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得怎么樣?！?p> “雞毛沒有，你那邊呢?！?p> “差不多?！?p> “附近有一家精品店，咱兩去逛逛吧。”
我心里有些嘀咕，怎么連阿輝也喜歡去逛這種店了，不過只能怪這次選錯了地方，跑到郊區(qū)這邊來了，用地圖搜索了一下連個麥當(dāng)勞都沒有，盡是大跨度的天橋和筆直寬敞的大馬路。
到了阿輝所說的那家精品店，原來他說的附近是指坐了三站公交后再轉(zhuǎn)兩站地鐵，這里的街市繁華，跟剛才早已大不一樣。我和阿輝走進(jìn)那家精品店中，阿輝別的不看，徑直走到了一個叫做DIY區(qū)，然后就拿了兩束花起來。
“你干嘛?！?p> “學(xué)插花咯。”
“大哥，你腦子不是壞掉了吧，你干脆去買芭比娃娃。”
“我買來擺在我書桌上的，書桌很空曠?！?p> 我白了他一眼，站在一邊，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桌子的確很空曠，因?yàn)橹坝幸粋€舍友直接退學(xué)了，導(dǎo)致他占有了兩個位子，那個位子平時是用來放開水、泡面、烤腸還有零食的。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姐姐走過來，開始給他介紹花泥還有盆子這些東西。
小姐姐笑的很燦爛，一邊介紹一邊說很少看到男生有興趣自己過來買插花的材料，還問了好幾次是不是給女朋友買的，用不用問清楚一點(diǎn)。
我翻了一下白眼，心想這小姐姐真的是想太多了，這個人壓根沒有女朋友，只是不知道哪根線搭錯了過來買這些。
“就是說需要花泥、花還有花瓶是嗎?！?p> “額，花和花瓶是必備的，花泥可買可不買，剪刀也是必備的，如果你家里邊有的話也可以不用買?！?p> 是的，是的，導(dǎo)購也說家里了，我實(shí)在不好意思跟她說其實(shí)我們是住在學(xué)校宿舍里的學(xué)生，有人要在宿舍里邊搞一個插花，擺在自己的游戲本旁邊。
服務(wù)員耐心說著，還不時朝我瞥一眼，臉上笑盈盈的。我心里一慌，等會，他不會是把我和阿輝當(dāng)成了那個吧，那阿輝來買插花也就順理成章了？
我看著阿輝有些細(xì)皮嫩肉的樣子，再看看導(dǎo)購的臉，真想一頭撞到墻上去。
“那花呢，我買多少比較好?！?p> “花的話呢這邊建議你買個四到五種，每種三到四束這樣子，因?yàn)榈綍r候你要呈現(xiàn)出的是一個立體的、錯落有致的狀態(tài)嘛，所以一定要有不同的品種?！?p> “是要顏色不一樣嘛?！?p> “嗯……不僅是顏色，同時你也要考慮花的外形還有長短，你看像這種蕾絲和卷草就是可以做襯托的，像繡球、玫瑰、牡丹的話就是與之搭配的主花咯。”
“就是買些不同的話搭配一下插出來就會好看是嗎。”
“嗯，也不是，還要看你插花的技術(shù)，還有你買的話要和瓶子搭配，總之這里面有很多學(xué)問，我們這邊買了插花以后都有課程的，掃一下二維碼就可以跟著學(xué)。”
……
服務(wù)員用透明的包裝紙把這些花草全部包裝在了一起，阿輝讓我?guī)退命c(diǎn)，我終于明白為什么要叫我一起來，稍加考慮，還是決定只拿一個花瓶，我是無法忍受坐兩個小時地鐵回去還捧著好幾束長短不一的花。
結(jié)賬的時候阿輝突然問了一句，“你們這里有沒有賣保溫桶?！?p> 最后的兩個小時車程，我便是抱著兩個圓柱體，保溫桶和花瓶站在了地鐵上，沒有了手機(jī)，我便學(xué)會了冥思。
回到宿舍匆匆吃完飯，阿輝便開始了插花之旅，他看了一會兒視頻，然后便不再看，一開始我還站他后面跟他一塊看，后面覺得這些所謂的三分鐘五分鐘學(xué)習(xí)插花基本是無稽之談，看起來很簡單，但一些所謂的細(xì)節(jié)是無法展示的，只能靠自己摸索，依樣畫葫蘆最后出來的不會是葫蘆。
沒一會兒我便失去了耐心，阿輝倒是老老實(shí)實(shí)把幾個視頻都看完了，小心翼翼地開始用剪刀剪花的根莖，仿佛是生怕花會疼似的。
他插了幾束便拍一張照片，仔細(xì)觀察以后又插了幾束，又拍了一下照片。
“叩叩叩?！眰鱽砬瞄T的聲音，阿輝走過去開門，進(jìn)來的竟然是阿敏，她只瞥了我一眼，就被桌子上那盆四不像吸引了過去。
“哎呀，你怎么這樣弄啊。”她的手扶著電腦椅背，驚訝地說道。
“不是。”阿輝有些激動，一手撐著桌面，點(diǎn)開那個視頻，“你看，她是這么說的，她說外圍是這么插，里邊是這么……”
“你不要單純看她怎么說，你自己要有個感覺……”
阿輝起身，把位子讓給了阿敏，阿敏不客氣地坐在了那個椅子上，把阿輝插好的花一根根抽出來，開始分類，然后用剪刀在根莖進(jìn)行修剪。
她穿著一件粉色的T恤，穿著一條短褲，拖鞋也是粉色的，但是穿了一雙黑色的襪子，襪子和她小腿黑白相間。阿輝在一旁給她指指點(diǎn)點(diǎn)，在說著自己剛才看了視頻的感悟，仿佛一個絮絮叨叨的阿姨，然而阿敏只是專心地盯著那些花，用手不停地調(diào)整著花的位置，不時地說兩句話，似乎沒怎么聽阿輝的講話。
“插的時候同一種類的也可以不全插在一起，這樣就不會顯得很生硬……”
整整兩個小時，我刷了不止30章小說，他們還在搞那盆花，阿輝索性拿了張椅子坐在旁邊，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她擺弄。阿敏的確是不喜歡看視頻，她喜歡的是不停地瞎想和比較。通常越到后面她越托著下巴在那里仔細(xì)地看，以至于她思考的時間比起她擺弄花的時間要長得多，然后一遍遍調(diào)整插花的位置讓它們更好看。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我有些奇異，看著旁邊的小鬧鐘，發(fā)現(xiàn)聲音和它的秒針出奇的一致，我這才發(fā)現(xiàn)四個人的房間里如此安靜，再看過去，阿敏已經(jīng)盤腿坐在那里，手指搭在盆邊，但是一動不動。
“可能這兩只調(diào)換一下你看看。”
阿輝站起來把那兩只花調(diào)換了一下。
“算了，插回去吧?！?p> 十點(diǎn)鐘的時候，阿敏終于起身說差不多了，我想著要是在她自己的宿舍，不到十二點(diǎn)應(yīng)該不會完事。就在她說著差不多眼睛卻繼續(xù)盯著那盆花的時候，阿輝把那個保溫桶拿了出來。
“這個給你吧，上次那個被摔壞了。”
“哦，好?！卑⒚舢?dāng)場接了下來，表情自然，又瞥了一眼那盆花，“等我下次再給你們做糖水喝吧?！?p> “好?！?p> “那我走了，再見。”說著她又把那盆花挪了挪。
“再見。”
阿輝送她到樓下，然后就回來了。
“喂，咋回事?！蔽铱粗⒅桥杌òl(fā)呆，問道。
“你說放那里好點(diǎn)，出來一點(diǎn)還是進(jìn)去一點(diǎn)。”
“進(jìn)去一點(diǎn)?！?p> “為什么，我也覺得進(jìn)去點(diǎn)好，有什么方位的考慮嗎?！?p> “沒，主要是怕摔下來?！?p> 阿輝不再說話，繼續(xù)挪著那盆花的位置。
“為什么要買這盆花?！蔽艺驹谒竺妫f道。
“都說了，我的桌子空蕩蕩的。”
“你知道到時候不管你留在或者不留在廣州，這花都是帶不走的吧?！?p> “我不留在廣州了，我到時候會去東莞?！?p> 我有些驚訝，“這么說你已經(jīng)想好了?！?p> “嗯?！?p> “挺好的?！?p> “要一起去嗎?！彼D(zhuǎn)過頭，笑了笑。
不知道怎么回事，這一瞬間我覺得四周變得安靜下來，就如同有一百個無形的話筒伸到我的面前，等待著我說出那個答案一般。
“我想，還是不了，我不打算去工廠?！卑肷魏?，我答道。
他臉上還是保持那個淺淺的笑容，仿佛早已預(yù)料到一般，回過頭去。
“我只是沒想到有天你會搞這玩意兒?！?p> “她挺喜歡的啊，上次在車上她都說了。”
“你是為了她才弄的？”
“總要讓她情緒穩(wěn)定下去吧，我可不想下次再去天橋救人了?！?p> “也是，還是你想得周到一點(diǎn)?！?p> “是你那天看完電影一直在發(fā)呆，她都在車上說了一大堆插花的事情?！?p> 我只好無奈地笑笑。
阿輝又繼續(xù)開始打他的游戲，一個小小的人拖著一把大大的刀面對著大他好幾倍的怪物，面對著各種怪物的猛擊不停翻滾著，畫面黑暗壓抑，我一直不能理解他為什么不玩一些明亮活潑的游戲。而我也不懂有什么一直死還能讓人有動力玩下去的游戲，我懷疑阿輝是被這游戲奪舍了。
沒一會兒阿輝坐起來，撓了撓頭，喃喃自語說不行，我看他似乎是把那花盆扭轉(zhuǎn)了一圈，或者是半圈，因?yàn)樗槙r針地旋轉(zhuǎn)以后又逆時針地旋轉(zhuǎn)了一下。半小時還沒過去，他便又開始扭動那花瓶，大約前前后后扭動了四次之多。
終于到十一點(diǎn)的時候，他去洗澡了，洗完以后戴上耳機(jī)開始打游戲。他經(jīng)常這樣，美其名曰等頭發(fā)干了再睡覺，以免第二天醒來頭發(fā)炸毛。于是經(jīng)常在那里玩著，然后那水順著發(fā)絲一滴滴掉在桌上和地上。
他關(guān)掉了電腦，屏幕變暗，那閃爍著光的鍵盤熄滅了，變得漆黑，他就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干，就盯著花盆看著，然后他站起來，把那花盆抱到了陽臺去。
我正想出去看個究竟的時候他喊了我名字，叫我出去看看。于是我走出去，看著他把那盆花放在了洗漱臺的最邊緣，靠近窗戶的旁邊。
我笑笑，他問我怎么樣，我說你不覺得放在靠外面的地方會更好嗎，有陽光，有露水。他說那只能放在洗衣機(jī)上面，不然放洗漱臺會擋掉一個洗漱的位置，我說我是開玩笑的，就放在那兒好了。
他沉思著，似乎是要找一個更好的位置。
“你干嘛搬走，看不慣嗎。”
“不知道為什么，打游戲的時候總感覺被什么擋著，感覺畫面都看不清了。”
“可是它不是明明擺在你的顯示器外面嗎?！?p> “是啊，是這么回事，但是你想忽然就多出來了一個東西，然后你就會覺得被擋著。”
“你不去注意到旁邊那盆花不就好了。”
他皺眉思索著，半晌說道，“是這樣的，大概是我之前習(xí)慣了那面墻是空白的，空無一物，但是現(xiàn)在放那么一盆花在那里，我就覺得被擋住了?！?p> “好吧?！彪m然我還是不太明白，但是看著他盡力解釋的樣子，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
我們一起站在那里插著腰看著那盆花，這時候我發(fā)現(xiàn)有一個花像是折斷似的耷拉著腦袋。
“這外邊這個花是什么?！?p> “黃色這個嗎?！?p> “是?！?p> “玫瑰。”
“怎么折斷了?！?p> “這個就是這樣的啊?！?p> “那怎么就它一個折斷了?！?p> “這個是阿敏說……說什么要錯落有致之類的。”
“你確定不是剛才你挪來挪去，把它弄斷的，或者是你搬出來的時候……”
“不是，你別胡說?！彼兄掳妥屑?xì)看著，仿佛也變得不確定起來。
我看了許久，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確看不懂，抬頭看他時，發(fā)現(xiàn)他也在看著我，然后我們就都笑了起來。
“看不懂真的?！?p> “我也是?！?p> 那花搬出去以后，阿輝沒事的時候就去陽臺那邊看看那個花，說是要調(diào)整得更好看，但是半天沒動一下，阿良想用手去挑弄一下，被阿輝給罵走了。
兩天后，那盆花又被擺在了阿輝的桌上。他繼續(xù)在玩那個一直死的游戲，旁邊就擺著那么一盆花，依舊錯落有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那些花束像是被人調(diào)整過了。
“有人調(diào)了這個花了？”
“嗯。”
“誰?。俊?p> “我。”
“怎么又回來了?！?p> “就擺在這里吧?！?p> “是不是適應(yīng)了?！蔽倚πΑ?p> “沒有，還是有點(diǎn)礙眼?！?p> “不搬走了嗎。”
“花那么多錢，總得要適應(yīng)一下?！?p> “何必勉強(qiáng)自己。”
“昨天的時候，我看到有鳥飛進(jìn)來，在啄這個花，我感覺再不拿進(jìn)來就要被那鳥啄死了？”
“鳥？來啄我們的花？”我和阿良面面相覷。
“是啊，不是太大，就飛過來啄?！?p> “我們的陽臺可是從來沒有鳥飛過來的哦?！?p> “估計(jì)是給花香吸引過來的?！?p> “行吧?！?p> “放久一些時候，估計(jì)就能適應(yīng)了，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