰,獨留一主一仆在這漠北苦寒之地相依為命。
而這位養(yǎng)父的遺產(chǎn)也少得可憐:一套最尋常不過“血戰(zhàn)七式”刀法,幾十兩碎銀,外加這座非佛非道的文廟。
在這佛教盛行的敦凰城外立下一座儒家文廟,其香火可想而知......沒被人給砸了,便已經(jīng)算是萬幸。
好在眼下他武道實力已然達到青竹三階,總不至于被餓死。
一念及此,云仲秋開口說道:“我今晚要進城一趟,你眼睛不方便就別跟著了,留在家里,不要亂跑?!?p> “少爺是想甩開千雪,好去胡姬酒肆鬼混吧!”云千雪忿忿出聲,顯得頗為不情愿。
云仲秋一時哭笑不得,“本少爺就算真有那心思,也得有銀子使啊,咱家有嗎?”
這般說著,又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小侍女的額頭,“你這丫頭小小年紀,卻整天胡思亂想。”
“少爺這回進城,不是去花銀子,而是去掙銀子的。”
“真的?”云千雪半信半疑。
“當然。”云仲秋沒好氣地說道,“不然你以為,僅憑你少爺我,如何能將那敦凰城內(nèi)的西市之主羅陽獨自誆騙到鬼鎮(zhèn)去?”
“也是?!痹魄а┧尖馄毯螅p輕點了點頭。
心下卻暗忖著只要不給少爺銀子,便是讓他去了胡姬酒肆,也會被人給趕出來。
.........
敦者,大也?;苏撸⒁?。
自從三百年前玉石之路開通后,每年便有無數(shù)的駝隊和商旅從這條路上經(jīng)過。
而敦凰,便成了這片蒼黃大漠中最重要的一座古城,扼守玉石之路咽喉的同時,也控制了西域十六國和九州的命脈。
敦凰城,又稱不夜城。
這里從無宵禁之說,每到夜里,城內(nèi)便會燈火通明,恍如白晝。
這其中,尤以那座高達十二層的巍峨鳳凰樓最為醒目。
而云仲秋要去的胡姬酒肆,便藏在這鳳凰樓外的小巷子里。
“沒想到你這小家伙真能殺了羅陽,倒是我看走眼了?!?p> 酒肆廂房,女子看著對座的云仲秋,輕笑出聲間,碧藍的眼眸中掠過幾分意外之色。
女子喚作茹姬,西域粟特族人。
雖然臉上蒙著透明的白紗,可在朦朧的燭火下,仍能看出那是一張美玉般晶瑩剔透的絕色臉龐。
云仲秋一直覺得,憑茹姬之姿,是完全可以進鳳凰樓討生活的,實不該委身于尋常的胡姬酒肆。
“可你也闖下了大禍。”只見茹姬繼續(xù)說著,神態(tài)間還露出些許幸災樂禍之色,“那羅陽可不單單是西市的坊正?!?p> “他的另一個身份,是這敦凰城內(nèi)四大豪族之一,羅氏家族的子弟?!?p> “羅陽既死,你該不會以為羅家的人查不到你頭上吧?”
原來三百年前,有武唐傳奇名將岳山立足于敦凰,僅憑麾下三十六將,擊退西域十六國七萬兵馬。
其后二十載,岳山謝世。
三十六將僅余滕、殷、羅、畢四家。
而羅氏一族,便是這四家中羅氏后裔。
百年大族,衰而不敗,絕非尋常武者能去招惹。
云仲秋微微一笑,不以為然地說道:“這個羅陽,在族里怕是沒這么好的人緣?!?p> “我倒覺得,羅陽一死,西市坊正之位落空,羅氏族中少不得還有一番內(nèi)斗,他們暫時應該不會有什么心思來查我這個兇手?!?p> 云仲秋確實不怎么擔心羅家的報復。
因為能上【無赦刑榜】的人,無一例外,全是失道寡助、十惡不赦之徒。
更何況羅陽的罪名中還有“構(gòu)陷親族”這一條。
他在鬼鎮(zhèn)斬殺羅陽,羅氏一族里怕是有不少人做夢都會笑醒。
其次,敦凰城內(nèi)商賈盛行,放眼全九州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庶大城,城內(nèi)東、南、西、北四座坊市更是日進斗金。
眼下西市坊正之位落空,滕、殷、畢三家必然會對西市虎視眈眈。
羅家子弟一方面要內(nèi)斗爭奪坊正的位子,另一方面還要防備其余三大家族覬覦西市,一時又哪有心思去管究竟是誰殺了羅陽。
“你倒是看的明白。”茹姬微愣,旋即便又換上了一副笑臉。
她實在是對眼前這個少年愈發(fā)起了興致。
幾天之前,這小家伙還是個內(nèi)力全無的木訥少年。
可眼下,不但心思玲瓏不說,觀其太陽穴微鼓,顯然在武道一途上也已經(jīng)登堂入室。
再加上又能殺死羅陽,其武道實力怕是達到了青竹二或三階。
短短數(shù)天,不但性格大變,內(nèi)息更是突飛猛進,這事......實在是有趣的緊,早知道就該跟過去看看,看這小家伙究竟是如何殺死羅陽的。
“說正經(jīng)的?!敝灰娫浦偾镎f道,“這次來找你,有兩件事?!?p> “第一件,我需要敦凰城四大豪族中殷氏一族所有人的簿書概要。”
“第二件,家里頭快揭不開鍋了,我要五十兩銀子。”
說完擺了擺衣袖,“還是老規(guī)矩,條件你開。”
“有意思。”茹姬掩嘴輕笑,“剛殺了羅家的人還不消停,又想著去招惹殷家?!?p> 這般說著,卻從衣袖中取出一塊巴掌大小的金餅徑直遞了過去。
“這金餅足抵得上百兩紋銀?!?p> “至于殷家人的消息,你在酒肆里住上一晚,明日上午,我會把殷家的簿書給你。”
說完,起身從房間內(nèi)拿了一張紙條,“價碼也簡單,只要在三天內(nèi),幫我殺了這個人就行。”
云仲秋接過紙條看了一眼,微微皺眉,“又是鶴州來的茶商?”
上一次,他請茹姬出手,將羅陽誆至城外鬼鎮(zhèn),條件也是殺一個江南鶴州茶商。
沒成想這次的條件還是一樣。
云仲秋倒沒覺得這些茶商有多難殺。
恰恰相反,像這樣的江南商賈,大多沒有武技傍身,只要繞開扈衛(wèi),殺起來根本沒什么難度。
他只是實在想不出,這些遠道而來的江南茶商能和胡姬產(chǎn)生什么沖突。
卻見茹姬淡淡一笑,掀開面紗,端起金樽飲了口鮮紅的葡萄酒,隨后說道:“我不問你為什么要找四大家族的麻煩,你也別問我為何要殺這些茶商?!?p> “需知在敦凰城內(nèi),這等殺人的買賣,最忌諱的便是刨根問底?!?p> “小家伙,可別壞了規(guī)矩。”
云仲秋聽完微微頷首,“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