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jié)沒有能回老家,李云輝心里總是惦念著,一定要在暑假里面回去玩一陣子。沒有更多的錢安排出游,回到家鄉(xiāng)去還不是最經(jīng)濟(jì)的選擇?李云輝自己不聲不響地就買好了車票。
“這次買的是臥鋪票,孩子還沒有坐過臥鋪呢?!惫烙嬂钤戚x也是想省點錢,才買的臥鋪車票。
“也好,在車上好好睡一覺,第二天中午還可以趕到家里吃午飯。在縣里下車,就在家門口了,比從市里還要轉(zhuǎn)乘大巴方便得多?!标懳募螐谋憷厦婵紤],感覺乘坐臥鋪列車也有好處。
臨時有事出門,陸文嘉無法送娘兒倆到車站去,臨走囑咐了又囑咐,生怕李云輝一個人誤了車次。
“兩點四十的樣子就要出門。擰著那么重的箱子,留時間充足點。坐地鐵到深圳東站是‘布吉站’下車哈,布吉站。沒有深圳東站這個站名?!?p> 從外面回到家,已經(jīng)快夜里十點鐘,陸文嘉這才有功夫給李云輝發(fā)微信,“睡覺沒,估計走到湖南啦?”
“叮咚”,李云輝的信息隨即回了過來,“自在吧?!?p> 陸文嘉心里猜測,“回信息這么快,估計又是擔(dān)心兒子從床鋪上面掉下來,自己一直盯著的吧?”
“兒子睡的是下鋪還是上鋪?我也就來睡覺,堅持早睡直到你們回來。”
李云輝再也沒有信息發(fā)過來。
說起來兩個人總是吵吵鬧鬧的,就連“離婚”李云輝都鄭重其事地說過了好幾次,陸文嘉的心也灰暗過很多次。真要是分開了,有個大事小情的,李云輝也還是都習(xí)慣性地告訴陸文嘉,要是遇見需要請客呀送禮呀什么的,更是要問陸文嘉究竟該怎么辦。
“一年沒游了?!?p> “一下水身體就僵硬得要哭,死死抓著我不丟?!?p> 李云輝發(fā)信息,往往都沒有事情前因后果的交待,一上來就是直接說事情。這條信息肯定是說帶著孩子去游泳館里游泳,陸淺秋還是怕呀。
“游的太少了,這么大不到10次。你都不陪人家下水?!崩钤戚x讓陸文嘉帶著孩子去學(xué)過幾次游泳的,效果都不是特別明顯。
“屬龍的也怕水呀?”陸文嘉真有點搞不懂,學(xué)游泳有什么可難的,硬是回憶不起來自己是什么時候會游泳的,只記得打小就在“龍蕩”里面游來游去的,根本不記得有“學(xué)”這個過程。
“千萬不要到河里去洗澡!更不能到龍蕩里去洗?!?p> “那里淹死過多少人!”大人們從來都是嚴(yán)詞厲色,生怕孩子們跑到河里去游泳。
陸文嘉只記得自己跟大家一起在龍蕩里面游來游去的,從來沒感到害怕過。只有在入水太深,感覺到水很涼的時候,才會感到有些害怕。陸文嘉不怕水,但是害怕水里面的螞蟥。有一天在水里待的時間有點久,從水里赤條條地上岸來后,發(fā)現(xiàn)胳膊窩里,大腿根上,鉆的有好幾條螞蟥,可真讓陸文嘉害怕了好一陣子。長大后在網(wǎng)絡(luò)上面偶然得知,螞蟥甚至可以在人體里面寄生好多年,陸文嘉就總是擔(dān)心,“身上該不會有螞蟥已經(jīng)寄生了好多年吧?”
所以陸文嘉無數(shù)次對陸淺夏和陸淺秋強調(diào)了再強調(diào),“游泳只能在游泳池里面游哈,千萬不能到河水里或者池塘里面游?!?p> “陸淺夏也是學(xué)得費勁?!毕胂腙憸\夏游泳的姿勢,陸文嘉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陸淺夏游泳很好玩,還是呂英琪帶著到縣城體育館里面學(xué)會的,“爸爸,我會游泳啦!”淺夏高興地告訴陸文嘉。
“怎么就學(xué)會啦?”
“我在水里憋著不出氣,拼命地游呀游呀,憋不住了我才抬起頭來吸口氣。然后又拼命地游呀游呀?!?p> 后來在BJ的溫泉賓館里,陸文嘉親眼看到女兒游泳的模樣,果然像她自己描述的,完全不管不顧,“噗通噗通”地游兩下,才抬起頭來換口氣兒,然后一頭扎下去,“噗通噗通”又游兩下,再抬起頭來換氣兒。
“人家都是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做。你倒真像青蛙呀,游起來干脆別抬頭啦。”
陸淺秋呢,學(xué)了兩個夏天還是沒學(xué)會呢。到了水里就緊緊地拉住陸文嘉的胳膊,“爸爸你別放手?!?p> “爸爸不放?!?p> “我們還是到淺水區(qū)里去玩?!?p> 在淺水區(qū)抓著泡沫板,哪里是在“游”,就是在“走”么。陸文嘉也并不著急?!坝斡具€有學(xué)不會的么?”
有呀。呂英琪就不會。兩人離婚前,呂英琪還想學(xué)會游泳呢。對陸文嘉說,“不把我教會,你就不準(zhǔn)離開哈?!?p> 李云輝好像也不太會。
“今天竟然是七夕,晚上看到了月牙?!崩钤戚x很少提及節(jié)日,情人節(jié),七夕節(jié),更是從來都不提。這是怎么啦?怎么記起來了還有個七夕?
陸淺秋到了該換牙的時候,里面新牙都要從旁邊長出來了,舊牙還穩(wěn)如泰山一動不動。
“醫(yī)生說了,還是要多用牙。自己啃蘋果!”
“自己的牙很少用力,沒想到換牙這么費勁?!崩钤戚x習(xí)慣把水果削好,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用叉子或者牙簽,好讓孩子扎著吃。
“那該怎么辦?醫(yī)生說要拔牙。”
“痛不痛呀?”
“痛也沒辦法?!?p> “以后還是真的要自己啃蘋果。”
說是說,所有的水果還是要切成了小塊來吃。有時候削的多了,李云輝就會把小碗推給陸文嘉,“趕緊吃完它。放著都快氧化了?!?p> 陸文嘉總是很警惕地看清楚,推過來的是什么水果,要是梨子,打死都不會嘗一口。
呂英琪把梨子削好了一刨兩半,隨手就遞給了陸文嘉一半。恰好陸家媽媽看到了,連忙把手伸向了陸文嘉,“拿來給我吃?!?p> 陸文嘉很高興地就遞給了媽媽。要說,媽媽還從來沒有找自己要過東西吃呢。
“你們兩個人不能分梨子吃??梢苑痔O果。”
“為什么?”呂英琪和陸文嘉同時奇怪地問起來。
“你們兩個真傻呀?!标懳囊芍苯有υ捤麄儍蓚€,“分梨分梨,諧音‘分離’,這都不知道?!?p> “咳。我還以為什么事呢?!眳斡㈢骱完懳募我粯拥亩疾灰詾槿?。
往后很多時候,呂英琪還會故意地把梨子分給陸文嘉吃。陸文嘉雖然不迷信,但是多少有點排斥,“還是不要了吧?”
“就算我們是‘共同’分享掉了一個梨子,不就不預(yù)示著‘分離’啦?”呂英琪的眼神天真無邪,咬著嘴角淺笑著。
“也是。共同吃個梨子有那么可怕嗎?!标懳募谓舆^來梨子,咬上一口就又遞給了陸淺夏,“我們?nèi)齻€人一起吃?!?p> “孩子跟家長一起吃沒問題,孩子是要離開家長的。父子倆最好不要分著吃。兄弟倆最好也不要分著吃?!?p> “要是這樣說起來,不還是迷信嗎。現(xiàn)在父子生活在一起的可是越來越少?!?p> “我哥就是傻。這只是討個彩頭。誰當(dāng)真呀?!标懳囊梢彩切闹笨诳斓模磫栴},說事情,總是一語中的。
離婚以后陸文嘉想起來這一幕,心里不服氣吧自己又無話可說。同呂英琪的婚姻未能走到頭,除了怨他陸文嘉自己沒有管住自己的欲望,又跟迷信有什么關(guān)系呢。無論把自己跟李云輝之間的感情美化到哪種程度,陸文嘉越來越承認(rèn),說一千道一萬,還是自我控制力不夠,禁不住李云輝的“美色”誘惑。哪怕李云輝在別人眼里并不是什么大美女,但是“貪嗔癡慢疑”中的貪和癡,自己肯定是中毒深重。
李云輝美著她自己的,我為什么偏偏要去招惹?“還是孽障。”陸文嘉并不太透佛理,但是一知半解的,有著他自己的偏執(zhí)。
陸文嘉的忍耐力確實不夠,多年過去了,還是太敏感,但是又還是沒有學(xué)會如何同老板或者領(lǐng)導(dǎo)交往。不是說非得去哄著老板拍著老板,老板們也沒那么多的功夫總是把誰放在心上。但是你總是要把你的工作呈現(xiàn)給老板看不是,而不是要躲著老板。陸文嘉呢,好像總是想躲著,最好隱身。自己把自己的份內(nèi)工作做好不就完啦?可是老板們怎么知道你把工作做完了并且做得符合他的要求?陸文嘉就是不擅長,在哪兒做到后來,自己都會感覺比較尷尬,好像又被邊緣化了??偸亲约好χ约旱模谧约旱穆殭?quán)范圍內(nèi)自得其樂。老板們是肯定呢還是想要批評呢,懶得去想它。要是單位有寫工作周報的要求還好點,至少有一個形式上的東西能讓陸文嘉把工作呈現(xiàn)一下。陸文嘉自己總是想著憑自己的業(yè)績來說話,可是如果說是負(fù)責(zé)全盤的內(nèi)部管理,又怎么能把所有的績效算在自己頭上呢?還是必須要有自己獨立開發(fā)出來的業(yè)績才能算數(shù)。
年紀(jì)越往后推,陸文嘉越?jīng)]有優(yōu)勢,又不是真正的高管,有拿得出手的輝煌經(jīng)歷說話。都是不大不小的公司,甚至中間還夾雜著一年半載的自由職業(yè)時間,到哪兒都叫不響。還是非得要有一定的前緣作為基礎(chǔ)才行,不是有了一定了解的朋友,熟人,誰會非得請他陸文嘉呀。說到底,確實是吃了沒有始終在一個行業(yè)里面沉淀的虧。當(dāng)然,即使在一個行業(yè)里面又能怎么樣,所有的客戶資源難道不是屬于平臺的?人家認(rèn)的還真不是你這個人,認(rèn)的是你代表著哪家公司來的。你個人再好再優(yōu)秀,無法認(rèn)知和評價不是。愿意跟你合作,還是要考察你的公司究竟實力幾何,公司整體的運作水平究竟跟自己的需求匹配不匹配。生意場上,交朋友都是順?biāo)饲椋芊駶M足自己的需求才是核心考慮因素。你是誰,往往真的并不重要。不外乎資源多的話,上手比較快一些而已。
自從省城消費信貸業(yè)務(wù)再次失敗,陸文嘉期間又守了好幾個項目,說起來項目都很大,完全可以讓陸文嘉“畢其功于一役”,戰(zhàn)斗一年,徹底脫貧。結(jié)果項目要么一放就是好幾年,有的現(xiàn)在還是一片土地好好地在那里呢。要么就是因為各種原因,無疾而終。走投無路的時候,連續(xù)麻煩蘭錚言都好幾回啦,好幾回都是蘭錚言出面,幫陸文嘉謀求到了一個職位。可是每回都沒有一個像樣的結(jié)果拿回來說話。就算自己是蘭錚言的派出單位,也沒有總是沒有重大業(yè)績或者職位晉升的結(jié)果拿回來的道理。人家為什么總是要幫你?因為你曾經(jīng)是別人的老師?別逗啦。要是真的是老師,難道不應(yīng)該是老師處處給自己的學(xué)生以關(guān)照嗎?自己跟蘭錚言比較起來,無論是品格,學(xué)識,還是能力,資源,都差距很遠(yuǎn),并且還越來越大。
好在陸文嘉一直秉承著先賢韓愈的訓(xùn)導(dǎo):“生乎吾后,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當(dāng)年自己真的是老師的時候,也是這樣看待自己的學(xué)生的,用陸文嘉的話說,自己就是靠著“教學(xué)相長”來為人師表的,所以才得到了學(xué)生們的尊重。這么多年過去了,陸文嘉在撕裂過一次社會資源以后,幾乎全是憑著學(xué)生在混社會。
從蘭錚言身上,陸文嘉也確實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但是要想把別人身上的優(yōu)點,轉(zhuǎn)化成為自己的優(yōu)點,太難太難,很容易就成為“HD學(xué)步”或者“東施效顰”。正所謂“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一個人的能力輸出,是天賦才干和后天領(lǐng)悟結(jié)合的結(jié)果,絕不是純技術(shù)性操作的體現(xiàn)。是忍讓多一點,還是剛正多一點,是必要的姿態(tài)作為麻痹手段,還是秉承著原則毫不退讓,期間的奧妙不同的人領(lǐng)會得千差萬別,表現(xiàn)出來的狀態(tài)簡直多姿多彩。人生的奧義不就是這樣的嗎?誰能把人生這本大書,真的讀全讀懂讀透?
陸文嘉肯定是不行的。即使有所讀,有所悟,到要有所行,陸文嘉又會氣餒。強硬扭著自己的天性,拼命地去適應(yīng)社會,陸文嘉努力了,甚至可以說是盡心盡力了,我們現(xiàn)在所能看到的結(jié)果,就是他呈現(xiàn)給我們的最好結(jié)果。好在,還不是最后的結(jié)果。
當(dāng)然,這么說,更大程度上是為了安慰兩個女人的心。不然,你讓呂英琪和李云輝怎么解釋呢?原來就是為了這樣的一個男人,傷透了自己的心?
李云輝申請公租房已經(jīng)好幾年啦,今年終于排上號,五月通知選的房。按照排號順序,他們選房還是比較靠前的,為此,陸文嘉對照小區(qū)規(guī)劃圖,列出了理想中的單元和樓層。誰曾想,李云輝在現(xiàn)場選房的時候,工作人員一催促就有點心慌,選成了旁邊的單元。心里即使有遺憾,陸文嘉也沒好多說什么。有了公租房住就非常不錯啦,又不是自己買的商品房,還那么挑剔做什么。隨著地鐵十號線的開通,公租房所在小區(qū)旁邊就有地鐵站,到福田區(qū)來非常方便。陸文嘉專門過去走了一趟,不慌不忙,從家里出來到兒子的學(xué)校門口,需要七十分鐘。如果是上班通勤,這個時間放到一線城市里面,已經(jīng)是很正常的概念。但是放到孩子身上,還是有點長,特別是早晨,地鐵兩頭走起來,還是比較累的。李云輝就堅決反對搬過去住,每月現(xiàn)在需要付出兩份房租,陸文嘉的擔(dān)子更重了些。
蘭錚言成為自己集團(tuán)董事已經(jīng)有好幾年,公司配備了一套小三居給了他。這幾年股票變現(xiàn)以后,再加上原來買在寶安的房子增值,在深圳房價起飛不久,蘭錚言就想辦法運作了一番,在福田又買了一套更大的改善型住房。搬家以后,蘭錚言打電話給陸文嘉說,“老陸,我那套三居室,公司說是送給了我們。現(xiàn)在空了出來,你們愿意不愿意搬進(jìn)去?。克闶亲夤?,不是送?!?p> “當(dāng)然,程凌云他們也會搬進(jìn)去住,你們算是合租。如果你們愿意過去的話,我就把主臥留給你們?!?p> “租金呢,肯定比市面上面便宜。”
“非常感謝錚言。我們商量一下,然后我給你回話?!?p> “蘭錚言對我們真是沒話說。程凌云是他表妹,肯定要照顧的,不然過年回家再見到他姑姑,怎么交待?”陸文嘉對自己的這位由學(xué)生漸漸處成了兄弟的朋友,也包括他身后的池寒梅,真心充滿感激。自己到了深圳,受到蘭錚言他們的不少關(guān)照。也是因為他們,自己與李云輝,才更快更好地融入到了這座城市。也是因為他們,自己與李云輝的生活,才多出來了很多的快樂和幸福。
“主臥可以留給我們?!?p> 李云輝對這件事有點遲疑,“跟人合租,會很不方便吧?原來跟同事住一個寢室,相互之間的遷就,是有很多故事的。”
“不能不去。我們不能冷了蘭錚言的一番好意?!?p>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首先考慮到我們,還有什么話可說的?!?p> “關(guān)鍵是我也想了,那里距離孩子的學(xué)校要更近,接送方便些。小區(qū)的環(huán)境也要好一些,心情也會好一些的吧?!?p> “政府分給我們的房子,你又嫌遠(yuǎn),不然我們自己住進(jìn)去,真的很好。小是小了一點,但是小區(qū)的環(huán)境也很好?!?p> 李云輝不置可否,陸文嘉心里知道,她最終會答應(yīng)的,只要是有利于孩子上學(xué)的事情,李云輝都會欣然接受的。
于是陸文嘉就打回了電話給到蘭錚言,“錚言,我們過去哈。麻煩主臥一定留給我們。感謝的話我就不說啦?!?p> “那就好。放心,你們直接過來拿鑰匙吧?!?p> “我們還是要簽一份合同的哈。主要是公司原來說是獎給我們的,現(xiàn)在好像有點想反悔,將來要是發(fā)生爭議,有合同對你們會有利一些?!?p> “當(dāng)然好。你們對我們的關(guān)照,心里有底。事情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挑選了一部分的日常用品,陸文嘉他們先住進(jìn)了蘭錚言原來住的房子。家具家電都是現(xiàn)成的,到了直接可以開伙。程凌云小夫妻倆隨后幾天也搬了進(jìn)來,大家在一起還是比較親熱的。這就算是在同一座屋檐下,組合成了一個別樣的大家庭。
主臥的床實在太小了,陸文嘉就在地面上打了地鋪,自己買不起房子,受點委屈還不是太應(yīng)該了么。只要孩子上學(xué)放學(xué)方便一些,生活上面的困難怎么著都可以克服??傆幸惶?,陸文嘉和李云輝,也是可以買得起自己的房子吧。
陸文嘉心里還真是慶幸得很,政府的公租房拿到手了,蘭錚言又給提供了更佳的一個選擇,兒子上學(xué)又要方便很多。住到蘭錚言原來的家里,可以說是擰包入住,把隨身衣物帶過去就行啦,剩下來的家具,日常用具和換季的衣物,都可以放到公租房里面去。陸文嘉去過了好多次,同樓層的鄰居們都很熱情,紛紛問起來,“你們什么時候搬過來呀?”“我們這里可熱鬧啦。大家相處得特別好?!闭婵梢钥吹贸鰜恚従觽兌己軣嵝?,相處起來應(yīng)該都很不錯。
從公租房剛回來,李云輝就把陸文嘉拉進(jìn)了房間里,“小陽臺不知道還能不能放進(jìn)去洗衣機。他們的襪子什么一起洗,真接受不了?!?p> 陸文嘉想了想,“陽臺上面肯定沒辦法再放一臺洗衣機了,回來我們買一臺,就放在洗手間里面吧,這里應(yīng)該可以放得下。”
“還有一個要花錢的事,回來再跟你講?!?p> “現(xiàn)在講唄?!标懳募涡睦镫m然真的有點怕,嘴上還是要硬著頭皮回應(yīng)。
李云輝看了看陸文嘉,欲言又止的,終于還是什么都沒說。
“對了,大姐女兒的手術(shù)怎么樣了?”陸文嘉想起來前幾天李云輝說過,佟大姐的女兒大腦里面檢查出來一顆瘤子,到武漢做的手術(shù)。佟大姐家里的一兒一女,都很懂事,上次回到家鄉(xiāng),還專門喊大姐一家出來到縣城,一起吃過飯的,兩個孩子跟陸淺秋,也玩得難舍難分的。大姐的女兒傅晚凌在上初中,也正是用力的關(guān)鍵時期,陸文嘉多少還操著點心的。
“昨兒晚上就想問的,后來忘記了。”
“手術(shù)已經(jīng)拆線,都很好。但是病理結(jié)果沒出來,不敢肯定究竟好不好?!?p> “那孩子呀,肯定沒大問題。記得問大姐哈,徹底好了也告訴我一下?!?p> “我大伯縣里住院一星期也轉(zhuǎn)到武漢了。”
陸文嘉吃了一驚,“上次回去看到大伯身體還很好呀,怎么一下子病得這么嚴(yán)重?”
“腦梗,不能說話。現(xiàn)在有點偏癱,要動手術(shù)。醫(yī)生說年紀(jì)大了,估計下不來手術(shù)臺,眼睛也看不清。”
“這么糟糕了都。”
“上次回家不是還挺好的么?”
“很突然。關(guān)鍵是他們家也是一團(tuán)亂麻。”
“上次你說的,出了車禍的二哥,就是大伯家的吧?”
“是呀,二哥一年多躺在床上,還要靠我大伯天天照顧著?,F(xiàn)在二哥剛剛能走點路,大伯又住院了?!?p> “人活著真難!”陸文嘉既是替大伯一家人說話,也是在說著自己,“往往一件事,足以摧毀一個家庭。”
“你也別太著急了。關(guān)鍵是,我們也確實做不了什么呀!”陸文嘉郁悶又躊躇了起來。想勸勸李云輝,又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
“上午是雷雷寄來一箱石榴。他不知道為啥非要寄?!崩钤戚x又說起了自家弟弟。
“哦。愛大姐么。這孩子懂事了?!?p> “明天我拿幾個去送光譽哥,每次回家?guī)|西上來,都會給我們一些?!?p> 陸文嘉盤算了一下,這才對李云輝說,“回來大姐和大伯家各送一千快錢吧。其他的我們再也幫不上什么忙。”
“少是少了一些哈,現(xiàn)在我們能夠拿出來的也就這么多了。”
轉(zhuǎn)天是陸文嘉母親壽辰,陸文嘉就跟李云輝說,“要不要給奶奶一個電話?今天奶奶70大壽。”
“你說呢。”
“看你自己的心情。打不打都可以?!?p> “一切順其自然。不勉強,不糾結(jié)?!标懳募沃览钤戚x對自己父母的意見越來越大,或許是因為對他的意見越來越大,連帶著對自己的家人也才越來越不滿的吧。每次兒子生日或者李云輝生日,以及春節(jié),父母都會向李云輝微信轉(zhuǎn)一筆錢,雖然不多,也是做老人的一番心意,但是李云輝從來不接受,都是等著二十四小時以后自動退回。為這件事,父親不止一次地打電話給陸文嘉,氣呼呼地說,“我們做爺爺奶奶的,過生日過節(jié)氣給孫子轉(zhuǎn)一點錢,買點禮物買點吃的,怎么就是不接受呢?哪里有那么大的氣性,我們怎么就得罪了你們家的李云輝呢?”
陸文嘉只好笑嘻嘻地勸慰,“李云輝也是好心,我們從來沒有什么孝敬父母的,卻總要拿父母的錢,心里真是不安啊?!边@話李云輝也確實是說過的,這里面真實的成分還是居多的。
“特別是她過生日,就更不敢收爺爺奶奶的錢啦。我們畢竟是晚輩?!?p> 聽陸文嘉解釋以后,父親的氣多少消了一些?!鞍パ?,一家人還想那么多做什么。就是爺爺奶奶的一點心意嗎。我轉(zhuǎn)給你,你才收到哈。不要又給我退回來啦?!?p> “好呀好呀,我肯定收。紅包都不收,傻呀我?!泵看侮懳募味颊娴暮荛_心地收下來,好幾次還真是應(yīng)了急。
正是因為有過好幾次這樣的情況,所以陸文嘉才對李云輝這樣說的,“打不打電話都不要緊。爺爺奶奶也知道我們的心思。”
但是每逢岳父岳母的生日,陸文嘉都沒忘了轉(zhuǎn)點錢過去,到了日子打打電話。前面幾年,岳父岳母也都沒有收,“你們在大城市,更不容易。我跟你媽還年輕,不過什么生日。”
李云輝總有自己的道理:“其實他們老老小小一家其樂融融,日子細(xì)水長流的。我何必去摻和呢?以前不讓走近,現(xiàn)在也沒必要非要走近。”
“不是說了么,不糾結(jié),不用非找個理由的。他們老老小小一家,你是說他們跟陸文超一家吧?你也不是外人。彼此就算不相互欣賞,不相互喜歡,但是也更沒必要成為仇人呀?!?p> “就算他們原來不喜歡你,有道理。現(xiàn)在喜歡你,更是道理。別再揪著過去了的不放啦。大家都早已經(jīng)放下,你還放不下?!?p> “不是當(dāng)事人的人,不存在放不放下的說法?!崩钤戚x說這樣的話,看來心里還是有著疙瘩的。這可不就是在擠兌陸文嘉么,“你不是當(dāng)事人,你沒有發(fā)言權(quán)?!?p> 陸文嘉話接得也快,“我也沒想讓你怎么著。一切都是自己的體會和選擇,任誰都無法勉強。我尊重你的感受。”
“我只是坦蕩承認(rèn)我不能。有些事,你不能代替我,表示走過或者可以?!?p> 陸文嘉心里的不快越來越多,感覺特別憋悶。想了一想,自我提醒靜了靜心,這才說到,“昨天我媽跟我說話,我也深深悲哀,我的事情,我媽早已經(jīng)無能為力。將來,我們對兒子,估計也是如此。我惟愿我能夠撐的更好一點,誰家的事情,我們都幫不上什么忙。真如你說的,家里也是一團(tuán)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