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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對酒當歌

第二十一章 夜奔

小說對酒當歌 山人巴 12057 2022-10-29 19:57:36

  繆世章驀然一聲,宋宗英一驚失手,東西掉落,譚逸飛急忙去接,已被繆世章先一步接到了手:“先生好酒量,卻沒想到繆某酒量也不差吧?”

  譚逸飛微笑如常:“繆兄品酒名聞全縣,自當擅飲?!?p>  繆世章冷笑一聲,突然打開手中之物,宋宗英不由緊張得“啊”地叫出來。

  一只精致小木匣,內(nèi)裝一支極為精美的紅寶石金釵。

  繆世章皺眉:“這是什么?”

  譚逸飛一笑:“雪薇與大小姐一見如故,特意選了這件心愛之物送給大小姐,以表姐妹之情?!?p>  繆世章:“哦?那穆小姐怎么沒來呢?”

  譚逸飛:“原來是打算今天散了課我陪她來的,可是一早雪薇出門太過匆忙,把這釵忘在桌上,我說就替她帶在身上吧,想不到竟比她先見到大小姐一步。”

  宋宗英:“繆世章,還不趕快給我,事事你都橫插一手,連女孩家的發(fā)釵也要搶嗎?”

  繆世章一怔,譚逸飛已拿過釵匣遞給了宋宗英。

  梁嘉琪和宋宗祥已被扶回后院。

  譚逸飛故意大聲道:“大小姐也太任性了,請聽在下一回勸,大隊長和夫人為大小姐的良緣操了多少心吶,貴客將至,您這不吃不喝的,身子壞了又怎么和有情人比翼齊飛呢?”

  宋宗英忽的大悟,呆住了。

  譚逸飛:“譚某啰唆幾句,不打擾幾位清休,這就告辭了?!?p>  譚逸飛一揖而去,梁嘉琪感激地看著他的背影,繆世章卻仍疑心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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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雪薇的確正在學堂教授英文,就見學堂外聚滿了人,大家伸長了脖子拉長了耳朵聽著雪薇清脆的單詞聲。

  “洋人咱也不是沒見過,嘰哩呱啦說的啥呀,就穆小姐的洋文那叫一個好聽!”

  “我這娃兒真是有福氣,能跟著穆小姐學,我心里甭提多光彩啦?!?p>  “誰說不是呢。將來和穆小姐一樣,洋文一念,譚先生的大洋就嘩嘩地來?!?p>  _

  天上的鴿子在飛,譚稚謙在院中仰頭看著,心情難以平靜,在廊下來回走,燥動不安,心中無時不想著宗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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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銅鈴搖響,孩子們快樂地奔出學堂,穆雪薇最后走出,有好多孩子仍圍著她問這問那:

  “雪薇姐姐,你為什么不天天來教我們呢,我想天天和你學?!?p>  “我也是我也是……”

  穆雪薇笑著蹲下身:“姐姐非常非常喜歡教你們英文,學問呀就象是大海,英文只是其中一朵小小的浪花,你們要學的東西可多著呢。逸飛哥哥已經(jīng)在給學堂存錢了,以后學堂就會有音樂教室,姐姐教你們唱好聽的歌,跳快樂的舞,好不好?”

  穆雪薇在院中隨意地輕跳了幾下,優(yōu)美輕盈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好啊好啊!雪薇姐姐好美啊!”孩子們興奮地蹦起來。

  穆雪薇笑了:“好了,快和爹娘回家吃飯吧,跟雪薇姐姐和譚教習說再見。”

  孩子們戀戀不舍地走出校門:“Goodbye,Dearsister! Goodbye,Teacher Tan!”

  爹娘聽到自己的孩子竟說出了洋文,都欣喜若狂地摟住他們。

  穆雪薇笑著和大家擺手,一旁的譚稚謙卻憂心滿目,踟躕走進寢室,雪薇好奇地悄步走到窗前往里看,只見譚稚謙煩悶地在房中度步,好不容易讓自己靜了靜,從書架上取出一本冊子,慢慢翻著,均是不同書法的字箋,輕嘆道:“術不與今同,肖名亦可宗……政自愁傍午,胡為說并沖……”

  穆雪薇見譚稚謙呆呆地望著那幅字,是幅很講究的金面舊錦,忽然想起逸飛那份遺訓,也是這樣的金面舊鍛,不由留了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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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的宴席繆世章雖未醉倒,但也確實過量,加上譚逸飛酒令勝出,他更郁悶了一下午,到得傍晚才恢復精神,他緩步走進酒樓,已聽到里面人聲鼎沸,忙急走幾步,訝然看到譚逸飛正指揮酒工給柜上送酒,眾酒客歡呼著,伙計們忙得團團轉。

  童鐵匠:“還是仙客來這龍頭面子大,看,譚先生親自給送來了?!?p>  譚逸飛一揖:“逸飛是替錢老板來的,晚上他茶館人手少,在下和兄弟們就代勞了。

  童鐵匠:“譚先生,你就是不說又有誰不明白?你這高招又有誰不佩服?”

  譚逸飛笑道:“多謝各位多謝各位,酒仙能上仙客來的柜是譚某的榮幸啊。”

  童鐵匠:“要我們說呀,早該上了!最香的酒進最大的酒樓不是更給咱九仙爭面子嗎?多少外鎮(zhèn)客便是沖著這來的呀”

  “是啊是啊!”

  譚逸飛意氣風發(fā)笑語頻頻,角落里的繆世章沉沉地盯著他:“布莊沒清出去,銀號他也成了大戶,如今竟然又讓他踏進了酒樓!宋府三大家業(yè)均已染指,此人手段真是防不勝防!”

  繆世章冷冷的愣了片刻,瞪了一眼酒仙后悶聲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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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宗英也是聰明,接了發(fā)釵卻不細看,仍蒙頭大睡任人不理,眾人也拿她無法。

  待得星月初上,她才悄悄起身,打開桌上小燈,木匣中的釵鈿精美奪目,紅寶石發(fā)著流光。

  宋宗英癡癡地看著,回想著當日和稚謙共讀《長恨歌》的柔情“釵留一股合一扇,釵擘黃金合分鈿,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

  想著想著,自語道:“稚謙……我懂,這釵的心意我懂,我知道你心疼我,我又何嘗不是?”她淡淡地笑,有些傷感,隨手將釵上的兩簪分開想要插釵入發(fā)

  突然,兩簪分開之時,珠花下竟帶出一個細小紙卷,精巧纏在珠針處,隨之插在釵管中。

  宋宗英心嗵的一跳,下意識地看看窗外,再細細讀著紙條,驀地眼睛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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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同樣精美的金釵握在纖手中。

  穆雪薇的客房,銅面瑞菊紋的圓鏡是譚逸飛特意為她定做的,只因雪薇最喜愛菊花,此刻鏡中映出她絕美的容顏,幸福的微笑。

  一雙手正在輕輕梳理著她的秀發(fā),黑亮的長發(fā)如瀑般散下,譚逸飛溫柔的雙目,認真綰著雪薇的黑發(fā),漸漸他目中有一分傷感,回想起幼時也是這般為母親梳理長發(fā)……

  穆雪薇:“這只釵我好喜歡,你送我的我都好喜歡?!?p>  譚逸飛回過神,笑道:“我說了你可別生氣,我一共買了兩支,另一支送給了另一個女孩?!?p>  穆雪薇小臉驟急,騰的起身:“是誰?”

  譚逸飛大笑:“我猜你就會這樣,來,坐下我告訴你。今天我去大隊長府上,看到大小姐和大隊長鬧了別扭不吃不喝的,我就說這支釵是你送她的金蘭之禮,她這下高興了,趕明兒有人問起來,你也這么說就成。”

  穆雪薇重展笑顏:“這樣啊,你都替我行了姐妹之禮了,我又怎會說破呢。還說呢,你說得還真對,譚教習近來也是悶悶的,我就想講個笑話逗逗他,可是他散了課就回房去了,對著一些帖子發(fā)呆,哎,真可憐啊,你說這兩人怎么了?”

  譚逸飛淡淡笑道:“過兩天就好了……”

  一把秀發(fā)已綰成漂亮的發(fā)辮,穆雪薇遞上金釵,譚逸飛接過,輕輕插入她的發(fā)髻,摟住香肩凝視鏡中的佳人。

  兩人在鏡中笑著,甜蜜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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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梢頭,闔府靜寂。

  宋宗祥和梁嘉琪合衣沉睡著,突然門被“砰砰砰”拍響,宋宗祥皺眉醒來,使勁搖了搖頭,努力的清醒了幾分。

  門開,外面是興奮的小生子:“老爺,大小姐吃飯了,大小姐吃飯了!”

  宋宗祥“唰”的酒全醒了,穿著睡袍就沖出房去,不一時,他的大笑聲響徹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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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鎮(zhèn)均已睡下,只有酒坊電燈通明,工人們熱火朝天地大干,魏永更忙前忙后敲著鑼給大家鼓勁。

  工人:“魏經(jīng)理,你都當經(jīng)理了,咋還敲這破鑼呢?”

  魏永更:“我祖上敲了幾輩子了,我、我這一時放下就手癢。我和大伙說個大事。咱酒仙今兒上了仙客來的柜啦!譚老弟說了,這全是大家伙的功勞,這月給發(fā)雙倍的工錢!”

  “哦——”工人們歡呼著,都圍了上來:“譚先生真是好人,我在福田升干過,不光工錢沒這兒多,往死里榨你呀?!?p>  魏永更“咣”又敲了一下鑼:“這還不算,譚老弟讓我、我把兄弟們的工錢都在大隊長的銀號立了戶頭,這月多發(fā)的工錢就算每人的股子。”

  “啥叫股子呀?”

  魏永更得意地賣弄著剛學來的新詞:“股子?不、不懂了吧?可不是地里那谷子,也不是撥浪鼓的鼓,這是洋人的新詞,懂嗎?譚老弟說啦,這、這酒坊不光是他的買賣,也是大家伙的,是每位兄弟的。今后兄弟們擰成一股繩,咱賺得多給大家伙的紅利也多,這就是股利懂嗎?”

  “哦,我們不但有工錢還有紅利呀?這好事從沒聽過呀?!?p>  魏永更:“聽著聽著,紅利咋算,就按存在銀號里的工錢算,誰干的好誰干的孬他全曉得,誰的戶頭錢多利就多,誰要是把戶上的錢取、取沒了那他活該沒利,懂了嗎?”

  “懂了!這頭筆的股子說啥也不會動的?!?p>  “就是就是,譚先生是把咱當兄弟呀,咱定要給干出個樣來,兄弟們,干吧?!?p>  大家感激萬分地去做活了,忙碌的身影在燈影下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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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永更心中高興,在缸中滿了一壺酒走到湖邊自己喝起來,邊喝邊看著月亮,夜風吹過,他有些醉意:“咱也學學譚老弟,看看月亮,我記得那天譚老弟說、說什么,舉杯邀明月,對影成、成三人,呵呵,這不是醉了嗎?人一個影一條,他咋成了三人了。”

  正傻樂著,地上自己的身影旁忽然又多出一條人影,纖柔的人影,飄飄忽忽。

  魏永更酒醒了一半,驀然回身,一驚!他的身后,竟是沈鳳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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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永更算是機靈的,也不多說,拉了沈鳳梅直走到密林深處方才站定,回頭看,鳳梅凄然疲憊,竹影斑駁搖曳在她的身上。

  魏永更:“鳳姑娘,你咋、咋又回來了?這要讓人看見咋辦,讓夫人知道更不得了,還不……還不……”

  沈鳳梅:“魏大哥,鳳梅回來不是為了大隊長,鳳梅是想尋親啊?!?p>  魏永更:“啥?尋親,你……你……”

  沈鳳梅淚水凄下:“魏大哥,鳳梅就是九仙鎮(zhèn)的人啊,流離了二十年啦,山上帶酒字的那塊碑我記得,我還記得它是金色的,這塊碑我在夢里都夢了千百回了,我當年就是在那兒丟的,我想找我娘找我爹,我想找回我的家呀,魏大哥——”

  說著再也支持不住,滑落到地上,魏永更忙去扶:“呀!你,你是那回大難里失的孩子呀?真的嗎?真的嗎?”

  沈鳳梅深深點頭:“是真的是真的——我養(yǎng)爹說過就是在這片山下拾的我,只記得有個湖,現(xiàn)在看來一定是九宮湖了,當時我還是孩童,只記得那山頭有一群人殺了一個大叔,我嚇得往后一躲,一躲就摔下去了,之后就什么事都想不起來了,我爹我娘我叫什么,我,我什么都想不起來了魏大哥……”說著不覺痛哭起來,忽又想起什么,忙從懷中掏出一塊梅花小絲帕,雙手捧著遞上,“哦,魏大哥,這是我當年身上帶著的,就因為這朵梅花,爹給我起名叫沈鳳梅,我只有這個了,您看看鎮(zhèn)上可有人認得嗎?可有人認得嗎?”

  魏永更接過,搖了搖頭:“可憐呀,鳳姑娘,這天底下最、最可憐的事咋都讓你給遇上了呢,快收著,這可不能明著問,要是讓夫人知道你回來了,她又正在氣頭上,這,這可壞了??蛇@咋辦呢?對了,你,戲不唱了?”

  沈鳳梅:“我留了一封信,班主大恩容我日后再報。魏大哥,我一定要找到我爹娘,我想了二十年啊,你幫幫我,你幫幫我吧……”突然緊張道,“你是不是怕我連累你?”

  魏永更仗著酒膽:“我魏大膽子怕啥呀,啥、啥都不怕。要不這樣,這幾天你先在酒窖里委屈委屈,酒窖的鑰匙只、只我和譚老弟有,我不讓人進便沒人進去。我呢,就到鎮(zhèn)上給你打聽著,等夫人氣消了你再露面吧?!?p>  沈鳳梅連連點頭:“多謝魏大哥,只是,我不想連累譚先生,他為了我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p>  魏永更:“咱不聲張不就成了,放心,譚、譚老弟仗義,就是知道了也不會怪你的?!?p>  沈鳳梅終于稍稍定下了心,不住點頭,魏永更趁著夜深悄悄讓鳳梅在酒窖深處暫安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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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蒸餾酒窖藏,一則是為將原酒中的硫化氫、硫醇以及醛類等刺激性物質(zhì)自然揮發(fā)。二則是為降低乙醇分子的活度,使口感變得柔和。三則是因乙醇在醇酸酯化過程中會生成新的酯類,這些酯類越多,酒的香氣就越大。故,窖藏在行內(nèi)簡言之就是“除雜增香”。

  譚逸飛這窖乃是將談八仙老窖重新修葺,深有四米,老泥砌壁。因談八仙當年甚是宏大,故這老窖也極是闊落,空氣干凈,冬暖夏涼,按藏期又間隔成數(shù)間窖坑。沈鳳梅就暫居最里一間,這間標明藏期“兩載”,即使伙計入窖搬酒,也必不會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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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初映,宋宗英騎著棗紅大馬和宋宗祥并肩在前,繆世章和熊二熊三在后。

  宋宗祥一直小心觀察著,宋宗英精神煥發(fā),扭頭一笑:“哥,看什么?沒見過你妹子呀?!?p>  宋宗祥:“呵呵,宗英,沒想到穆小姐一支釵竟然如此神奇,瞧你想通了真好,定然是咱爹和二娘顯靈了,你水米不進,你不知道哥有多急?!?p>  宋宗英:“哥,從前都是妹子的不是,哥嫂全是為了我好,侯營長人又那么好,我還有什么委屈的,出來買首飾不就是為了打扮漂漂亮亮的見人家嗎?”

  宋宗祥笑了:“是是是,我這就去請穆小姐陪你去,也謝謝人家送你的禮?!庇行┎环判挠值?,“可說好了,絕不能和譚稚謙再有瓜葛了。”

  宋宗英大笑:“你一路都跟著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正說著,已到了仙客來門前,宋宗祥自告奮勇去請穆雪薇,三步兩步便到了雪薇房門。

  穆雪薇開門,有些意外:“宋大哥,請進!”

  宋宗祥:“哦,不了不了,穆小姐,昨天真謝謝你送宗英的那支釵,真是點石成金呀,宗英本來鬧的厲害,見了那釵立馬就好了,今天吵著要你陪她四處逛逛呢,不知,穆小姐有沒有時間?”

  穆雪薇很高興:“No Problem!沒問題,她喜歡就好!瞧,我也有一支!”

  穆雪薇將頭發(fā)偏了偏,宋宗祥這才真正信了,正癡癡地看著,“砰”門關上了,只聽雪薇在門內(nèi)道:“等我一下就好。”

  宋宗祥莫名其妙的一種激動涌上心頭,被穆雪薇的快樂感染著,覺得她真有一種仙子的法力竟能讓宗英回心轉意,實在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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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薇換了件便利的洋裝,陪著宋宗英一家家的店逛著,講很多留洋的趣聞,宗英被逗得十分開心。宋宗祥象個跟班似的傻傻的又快樂的看著,更多的是在看穆雪薇。

  繆世章并不放心,故意令車隊行過小學堂門前,穆雪薇和宋宗英坐著包車最先經(jīng)過,雪薇在門前和孩子們打著招呼,散課的譚稚謙看到了宋宗英,大驚著奔來,宋宗英竟理也不理遠去,譚稚謙急得大叫追在后面,繆世章仔細觀察著,使了個眼色,熊二熊三冷冷將譚稚謙攔住,宋宗英始終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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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飯后,宗英興致極好,說是多日未跑馬了,就央求雪薇陪她去了山防,誰都沒想到雪薇竟然也會騎馬,一問才知,原來是留洋時有馬術課,宗英將自己原先的小馬送給雪薇騎,自己翻上了侯元欽送的棗紅大馬,就這樣,兩個女孩一前一后繞場戲逐,笑聲銀鈴般傳來,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穆雪薇,從沒見過穿著洋裝裙騎馬的小姐,這么美,這么奔放!

  向晚時分宗英方才興盡,又拉著雪薇回府吃飯,到得后院,將今日所購新衣首飾拿給嫂子看,梁嘉琪也替小姑高興,三人便一起幫宋宗英試著衣服。

  透過花窗,三個女子笑著鬧著,如花兒閃在窗棱中,宋宗祥在院中看得呆了,如此美麗快樂的穆雪薇令他情不自禁掛滿笑意,只覺心中無比的輕松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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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繆世章走上前:“大隊長?!?p>  宋宗祥笑著,沒有反應。

  繆世章:“大隊長!”

  宋宗祥回過神:“哦,世章。看,穆小姐和宗英嘉琪處的多好,才一天的功夫,倒象是相交多年的姐妹似的?!?p>  繆世章:“大隊長,一支釵竟有如此大的作用嗎?我總覺得這事并不簡單?!?p>  宋宗祥:“這有什么想不明白,這支釵少說也有二十個大洋,譚稚謙他買的起嗎?宗英從小嬌養(yǎng)慣了,想想怎么和那教習受得了清貧之苦,就回心轉意了唄。她是我宋府大小姐,就該多結交些穆小姐這樣尊貴的朋友才是。”

  繆世章:“穆小姐是譚逸飛的表妹,而且那天譚逸飛故意以各色酒相雜想灌醉咱們,肯定是暗藏機心,我怕此釵有詐。”

  宋宗祥不以為然:“你對譚先生成見太深了點。他那天是有些巧言機辯,那不都是為了酒仙能進咱仙客來嗎。今天宗英從學堂過,譚稚謙一聲聲的追著叫,她是眼睛都不眨一下,這你還不放心嗎?”

  繆世章不再說話,看到宋宗祥的注意力完全在宋宗英房中,想來此刻再說什么他也聽不進去,便沉沉出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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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繆世章滿腹心事地走著,閑言雜語傳入耳跡,一抬頭,看到一堆人站在錢記門前瞎侃。

  錢老板:“結巴這幾天真是閑的,竟打聽起了那場禍事,不是討大隊長的打嗎?”

  牛記雜貨鋪掌柜:“可不是嗎?今兒他還神神經(jīng)經(jīng)地從我那買了盒水粉,嘿,不是看上誰家的閨女了吧?”

  童鐵匠:“我看他和蕓姐挺般配,那身馬褂就是蕓姐給做的,是不是買給人家的?!?p>  錢老板:“別說,結巴少說也40多了吧?當了經(jīng)理真是不同了,也動了春心了”

  “哈哈哈”幾人的笑聲引起繆世章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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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隊軍人威風地從街上走來,侯元欽一馬當先,后面車上兩個大箱。宋府三兄弟早已在門前恭候。

  街上的人都禁聲地看,譚稚謙也在其中。

  侯元欽下馬:“宋大哥,軍中沒什么時鮮禮品,兩箱捷克槍不成敬意?!?p>  七虎大喜,迫不急待上前去開蓋,“哦——”兩大箱嶄新整齊的步槍錚亮,令圍觀的人均被震住。

  宋宗祥:“多謝侯老弟,老弟請!宗英,侯老弟來了。”

  只聽府內(nèi)傳來宋宗英銀鈴般的笑聲。

  人群中的譚稚謙急得喊了出來,難以抑制的憤然,早被圍觀人的吵嚷聲湮沒,繆世章看在眼中,淡淡冷笑進了府門。譚稚謙胸膛急劇起伏,正要沖上前,忽然一只手將他拉出人群,一回頭,譚逸飛一副墨鏡,微笑著站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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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來到學堂稚謙的寢室,逸飛秘告一計,稚謙聽后驚喜而起:“原來如此!”

  譚逸飛微笑著坐在椅上,點點頭。

  譚稚謙急切道:“就是今晚?”

  譚逸飛:“就是今晚!稚謙兄需做好一切準備,這一去就要肩負起男兒重任了?!?p>  譚稚謙鄭重點頭:“逸飛兄放心,就是拼了命,稚謙也一定不讓宗英受苦,此生絕不負她!”

  譚逸飛感觸萬千:“稚謙兄全然放手追尋至愛,這樣的勇氣實令在下羨慕啊?!彼牧伺闹芍t雙肩,兩人目中均是深深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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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府貴客盈門,院中一派喜悅,燈火通明。

  宋宗祥和侯元欽大廳談笑。

  梁嘉琪在屋中喜滋滋地試穿著衣裳:“都說是姻緣天定,可不就是嗎?”

  孫媽:“夫人說的真是,大小姐前幾天還要死要活的,這侯少爺一來,就全順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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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宗英并沒有半分喜悅,她在屋中仔細地看著、撫著每一件東西,目中滿是留戀。突然她停了下來,凝視著桌上宋宗祥和自己的合影,將照片取出揣在懷中。

  窗外,繆世章深遂的眼睛正靜靜地盯著她,看了片刻,又至后廚,家廚將他吩咐做的砂鍋遞上,說是剛剛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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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聽小生子來報說魏永更已送酒來了,繆世章忙出府相迎:“一個電話老哥便親自送了來,走,一起喝兩杯如何?”

  魏永更忙著卸酒:“酒坊里還忙,這就回去了。

  客套了幾句,繆世章四下尋覓,轉到門外林中,準備將一砂鍋東西倒掉。

  魏永更收拾完車子,正要往回走,不由好奇問道:“繆掌柜,您、您這是要倒啥東西呢?”

  繆世章:“一鍋銀耳烏雞,本來是給大小姐補身子的,大小姐都沒事了,廚子還做,這上了席可是失禮,我來迎迎老哥,順手端出來倒了?!?p>  魏永更睜大了眼:“這么好的東西,倒、倒了?”

  繆世章:“這個啊,對女子大補,對咱們男人有什么用?。俊?p>  魏永更一閃念,想到了體弱的沈鳳梅:“大補……哦,繆爺,這粗事還用您親自動手,交、交給我好了?!?p>  繆世章:“如此多謝!”

  繆世章回身進府,在進府門的一瞬又停身回過頭來,沖著魏永更的背影詭秘一笑。那日那聽錢老板閑話說魏永更買了水粉,心中便生疑,今日指定魏永更親自來送酒,就是為了拿這鍋烏雞試他,來布一場連環(huán)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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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仙已到,豐盛家宴便開,宋宗祥和侯元欽談笑風生。

  大廳正對前院花園,燈火映群芳,宋宗英在花間舞劍助酒,長劍流光飛舞,顯得宗英英姿勃勃。

  侯元欽在廳中欣賞地看著,連宋宗祥勸酒都未曾注意到,宗祥和嘉琪看在眼中,喜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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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英舞完劍,又興沖沖地約侯元欽來到山防馬場,只見高高的樁上只亮幾盞油燈,夜晚昏黑空曠,宗英卻興致不減,騎著棗紅馬騰騰跑在前邊,侯元欽立即白馬相隨,二人一前一后如在侯府時一般,宋宗英的笑聲隨晚風傳來。

  宋宗祥和梁嘉琪在一旁笑看著:“元欽和宗英真是天作之合,我這當哥的可算對爹和二娘有了交待了?!?p>  梁嘉琪:“可不是,宗英只說想跑馬散散酒力,人家侯兄弟二話不說就跟著來,這一路奔波,也不說多歇歇?!?p>  宋宗祥:“那是他倆情投意合。嘉琪,你怎么也跟來了,晚上天涼風大,快讓虎子送你回去,我陪著他倆瘋。”

  梁嘉琪笑著:“人家雙雙對對,你陪著干嘛?你也早點回去吧?!?p>  宋宗英打馬上前:“哥,場子跑不開,我去外面跑一圈!“回身挑釁笑道,”天黑了,你敢不敢?”

  侯元欽大笑:“驃騎本是在下所好,宗英小姐既有此興,在下自當奉陪!”

  宋宗英:“夠爽快!走!”

  兩人一前一后打馬出了山防,宋宗祥剛剛反應過來:“熊二熊三,趕快和我跟上!虎子,送嘉琪回府?!?p>  三匹馬隨后飛出場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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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寢室中未燃燈,只借著街上買賣家的燈籠透窗而過。譚稚謙緊張而愉悅地收拾著包袱,將衣服書籍裝了一個大包,想了想,又將書籍一一放回桌上,包袱輕了很多,他扎緊,看了看懷表,在屋中徘徊,忽然院外傳來敲門聲,譚稚謙一驚,將包袱塞入柜中,匆匆去開門,又忽地頓住,譚逸飛的話響在耳邊“稚謙兄只管從速收拾行裝,任何人打擾都不要開門,以免節(jié)外生枝。”

  “砰砰砰”敲門聲不斷響起,一聲聲敲打著譚稚謙的心,他看了看案上的作業(yè),向前邁了兩步又猶豫不決地停下,心想萬一是哪個學童來問課呢,終于還是打開了房門,晚風中,落葉滿地,校門外竟站著繆世章。

  譚稚謙頗為詫異:“繆會長……有什么事嗎?”

  繆世章笑著:“譚教習,今天侯營長上門提親,闔府同慶,大小姐的聰慧學識全拜譚教習所賜,這可絕不能忘了,只是家宴不便相邀,所以世章特來和譚教習共飲一杯。怎么?譚教習不歡迎我?”

  譚稚謙無奈將繆世章請進房,點亮油燈,繆世章將兩壺酒放在桌上,油燈映著他深遂的雙目:“譚教習如此儉樸啊,也不開燈,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啊?!?p>  譚稚謙淡淡道:“是大隊長不放心在下吧。稚謙與大小姐只是一時糊涂,今天見了侯少爺,稚謙自慚形穢,又怎會仍不識實務?!?p>  繆世章已自顧自地滿上兩碗酒:“譚教習莫如此悲觀啊,以先生的才識,何愁無有佳偶相伴?我替大小姐敬譚教習一碗,謝譚教習授業(yè)之恩?!?p>  譚稚謙只好舉碗飲下:“多謝。學堂實在簡陋,在下身子也不大舒服,只怕怠慢了會長,會長,改日由稚謙做東如何?”

  繆世章卻不起身,笑著又倒上每二碗:“無妨,古人尚可與月共飲,你我又有何不可?這第二碗是代大隊長謝譚教習,代他將妹子調(diào)教成一位知書達理的閨秀,才能攀上如此般配的一樁良緣,譚教習請!”

  譚稚謙心中不快,緩緩坐下,一飲而下。

  繆世章:“這第三碗,咱們同祝大小姐與侯營長夫妻相敬,恩愛白頭。請!”

  譚稚謙眉頭一皺,飲下。

  繆世章看在眼中:“這第四碗,是在下祝譚教習早日覓得知音,琴瑟和鳴?!?p>  譚稚謙有些忍不住:“繆會長!”

  繆世章:“哦哦哦,繆某看來是惹人厭了,呵呵,只是,既然特意來謝譚教習,這酒未干當視為不敬啊,這樣,我們喝干這壺繆某立即告退,如何?”

  譚稚謙看了看自己碗旁的酒壺,此時一心想讓繆世章快走,也顧不得斯文了:“好,今天稚謙實在不得空,就不多留會長了?!?p>  說完,譚稚謙竟對壺一飲而盡,繆世章看在眼中,目中一絲詭秘笑意,他本是品酒高手,又怎不知這酒中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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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繆世章走后,譚稚謙只覺一陣頭暈,只道剛才喝得太急了,他昏沉出門,招了一輛包車,包袱放在身邊,面色紅熱。包車行走如飛,晚風冷冽吹面,迷迷蒙蒙中譚逸飛的話飄渺著“稚謙兄請于申時趕到我的酒窖中等候大小姐,今天我會讓酒工們暫歇一晚,一路上一定要眼觀六路,換車而行,千萬別讓人跟蹤?!?p>  譚稚謙忽的睜眼,努力的醒了醒目,剛想叫停包車,“吱——”包車忽停,譚稚謙身子猛向后一靠,疑惑懵懂地四下看看。

  只見一條僻冷的街上,昏黑一片,只亮著微弱的幾盞路燈,包車停在街的盡頭,越過黑壓壓的竹林,遠遠可看到九宮湖蕩著幾分月光。

  車夫:“譚教習,到地了?!?p>  譚稚謙下了車:“到地了,你,你怎么知道我要來這兒?”

  車夫:“你不是念叨一路了嗎?九宮湖,九宮湖,喏,過了林子不就是九宮湖嗎?”

  譚稚謙一急:“是我說的?我,我沒換車嗎?”

  車夫憨厚地笑著:“換啥車,我這腳力可是鎮(zhèn)上有名的快腿兒啊”

  譚稚謙警覺地往街上看了看,靜無一人,只聽幾聲犬吠,他稍放下心,付錢后走向九宮湖畔,腳步有些不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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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宮山夜風襲襲,林葉簌簌,兩匹馬在林間奔馳著,只見宋宗英的馬在前方穿林繞樹行了幾個彎,忽的失去了蹤影。

  侯元欽急追上前,四下均是林枝葉影,竟連蹄聲都無,不由大喊:“宗英小姐!宗英小姐!”無人應答,侯元欽有些著急:“宗英小姐!宗英小姐!”

  侯元欽邊走邊尋,只聽一陣馬蹄聲急馳而來,宋宗祥和熊二熊三趕到。

  宋宗祥:“老弟好快的馬,是不是迷路了?”

  侯元欽:“宋大哥,我和宗英小姐到了這,她突然不見了!”

  宋宗祥一驚:“不見了!宗英自小在山里玩,不該迷路啊……呀,九宮山有過野熊!”

  侯元欽大驚:“啊!宋大哥,現(xiàn)在怎么辦?”

  宋宗祥:“別急別急,熊二,你速回山防調(diào)隊,讓所有人都去找大小姐。熊三,咱們分三頭仔細找,找到鳴槍為號!”

  “好”四人分頭行動?!白谟ⅰ薄按笮〗恪薄白谟⑿〗恪钡暮敖新曔h遠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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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宗英躲在一塊巨石后,打馬一鞭,馬兒揚蹄向東奔去,只聽熊二大叫:“看!大小姐的馬,追??!”

  林中一陣蹄聲急促跑遠,宋宗英拔下金釵丟在草中,從反方向下山而去,她緊張而興奮地跑著:“稚謙,等著我,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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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譚逸飛和穆雪薇正在悠閑對弈,黑白之間二人凝眸斂神,棋子相間而落。

  窗外忽然火光閃閃,譚逸飛起身看去,街上火把成隊,山防兵丁正集合走遠。

  譚逸飛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回手一子落盤,正中白棋腹地。

  穆雪薇大叫:“呀!明明離得這么近,我怎么反而沒看到???”

  譚逸飛笑著,目中卻另含機鋒:“這就是瞞天過海。”

  穆雪薇“嗒”回了一子:“攔住你,看你往哪兒走?”

  此著實出譚逸飛意料,不由一怔,仔細看去,知道雪薇偷移了一子,隨即笑了:“移花接木,非君子所為哦?”

  穆雪薇耍賴笑道:“誰讓你老看窗外邊,也不認真下,哼,是不是瞧不起我的棋藝???”

  譚逸飛:“沒沒沒,絕對沒有,來來來。你老是說我沒工夫陪你,咱今天下個通霄!”

  雪薇開心地笑,二人又起一局,各自布陣。

  逸飛邊下邊算著時辰,若一切按他布局,此刻宋宗英應已到達酒窖,遠走高飛只在彈指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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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上一片火光沖天,人聲噪雜,不斷還有火把向山坡攀去。

  隱約能聽到宋宗祥的急叫聲:“快找,就從這掉下去了,找不到大小姐拿你們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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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宗英香汗淋漓,譚逸飛的字條在腦中閃現(xiàn)“此時山防必定傾巢搜尋大小姐之蹤跡,鎮(zhèn)北防務即會松懈,此時正是兩位脫身的極佳時機”,這么想著,越跑就越是興奮,終于從林中跑向酒窖:“譚先生算得絲毫不差,稚謙,我們馬上就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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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酒坊顯得格外寂靜,宋宗英四顧,尋到酒窖所在,厚厚的木門竟沒鎖,宗英怔了一下,明白稚謙定然先到一步,只覺心嗵嗵跳得厲害,又高興又緊張的推門進去,順著深深的臺階下去。

  窖中黑暗無光,隔間內(nèi)酒壇整齊地落著,還有幾間專門貯藏竹匣酒仙,周圍清冷森寂,只聽到宋宗英輕微的腳步回聲,她摸索著,急切地一格格尋來,輕聲問:“稚謙,你在嗎?”

  忽聽角落中似一人哼了一聲,宋宗英驀地停?。骸爸芍t,是你嗎?”她摸索著尋去,不小心被地上伸出的東西絆得“啊”一聲跌在地上,急道:“稚謙,稚謙,我是宗英,你在哪兒???”宋宗英爬起,忽然想到了火石,忙掏出打著,因為激動和緊張,“啪啪”打了幾次竟不著。

  待火石終于打亮,眼前所見令她驚憤地睜大了雙目,“啪!”火石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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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茫夜空,酒窖中傳來宋宗英的尖叫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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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把滿坡,兵丁一邊喊著“大小姐”一邊搜尋著,宋宗祥握著金釵,在坡上緊張地不停大叫:“仔細找,給我仔細找!”

  繆世章跑上坡,急走到宋宗祥身邊,對他耳語了一句,宋宗祥大驚,瞪著繆世章說不出話來,繆世章點點頭,指了指九宮湖邊的酒坊。宋宗祥騰地火起,躍馬而上就要往下沖,被繆世章攔住,往旁邊略略一指,宋宗祥看去,侯元欽在不遠處緊張地看著坡下搜救的兵丁。

  繆世章:“大隊長,此事絕不能讓侯營長知道,等我把營長送回府,您再……”

  宋宗祥按下一股急火,沉沉點頭:“虎子,收隊!”七虎遠遠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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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繆世章打馬到侯元欽跟前:“侯營長,實在對不住,大小姐已經(jīng)回府了,我特趕來回報?!?p>  侯元欽驚喜道:“哦,回府了?什么時候回府的?”

  繆世章:“大小姐今兒個高興,自己在房里多喝了幾杯,在這山里又吹了冷風,就醉了,暈暈乎乎地跑到山下,是鎮(zhèn)上的車夫認出她來送回府的。營長剛來就是一場虛驚,恕罪恕罪,還請營長這就隨我回府吧?!薄?p>  宋宗祥不遠處大叫:“侯老弟,真是對不住了,你先和世章回去歇著,明天叫宗英給你賠個不是。”

  侯元欽:“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這我就放心了。好,繆兄,請。”

  侯元欽被繆世章引下山路。

  宋宗祥:“熊二,帶隊回去!虎子,跟我來!”熊二還沒反應過來,宋宗祥和七虎已飛馬向湖邊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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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靜的棋局被“砰砰砰”的拍門聲驚擾,魏永更一頭撞進門來:“譚老弟,酒坊出事了!”

  “嘩啦”手中余子灑落棋盤,譚逸飛一驚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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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掉在地上的火石點燃了堆在墻角的竹匣,火光閃爍中,譚稚謙和沈鳳梅摟抱在一起昏睡著,兩人只穿了內(nèi)衫,沈鳳梅更是玉臂橫陳,酥胸半抹,秀腿搭在譚稚謙的身上……宋宗英胸膛急劇起伏,怒火燃到沸點。

  她大叫一聲,跌跌撞撞,極度混亂地跑到九宮湖邊,望著湖水大口喘氣,呆呆地看著水中自己亂蓬蓬的影子,突然“啊”的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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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馬蹄聲沖來,宋宗英驀然回身,本就波瀾的情緒再次大驚,一跤坐倒在地。宋宗祥和七虎立在她身后,面色極沉,慍怒冰冷地望著她。

  冷冷的湖水,冷冷的夜風,本一身冷汗的宋宗英又急又怕地發(fā)抖,半晌回過神:“哥……”

  七虎:“大小姐,二哥說你已經(jīng)回府了?你怎么在這啊,讓我們好找哇!”

  宋宗英:“我……我……”

  宋宗祥:“虎子,把她給我綁回去!”

  七虎愣了。

  宋宗英:“哥——”

  宋宗祥一言不發(fā),如風般走向酒窖。

  宋宗英大驚著奔過去關上窖門,雙臂一展,緊緊地把著門環(huán):“不要,哥,我跟你回去,你別進去,別進去……”

  宋宗祥:“到現(xiàn)在你還護著那個畜牲,起開!”

  宋宗祥一怒將宋宗英推倒在門旁,“嗵”地一腳踢開窖門沖了進去,七虎扶起宋宗英,宗英大叫一聲“哥——”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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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宗祥怒火熊熊進得酒窖,本急急的腳步驀然停住。

  酒窖角落中一片火光,竹匣中是一瓶瓶已包裝好的酒仙,正“啪啪”燃著,火光中,地上的譚稚謙和沈鳳梅依然昏睡著,沈鳳梅的春光流瀉盡收宋宗祥眼底,他已震怒到極點,高大的身軀定定的一動不動,竟顫抖了起來。

  七虎已被眼前驚呆了,宋宗英抖著,驚恐地看著宋宗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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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已燒到了譚稚謙腳邊,痛感令他終于開始有了些知覺,條件反射地縮腳。

  譚稚謙一動,使宋宗英回過神,她下意識地上前想撲滅譚稚謙腳邊的火苗,剛撲上前就被宋宗祥一把推開,宋宗祥猛的揪起譚稚謙,“啪”狠狠一掌搧了下去

  這凝聚萬丈怒火的一掌立時將譚稚謙打得頰腫血濺,剛剛清醒過來,已被宋宗祥從地上拎起瘋狂爆揍,重拳暴雨般落在譚稚謙身上。

  宋宗英大哭上前去拉,被七虎緊緊拽?。骸按笮〗隳悴荒苓^去,沒看到大哥正在氣頭上嗎?誰敢勸他就揍誰!”

  宋宗英大叫:“你放開我放開我!哥,你住手,你會打死他的!”

  宋宗祥已紅了眼,非但不停反而“啪啪”下手更重。

  宋宗英大急:“哥!哥——”

  宋宗英的大哭聲,夾雜著宋宗祥一掌掌的痛擊聲,在深寂的酒窖顯得格外慘烈,譚稚謙已被打得白色內(nèi)衫上遍體血印,縮在地上根本說不出話來。

  宋宗英哭得已痙攣,啞了嗓子失了音,終于撕心裂肺地痛喊一聲:“哥,你住手,我嫁給侯家,我嫁給侯家——”

 ?。ǖ诙徽陆Y束,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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