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好像，沒什么不對的吧
“請問，您就是向老師嗎？”
看著辦公室里的那道批改論文的筆直背影，楚楠并沒有進來，先不提辦公室里有五位男老師在，單單是沒收到邀請就貿然走進，這很不禮貌。
因此，楚楠下意識采取了最禮貌的行為。但這種禮貌卻是一種陌生人的禮貌。一旦對熟人用上，反而顯得生分。
察覺到對方在保持距離，向晚秋放下紅筆，發(fā)出物是人非的嘆息，柳葉眉微微下沉，也不知是憤怒他曠課的事情，還是氣憤別的事情，總之，她回頭的時候，說一句同樣對陌生人才說的話語。
“那么，你就是楚楠同學吧？”
聲音低沉，帶著警惕與敵意。斜來的目光更是充滿觀察與試探的味道。
當這句話響起，在場所有老師都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明明這兩人有著共同的紐帶，已經認識多年，卻都像是第一次見面似的，帶著對抗的意味。
難道是為了楚楠曠課的事情，向老師發(fā)脾氣了嗎？
不應該啊，明明辦公室里的大家都沖著向老師的面子，沒有把楚楠曠課的事實記錄在考勤。
既然人沒事，對方的家長早已去世，追責到此為止，向老師為什么要發(fā)火呢？是因為對方是恩師的兒子嗎？
楚楠同樣在觀察著向老師的言行舉止，不得不說，與記憶里一模一樣，這確實是一位性格冷漠，凜然若梅的女人。
不同的地方大概有兩處。
第一處不同是身材。
記憶里，這是一位懷抱兩個足球的美人，總是抱著雙臂，很讓人擔心足球掉下來。
而眼前這位平平無奇。
第二處不同是氣質。
同樣是冰山氣質，記憶里的老師，有三分恃才傲物，三分誰與爭鋒，三分不可一世，是自然而然的冰山。
而眼前這座冰山，卻是刻意為之的冷漠。
仔細觀察向晚秋的身體，那標準的坐姿，抬頭挺胸，似乎是被什么東西緊緊地束縛著，不能這樣，只能那樣，充滿了不情愿。
難道，她是因為裹胸勒得太緊，太過氣悶才露出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表情的嗎？
楚楠覺得自己這種猜測不僅下流而且可笑，實在不是正人君子該想。
“能讓我和我的學生獨處幾分鐘嗎？”
向老師二度嘆氣，冷冷地說道，聲音里沒有一絲人情味兒。冰山美人的她說話一向是這個口吻，大家早都習慣，也知道兩人關系并不一般，確實有話要說。
等到辦公室里的老師走得七七八八，向老師反手，關上房門，盯著楚楠，沉默了好一會兒。
而這段沉默的時間，楚楠一直按照學姐的吩咐利用魅魔的敏銳感官，觀察這位向老師的氣息流動。
果不其然，向老師是一位武道強者，而且境界極高，能夠探測四周生物的氣息流動，連一只悄悄逼近的蚊子都不能近她的身。
至少有第四境界，現(xiàn)在的自己不是她的對手。
直到這一刻，老師才說話。
“學會藏匿自己的氣息，探查武道高手的氣息，你果然不一樣了，而且更漂亮了?！?p> 聲音就像冰雪化開，沒有敵意，只有淡淡的傲慢與喜悅，漸漸與記憶中那個有些奇怪的老師重合。
楚楠依舊沒有說話。
“說說吧。”
向老師邀請他坐下，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牛皮日記本，然后坐在楚楠對面的椅子上，日記本里貼滿了標簽，看樣子是記錄各種各樣的圖表數(shù)據(jù)。
“變成魅魔后的感覺?！?p> 看樣子，向老師是打算對他做個訪談。
人類學、心理學方面的社科學者大都是訪談能手，能從細枝末節(jié)處，找到被訪談對象的弱點，切開對方的內心。若是不接受訪談，不想成為她們的研究對象，最好什么也別說。
楚楠雙手交叉，沒有說話，明明心頭一震，可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表情，似乎身體本能不許他對這個女人露怯。
向老師見他一言不發(fā)，一臉傷心地說道:
“本以為覺醒儀式失敗，我還挺失落，想給你找其他續(xù)命的法子，昨天上午，你沒有來上課，我去了你家，但我沒看到你，收集了你留在浴室的幾根頭發(fā)，確定你成功了，我很高興，后來你去了哪里？”
楚楠一動不動，依舊沒有說話。
一來他知道實話實說，向老師會生氣。
二來他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些不大好的記憶。
潛意識告訴他，必須嚴防死守。
看他鐵石心腸的樣子，向老師將計就計，一臉可憐巴巴地問他。
“你去找了南云了對吧，恢復健康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來找我這個盡心幫助你覺醒的授業(yè)恩師，而是去找自己調教的狗，和一條狗約會，把自己置身于風險當中……”
看到楚楠皺起眉頭，向老師十分識趣地收聲，沒有繼續(xù)指責，而是十分不屑地說道:“氣息藏匿術，她教你的？”
“是。”
向晚秋撇撇嘴，像個小姑娘似的賭氣。
“真吝嗇，如果是老師我，會給你更好的?！?p> 向老師從牛皮本的夾層里，扔給他一本紙張發(fā)黃的小冊子。
“這是？”
“藏魂術，能藏意識，天凰道的殿主都有搜魂讀識的本事，雖然有幾位殿主是值得尊敬的長輩，不屑這種邪道手段，但也有一兩個無恥敗類要防?！?p> 接著，向老師又警告道:“你調教的那條狗，最近和天凰道的一位殿主走得很近，那位殿主同樣對魅魔很感興趣，你要小心那條狗露了你的底細?！?p> 楚楠很想說學姐值得信任，但他沒有，因為他感覺到向老師的怒火，要是和向老師爭論肯定會引火燒身，不如一言不發(fā)。
“餓了吧？”
大概是知道楚楠對自己提防，向晚秋突然露出皓腕，和學姐那種鍛煉過的肌肉胳膊不同，這條手臂雪一樣白，肌膚透明，能看到青色血管。
“是尾巴進食還是嘴巴進食都行，記得進食前注入誘惑劑，保證進食過程順利，不然會痛的?！?p> 楚楠搖了搖頭。
向老師愣住了。
“別忍著，魅魔需要吃飽才能成長，以后你成長所需的能量，由我找人提供，你不必操心這些臟活兒，是我想辦法治好你的，我該對你的病情負責?！?p> “您不用為我負責。”
楚楠的聲音像錘子一樣砸到向老師胸口。
“我有獲得食物的門路?！?p> “你說什么？”
向老師睜大一雙眼睛。
“我自己有辦法解決。”
向老師的情緒有些失控，像是意識到了什么，憤怒地說道:
“是那條家畜對你承諾了什么對吧?！?p> 楚楠回答:“學姐她不希望我傷害別人，所以我不會傷害別人?！?p> 向老師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愣了一下，接著越發(fā)惱火地說道:“該不會你只吃她給的東西吧，這樣挑食，你會長不大的，你要成長成真正的魅魔之王，一只天驕怎么夠，她不夠的，起碼七八個，她充其量就是一道下酒菜，她算不上大餐！我會給你準備真正的大餐的！”
“我也沒想長大，只是現(xiàn)在這種形態(tài)就足夠了?！?p> 楚楠露出志得意滿的微笑。
這讓向老師更惱火了。
“不可以的，你絕不能聽她的話，她算什么，她對魅魔一竅不通，我才是專家，我和你媽媽都是研究妖魔的專家，我們才是懂魅魔的，你不懂，她也不懂，你們都是外行?！?p> 楚楠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討厭這位向老師的原因，因為她打心眼里看不起南學姐。
這大概是學者的傲慢吧。
僅以自己的眼界與標準看待他人。
“你要是不接受我的負責，那我做那么多準備，又有什么用，我可是花了大量經費完成了這套流程，足夠你完成進化的?！?p> 向老師忽然抓住他的手，對他露出哀求的眼神，仿佛只要他答應進化，什么都肯給他。
“求你，讓我?guī)湍氵M化吧，順便做幾個小課題，會帶你的名字的?！?p> “非常感謝您的幫助，老師?！?p> “突然感謝我干什么？”
向老師嚇了一跳。
“難道我在你心里就只是一只破鞋，利用完就可以拋棄？你，你真想氣死我不成?！?p>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p> “難道，你要和你那條狗私奔，你敢，我絕對會把你關起來的，不然，我現(xiàn)在就死給你看！”
怎么都喜歡玩自殺這一招，這真的是女尊世界嗎？楚楠有些懷疑。
“那個向老師，我只是想拜您為師，進軍學術界，我沒想把事情弄得太復雜?！?p> “什么，你還要拜我為師，寫論文，你真是個畜生，要把我的價值榨干才甘心嗎？！”
“呃？有什么不對的嗎？只是寫論文而已?！?p> “只是寫、寫論文啊，哦，那好像……沒什么不對的呦，嘿嘿?！?p> 聽到他不走的消息，向晚秋恢復平靜，甚至還有些高興。
“那您有什么意見？”
“先這樣吧，我給你寫個書單，算是給你打基礎，你把書單里的書看完，再說說論文上的事情?！?p> “哦，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