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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鴉小傳2

第五百六十六章 你也沒問呀

狐鴉小傳2 玄變 2351 2023-06-24 14:00:00

  年輕人有沖勁,有干勁,熱血激昂,意氣澎湃,好似初升的太陽,總是希望盡快綻放自己的輝煌光芒驅(qū)散一切黑暗,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子,萬靈中罕見的英才,能夠改變世界,摧毀所有不公,莫名懷有對抗世間已有規(guī)則的心意——所謂“叛逆期”大概就是如此。少年人有改變世界之心,有憐憫眾生之意,這很好,值得贊頌,卻怕遭人利用,遭人算計,比如韓湘子。

  作為一個富家子弟,韓湘子自小沒有真正意義上遇到過挫折,堪稱一帆風(fēng)順長大,再加上天資聰慧,武藝超群,憑借武藝、智慧和家資財產(chǎn),他可以說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結(jié)果自然是助長了他“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志氣,以為世間必定為其改變,甚至世間隨其改變,養(yǎng)成了狂放不羈的脾氣。

  叛逆的少年人下意識與世俗規(guī)矩對抗,蔑視人間禮法:世人注重科舉入仕,他偏偏不把功名放在心上;家族有錢有勢,他偏偏散財去勢,僅靠竹笛一根打遍方圓匪寇;人們瞧不起風(fēng)塵女子,他偏偏親近她等人,憐憫她等人,平等對待她等人,并尊重她們的選擇。這次韓湘子之所以氣惱的同時又特別激奮,便是因為他認(rèn)為自己是又一次與世俗偏見做對抗,是偉大的行為——可惜今次的偉大是建立在謊言上。

  來到曠野荒郊,迫不及待完成偉大事業(yè)的韓湘子按照風(fēng)月院老板娘給出的線索仔細(xì)尋找“匪寇”的所在,但耗費(fèi)許久時間也沒有結(jié)果,有力沒處使的年輕人越發(fā)惱怒,也越發(fā)心急。正此時,邊上某條小道走來一個少年乞丐,手握酒壺,邊走邊唱,甚是逍遙。乞丐唱道:“

  一杯入喉,豪放文章胸中涌,

  兩杯落腹,萬丈氣魄意氣生,

  三杯散盡化奧妙,四肢百骸騰云風(fēng)。

  乘云駕風(fēng)覽五岳,峰巒峻峭,蒼翠迷蒙;

  飲雨披霧賞四海,波光粼粼,濤瀾洪洪。

  天地凡塵三界樂,陰陽熏醉,混沌初成,

  苦尋前途無急躁,手執(zhí)壺酒一杯盅,

  莫多斟酌,莫多猶豫,

  仰首暢飲,恍然觀望,

  大道盡在不言中。哈哈哈……”

  韓湘子驚喜不已,心說這乞丐不是之前給他美味藍(lán)酒的那位嘛,多日未能再次品嘗,早就心癢癢了,今天又一次遇上,說什么也得再討要一杯,既為解解酒饞,也為助壯膽氣,一會方才好殺匪斬寇。

  富家子上前見禮,言說自己的請求,乞丐也是怪人一個,明明都窮得要飯了,居然特別大度,直接應(yīng)允韓湘子的請求,奉上美酒,“但還請公子別貪杯,你過后去救人殺匪,若是喝醉了,恐耽誤性命?!?p>  “不礙事不礙事?!表n湘子急迫地往嘴里灌酒,越醉越喝,越喝越醉,但精神亢奮,血?dú)鉂L涌,“區(qū)區(qū)匪寇,哪是我的對手!手到擒來之事,無需過多在意,少爺我只要出手,必定馬到成功!”

  “呵呵呵……”乞丐卻也不多勸阻,任由富家子飲酒。

  幾時之后,喝了許多美酒的韓湘子謝別乞丐,七扭八歪隨便選了一條路走,恍恍惚惚,踉踉蹌蹌,不知行了多遠(yuǎn)、多久,來到一條山道上,因腳下不穩(wěn),不小心與路邊的一個瘸腿人撞上,差點把人家撞下懸崖。

  “哎呀!”韓湘子一驚,酒醒了一半,趕忙道歉,“對不起先生,差點害了你,幸好,幸好?!?p>  路邊的瘸子道:“幸好什么呀?你沒害我性命,卻害了我的鐵拐呦~”

  韓湘子不解,“鐵拐?什么鐵拐?”

  “還用問?”瘸腿人說道,“當(dāng)然是我日常行走依憑的鐵拐?!?p>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表n湘子再次道歉,“我這就去取?!?p>  年輕人還算有耐心,匆匆忙忙循草木巖空隙下到懸崖,費(fèi)盡千辛萬苦找回鐵拐,之后艱難地往上爬,期間手腳盡數(shù)被荊棘巖石割傷,還被不知從哪滾下的石塊砸中腦袋,鬧了個頭破血流的的狼狽模樣。

  好不容易爬上山,取回鐵拐,韓湘子恭敬送還給瘸腿人,“先生,您的依憑之物,且收好?!?p>  “年輕人,蠻厲害的嘛?!比惩热耸蘸描F拐,贊道,“這么高峻的懸崖,你竟然能爬下爬上,真不錯呀。”

  聞聽夸贊,韓湘子立刻飄飄然,“不瞞先生,若非是我飲酒,頭昏腦漲,四肢酸軟,這小小的懸崖根本算不得什么,晚輩武技極好,哪怕是更高更陡峭的山峰也如履平地?!?p>  “哦,這樣呀?!比惩热苏f道,“既如此,那你再下去一次吧。剛剛你不僅撞飛了我的鐵拐,還把拐上的葫蘆弄掉了,你再去取回來吧?!?p>  “……”韓湘子臉色微變,“你怎么不早說?”

  “你也沒問呀?!?p>  沒轍,只能再下去一趟。略有氣憤的韓湘子二次攀爬懸崖,穿過層層荊棘,先下后上,手腳的傷勢更重,而且這一次滾下的石頭更多,把他砸得七葷八素,滿眼金星,但終究勉勉強(qiáng)強(qiáng)順利找回了葫蘆。

  “這下行了吧?!”韓湘子緊皺眉頭,咬牙切齒道,“先生別告訴我還有其他東西在下面。”

  “沒有,沒有,沒其他東西了?!比惩热诵α诵?,看著手上的鐵拐和葫蘆,突然隨手一拋,竟是把韓湘子辛辛苦苦帶上來的兩樣?xùn)|西又扔下了懸崖。

  眼見如此,韓湘子怒憤,大聲問道:“你這是做什么?!”

  瘸腿人說:“沒做什么,就是扔掉鐵拐和葫蘆呀?!彼詥瓮日酒鹕韥恚牧藘上?,跳了幾次,很是靈活,“我呀,因意外瘸腿,以前只能靠鐵拐,又因情緒不佳,沉迷酒水,但不久前,我領(lǐng)悟了‘獨(dú)行之術(shù)’,憑單腿就能自由活動,又輕松又有趣,再也不用依靠鐵拐行走,也用不到葫蘆里的酒水澆愁。這次上山就是專門為了扔掉鐵拐和葫蘆,徹底與過去說永別?!边@家伙不但單腿蹦跳,而且亂踢亂碰,導(dǎo)致大量石頭順懸崖滾下去。

  “你!”韓湘子氣瘋了,這才知道砸他的石頭從哪來。年輕人怒發(fā)沖冠,薅著瘸腿人的衣領(lǐng)要打人,“你倒是早說是為了拋棄鐵拐和葫蘆啊!”

  “你也沒問呀~”瘸腿人道,“公子,你要做什么?不會是打我吧?哎呦呦,你怎么能打殘疾人呀?哎呀,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呀?一個年輕人,不想著尊老愛幼,不想著助困救難,反而要打人、欺負(fù)人,這叫什么世道呀!?救命呀,有沒有人救我呀!救命呀……”這人肆意嚎叫,好生聒噪。

  “我……”韓湘子氣也不是,怒也不是,只能憋住怒氣淤積于心,放開瘸腿人,扭頭離開,“這叫什么事!氣死我也!氣死我也!”

  瘸腿人目送富家子離開,嘴角微微動了動,小聲笑道:“不愧是玉先生和玉小姐,想的招數(shù)是很損呀!若是憑我們,這輩子也想不出這么損、這么欠揍的招數(shù)!湘子竟然沒揍我,真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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