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心生憐憫
然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塞外異族皆豺狼也,非是可引為爪牙之輩,可用而不可信也,不可對其有絲毫松懈。
其青壯之輩,若有征戰(zhàn),或可使其向前,必使之死傷慘重,屆時死傷者多遷其幼童入漢人之家,妻女以復嫁我軍中將士,留其老于族中。
長此以往,不出數(shù)年,陰山以南將再無異族生存之基,如此,只需一兩代人潛移暗化,自當再無此隱患。
王猛的這番話語不僅僅是戰(zhàn)略上,即便是在戰(zhàn)術上都給予了張彥十分清晰而明確的提示與引導,即便是按部就班的依照王猛的謀劃行事,成功的幾率也極大。
當然,這些只是在一種比較理想的狀況下提出的戰(zhàn)略設想,日后會不會出現(xiàn)其他的變化打破其中的平衡,會不會出現(xiàn)某些意外狀況讓局勢脫離掌控等等,都是需要多加考慮的事情。
不過有個明確的戰(zhàn)略目標,總比毫無頭緒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這里布置一下那邊攻略一下要好得多。
即便是躺到了床上,張彥也絲毫沒有睡意,他仍舊在腦海里回想先前與王猛的一番對話。
……
“王師,雖然你的構想已經十分完善了,但并州之地人口稀少,卻是一個無法忽視的問題,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你的那些戰(zhàn)略構想雖然精妙,但卻宛若空中樓閣,沒有立足之基呀,即便僥幸成功,恐怕也不能持久。”
“阿彥果然聰慧,一眼就看出了我這番謀劃里存在的一個致命缺陷,”被指出了自己話語中存在的問題之后,王猛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顯得有些高興與欣慰。
他知道自己的眼光沒錯,自己這個弟子確確實實是有著大才的,在自己先前這一番天花亂墜的描述之下,換個一般人恐怕早已沉醉在其中,陶醉于自己言語里構建出來的盛景而不可自拔了。
但張彥卻是絲毫不受自己的話語所影響,反而沉著冷靜,極其敏銳的洞察到了自己話語存在的一個漏洞。
“為師只是負責為你指出一條路來,至于如何實現(xiàn)為師為你定下的目標,以及其中的細節(jié)和隨機應變,最終還是要靠你臨機決斷。
不過關于你說的并州人口稀缺這個問題為師倒是有所考慮,眼下心中確實有幾個想法,這便與你分說一下吧,不過其中的得失卻要看你自己舍取了。”
“老師還請直言,”張彥沉著的說道。
“為師近日思量之后,確實想到一個立竿見影的法子,遠比你們此前施行的諸如罪徒戍邊、招收流民,大肆購買家仆,奴隸等方法,高效得多。
你只需以鹽糧等稀缺之物或玉器綢緞等金貴之物,在塞外異族中大肆收購他們往年所劫掠的漢家百姓,等到他們發(fā)現(xiàn)漢人百姓特別是成年青壯在你這里很有價值之后,你自可快速聚集一批人口?!?p> 王猛說完之后便不再言語,就這么靜靜的看著他對面的張彥,眼神之中隱約間還有些催促,似乎在讓他趕快答應下來。
然而張彥在聽完王猛這個看似高效又實用的計策之后,臉上不僅不見一絲喜色,反而變得有些木然,就這么立在原地沉默了良久。
張彥看著對面王猛好似希望自己采用他這個計策的模樣,心里逐漸冒出了一個聲音。
“答應他吧,答應下來就可以快速聚集到大批的人口,如此,便能大大加快一統(tǒng)天下的步伐,讓這天下間深受苦難的百姓盡早看到太平的曙光?!?p> 然而這些看著大義凜然話語終究只是停留于張彥的心中,等到他終于組織好語言開口之后,脫口而出的卻是:“王師此言確實精妙無比,然而學生卻不能用之了。
塞外蠻夷雖然多有劫掠漢人的習慣,但這么些年下來,死在他們手中的漢人奴隸數(shù)量數(shù)不勝數(shù),除了年輕的女人之外又有幾個人能剩下來。
王師真正想讓我從異族手中獲得的,恐怕不是他們此前多年劫掠的漢人百姓,而是希望他們在知道漢人,特別是青壯漢人能夠在我這里賣大價錢之后。
能夠因為利益的誘惑和驅使,開始不斷越過邊境大量從各地不斷劫掠與搶奪人口,然后從各個地方源源不斷的運送到我這里,從我手中換取他們需要的糧草等物資吧。
雖說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然而弟子若做出如此行為,實在心中難安,大丈夫生居于天地之間,可以不擇手段,可以陰狠毒辣,但也應當有自己的底線在。
為了一己之私,致使萬千百姓于不顧,讓讓他們直面異族的屠刀和鐵蹄,讓無數(shù)漢家百姓家破人亡,此事雖非我為之,卻也是因我之故。
怕是要讓老師失望了,弟子不能采用老師的這條計策,而且此番言論弟子懇求老師以后勿要再言,弟子懇請老師為弟子另想他法吧?!?p> 張彥說完之后抬頭望去,卻有些驚訝地發(fā)現(xiàn),王某的臉上不僅沒有露出任何失望之色,反而還面帶欣慰的看著他。
“阿彥,你并沒有讓為師失望,欲成大事者自當有勝于常人之氣魄,心懷蒼生之胸懷,做事一味的依靠此等陰謀詭計,難免失了氣度。
相反,此番你若采用為師的計策,為師雖然依舊會盡心竭力的為你謀劃,但心中卻難免會感到有些失望。
為師再來與你聊一聊其它的法子吧?!?p> ……
此時躺在床榻之上,細細回想起來王猛最初的提議,張彥不得不承認自己當時確實是非常動心的。
“可惜呀,我還是無法向那些名傳千古的梟雄們一樣,做到舍己之外,再無他物,也沒有有那種寧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的心理素質。
我這位王師先前的那番表現(xiàn)和所說的那番話語,怕也是為了安我之心,好讓我心里不產生什么負擔吧。
即便是他心中有所不忍和負罪感,但那番計策他既然說出來了,怕是還是希望我能去執(zhí)行的,畢竟是能用出金刀計和帶兵強奪南方的人物,哪里會像我這樣有這等婦人之仁。”
張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不過他卻并不后悔,來自后世的一部分已經烙印進他骨子里價值觀和底線,始終還是對他這一生產生了難以磨滅的影響,絕不是這區(qū)區(qū)十來年的時間可以消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