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回府
“等一下”
正當羅天旭帶著一干人等準備離開錢府之時,展方突然叫住了他。
“你還想干什么?”
“那敢問羅公子,這群西洋人貨船上的東西是不是你們拿的?”
說到這,羅天旭的腦海像是觸電了一般。
歷代律法,官府不得擅拿民間財物,否則視為枉法。
“哼,休要胡說,我們官府中人怎么會做那些事情?”
像這種丑事,當然不會承認。
“真的嗎?”
“我說了不是就……不是?!?p> 做了虧心事,羅天旭說話底氣明顯有些不足,都不敢正眼看展方。
展方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拿出了一張精致小巧的羊皮紙,上面還有密密麻麻的幾行文字,包括大宋所用的漢字。
“你沒有發(fā)現(xiàn)盒子里面有夾層嗎?”
羅天旭此時也是后悔,自己得了假的鉆石以后,沒有找人調(diào)查這盒子,只當它好看,將鉆石帶著盒子原封不動的收了起來。
今日借花獻佛時,被展方給看了出來。
“怎么樣,要不要看看上面寫了什么?”
展方的動作就好像二十一世紀的街頭小販,用神秘的表情誘惑顧客買他的貨物。
羅天旭將羊皮紙拿了過來,他不認識洋文,卻認識漢字。
讀到后面之時,他的臉上發(fā)出種種疑問,再聯(lián)想到朝廷發(fā)的通告,加劇了他內(nèi)心的害怕。
“這個是…………”
“回去好好問問這顆石頭的主人,他會告訴你的?!?p> 展方?jīng)]有明言,只是委婉的說了一句。
羅天旭看著眼前的家丁,眼神復雜,越發(fā)覺得他不可小視。
隨后,展方小心翼翼地將羊皮紙疊好,交到羅天旭得手上。
“羅公子,羅公子!”
“小姐,你的羅公子沒空理你,回去繡花吧!”
花癡三小姐看著自己中意的羅公子走了,焦急地喊了幾句,可對方不知是沒有聽到還是怎么,根本就沒有回頭的意思。
旁邊的展方為了好玩,打趣了一下三小姐。
“滾!都怪你,把羅公子嚇跑了。”
三小姐看著心愛的人越走越遠,加上展方的打趣,心中無名火起,狠狠地照著展方身上來了幾招“淑女拳,惡女腿?!?p> 兩人正打鬧間,一個丫鬟興奮地從外面跑了進來,報告了一個消息。
“夫人,公子,小姐,老爺回來了,馬上快到門口了。”
三小姐同四少爺一聽親爹回來了,激動不已,撒開了腳丫子就去門外。
幾位公子夫人緊隨其后,展方一干下人也跟著出去了。
走至門口,就看到一頂大轎落下,一個家丁拉開轎簾,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從轎中走出。
他長著一張國字臉,絡(luò)腮胡,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滄桑的痕跡,自身帶著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內(nèi)斂而深沉。
錢府老爺叫錢必贏,據(jù)說從前好賭博,運氣不錯,就給自己改了這個名字。后來接手錢家祖業(yè)后,家人覺得這個名字不雅,便勸他改名。
他拒絕了這個建議,并且表示生意場就如賭場,這個名字應景,寓意事業(yè)有成。
展方來這個世界沒多久,總共同錢老爺沒見過幾次面,對他的了解都是從別人的口中。
這錢必贏很有作為,將原本已經(jīng)衰落的產(chǎn)業(yè)振興,只是這些年因為身體原因,退居幕后,把生意交給了幾個兒子代理,結(jié)果因為兒子無能,爭權(quán)奪利,搞得錢家開始漸漸失勢。
他一把抱住了小少爺錢飛鴻,慈祥的撫摸他的頭幾下,又抓住了三小姐錢琳裳的手,關(guān)心了幾句。
可到幾位夫人公子過來時,他的臉色有了巨大轉(zhuǎn)變。
“老爺,回來了,一路上辛苦了?!?p> 大夫人本能地問了一句好。
“嗯,我不在府中,沒出什么事吧?”
老爺簡單地回了一句,然后打聽起府中的事務。
“府中……”
“沒有,老爺不在,一切安好。”
大夫人剛想回答,二夫人就冒頭搶著答道,硬是要在老爺面前現(xiàn)個臉。
晚飯小聚了一會以后,錢府一家老小各自散去,展方則被錢老爺單獨叫進了書房。
由于展方來錢府有一段時間了,彼此都熟悉,錢老爺也就沒有那么多的虛偽和擺架子了。
“聽說你今天把羅公子趕跑了!”
早在吃飯時,錢老爺就從家人口中知道了今天發(fā)生的事情。
“是這樣的!老爺,關(guān)于羅公子的事情,我……”
雖然老爺反對同杭州府尹結(jié)親,但這次讓他的公子丟了面子還是頭一次,也算是徹底得罪了他,問罪自己是肯定的。
“算了,你做的很對!那杭州府尹想同我錢家結(jié)為姻親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經(jīng)過這次的事情,相信會安靜一段時間了吧!”
錢必贏抬起了手,打斷了展方接下來要說的話,反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讓展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老爺!”
“嗯?”
展方趁著此時平和的氣氛,提出了一個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
“這杭州府尹是不是跟朝堂之上有些關(guān)系?”
錢老爺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道:
“你問這個干什么?”
展方低頭躊躇了一會,說出了一個上不得臺面的理由。
“只是好奇而已——”
錢老爺沒有因為這個理由而拒絕回答,想了一會,緩緩開口道:
“他是當朝吏部尚書鄭國慶的門生,曾做過太子舍人,憑著這層關(guān)系到了杭州做了個知府?!?p> “也就說,他是太子黨咯!”
錢老爺沒有回他,只是點了個頭。
“我聽說當今太子身體虛弱,大病不止,可能……”
后面兩個字是禁忌,展方不敢往下說。
“所以那杭州府尹才會想讓我錢家同他結(jié)親,借助錢家的財力來為他疏通上面!他以為他羅家是什么皇親國戚,要我把女兒嫁給他家的公子!當初要不是他羅顧害太子……”
錢老爺說到后面有些激動,但很快住了口,可能是怕后面說的話被展方給聽到了。
作為商場老手,錢老爺精通談話的技巧,他很快轉(zhuǎn)移了話題,對展方稱贊了起來,
“對了,這次幸好沒有讓那姓羅的得逞。否則,依照琳裳的脾性……”
這口氣像極了吹捧,可在展方的耳朵聽出了不對。
不管錢老爺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他覺得還是走為上計。
“老爺,如果沒事,我就先退下了?!?p> “等等!”
可當他剛剛轉(zhuǎn)過身,錢必贏有意叫住了他,并且對他說幾句奇怪的話。
“展方,你上次說你的家鄉(xiāng)在哪里去了?”
“川蜀之地,江州人士,具體地址不是之前就告訴過您了嗎?”
錢老爺被提醒,立馬回憶了起來。
“對,是江州風鳴縣水林鎮(zhèn),展姓是那里的大姓,而你是因為家鄉(xiāng)一年前遭了水災才來到杭州的,是不是這樣?”
這錢老爺剛剛還說自己不記得了,被提醒了又能想起全部的事情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對……是這樣的!”
展方點了點頭,確認了他所講的內(nèi)容。
說實在話,這些都是自己瞎編的。像自己這種穿越人士,沒個具體的地家庭址很容易就會被官府當做流民給抓走。
他想不通怎么老爺忽然要問這個問題,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
“你說謊?我派人查過,根本沒有你說的那個地方!也沒有什么水災!更沒有展姓這個大姓!”
展方無語,他一時間慌了神。
好在他心里素質(zhì)夠強,馬上就開始想如何應付。
“老爺真的去調(diào)查過我住的地方了嗎?”
“又或者說派去調(diào)查的那個人有沒有走錯地方,問錯人?”
“又或者說是他怕怪罪,隨便編了理由糊弄老爺您的也不一定?。 ?p> 他在前世的社會上摸爬滾打過,一些談話的技巧他也知道,像這種套話展方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錢老爺可沒什么時間精力去調(diào)查自己,換句話說是不值得。
只是展方自己想不通,好端端的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
“哈哈哈,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錢老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拍手鼓掌,像是慶祝自己找到了答案一樣。
身后的展方雖然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實則心里已經(jīng)在暗自慶幸,他不懂錢老爺發(fā)的哪門子神經(jīng)。
“你是不是對我的舉動很奇怪?”
錢老爺饒帶意味地問道,讓展方更加懷疑他要么就是吃飽了沒事做,要么就是精神病發(fā)作。
“老爺是做大事的人,做什么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我們這些小的怎么會猜的到?!?p> 這兩句屁話極具文化藝術(shù)色彩,深諳中國馬屁之精華,像是說了,又像是沒說。
自己此刻只想早點擺脫眼前這個臭老頭,好回去睡覺。
“你來了府上多久了?展方”
“快一年了”
“這些年你也幫府上做了不少事情了吧?”
“嗯!”
這一問一答讓展方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臺詞,
他很怕接下來錢老爺說“府里有叛徒,問自己敢不敢弄死他”之類的話。
不過回到正題,自從展方來到錢府,在一次偶然機會中,被錢老爺發(fā)現(xiàn)了他這顆發(fā)光的金子。
府里的生意多虧他出了不少主意,才使得錢家的虧損逐漸變?yōu)橛?,所以錢老爺特別的重視他。
展方能夠在錢府肆無忌憚的摸魚也不近是因為他是三小姐的御用沙包,更是錢府隱藏的軍師。
他把現(xiàn)代一些成功的商場例子如法炮制到了這個時代,活學活用。
“你對這里錢府的感覺如何?”
“還好!”
“如果讓你在錢府干一輩子你愿意嗎?”
“呃,這個……我……”
展方吞吞吐吐地道,其用意明顯,就是間接拒絕。
到了這里,他總算明白錢老爺叫自己來這里的原因了。
做為錢氏集團的CEO兼董事長,打心底希望招攬留住更多的優(yōu)秀人才,比方像自己這樣的精英。
“怎么?你不愿意?”
錢老爺看出了他的顧慮,了當?shù)恼f道。
“其實老爺對小的恩情很重,小的實在不知道怎么感謝……”
說著說著,展方就打起了職場拒絕慣用的腔調(diào),只是換成了文言文。
錢老爺嘆了一口氣,眼神略帶悲傷,揮了揮手,示意展方離開。
——噔
臨到展方將房門打開,錢老爺突然來了一句:
“我的兩個年紀大點的兒子不爭氣,琳裳早晚要嫁人,等小兒子長大又不知還要多久,以后還得靠你多多照顧了。”
展方從他的表情看的出來,這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祈求,并不是什么假話。
他搞不懂錢老爺今天為什么拉著他說這一番話,或許有其他的原因……
夜深了,此時顯得異常的安靜。
“咳咳”
在一陣又一陣的咳嗽聲中,錢老爺吐出了兩口血,顏色有些發(fā)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