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戲園子缺個女角
“接下來該怎么辦?”
“別松開我的手,別轉(zhuǎn)身,我們一起慢慢后退?!?p> 看著后退的兩人,‘沈玉泉’卻是用尖銳的戲腔說了一句:“咿呀,看官來啦~兩位客官,這邊兒請~”
綠的紫的白的黑的,重重鬼影全都圍了上來,身體不受控制地站定在原地,
耳邊咿咿呀呀的鬼叫聲忽遠忽近,其中夾雜著哭聲,火燒聲,戲曲聲,銅鑼聲……
幾十種聲音混雜在一起,足以讓普通人精神癲狂。
“閉上眼睛,不要看那些鬼東西?!?p> 心里默念金光咒,張道靈緊緊地抱住閉上眼睛的梁千寒,讓護體金光籠罩在兩人身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又或許是幾天幾夜,耳邊的鬼叫聲遠去,隨之而來的吆喝聲,歡呼聲,大笑聲,謾罵聲滾滾而來,悶熱的空氣在火爐的炙烤下蒸騰著汗腳與狐臭,跟酷暑旱廁似的,當真是臭不可聞。
張道靈與梁千寒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jīng)是來到了一處摩肩接踵的戲園子里,
戲園子有整整三層,前臺還未開唱人已坐滿,放眼望去里三層外三層,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端著茶水和瓜子盤的伙計靈活地穿梭在人群之中兜售著聽戲的小食,忙活的不亦樂乎。
捂住鼻子的梁千寒險些直接嘔出來,被張道靈拉到了偏僻處才好受了許多。
看著一個個鮮活的看客仿佛鬼魂一般直愣愣地穿過自己的身體,梁千寒也有些發(fā)怵,如果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鬼的話,她跟張道靈兩人還真不夠大家伙兒分的。
在戲園伙計路過的時候,張道靈伸手抓向戲園伙計端著的瓜子盤,右手直接透體而過,抓了個空。
張道靈雙指夾著一張五雷符,一臉不滿之色。
“來都來了,還不讓人磕兩個瓜子,這戲園子開的可真寒磣?!?p> 聞言,已經(jīng)拔出淵虹的梁千寒翻了個白眼,雖說小張有些時候不太正經(jīng),不過在小張身邊還是蠻有安全感的。
“鬼開的戲園子哪能給你人嗑的瓜子?話說你的五雷符能解嗎?”
張道靈晃了晃指縫中的五雷符。
“這種情況應該算得上‘鬼迷心竅’,用這玩意兒可能都算得上大材小用。”
梁千寒心中大定,頓時放松了許多。
“那就先看看?”
張道靈冷笑。
“先看看,就當包場看全息電影了,這活人聽鬼戲的機會可不多?!?p> 就像是真的回到了過去的某個時空,伴隨著一聲震天鑼響起,前臺走出來三個身著戲服的戲角,即便是像張道靈這種黑狗看星星的外行人也能聽得出來這兩男一女技藝非凡,放到現(xiàn)代怎么也得是一個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傳承大師。
在大戲開唱之后,戲園子便徹底火熱起來,一千多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戲臺上,狂熱程度絲毫不亞于當代追星族,如此壯觀的景象倒是真的讓張道靈開了開眼界。
大戲連唱三場,始終以局外人看戲的張道靈瞇起眼睛,他發(fā)現(xiàn)聽戲的客人似乎有些過于專注了,專注到簡直就像是著了魔一般眼也不眨地盯著戲臺,連嘴角的涎水流到衣服上都不知所覺。
相比于伶人唱曲的技藝高超到出神入化,張道靈更愿意相信戲園子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腳。
“果然這場戲大有問題,小梁,我準備動手了……”
說了半天發(fā)覺梁千寒沒反應,張道靈便轉(zhuǎn)過頭,卻見梁千寒也是半張著嘴巴,眼神直愣地盯著戲臺,一副憨憨的樣子。
“讓你聽戲,你還真聽???”
揪了揪梁千寒的臉蛋沒什么效果,張道靈嘆了口氣,直接以金光咒之手拍在梁千寒的天靈蓋上,梁千寒這才清醒了過來,不敢再看向戲臺。
“剛才我上臺了?!?p> “什么意思?”
“怎么說呢,就像是附身在那個女角身上一樣,有意識,但不能做出任何行動,那種感覺很難受?!?p> “要是沒點道行,此地的主人也不會把咱們拉進來聽戲不是?你就頂著水符,只要你別主動摘,一般不會弄掉。”
梁千寒點點頭,作為習武之人,她蠻喜歡這種頭腦清澈思維敏捷的感覺,當然腦門上貼個紙條看起來有些傻就是了。
解決了梁千寒的問題,張道靈冷眼看向不知何時停下的戲臺子,
戲園子里滿滿當當幾百號‘人’,眼也不眨,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不得不說,被盯得久了還是挺發(fā)怵的。
“要是眼睛能瞪死人,這世界就太平多了,活人我都不怕,還怕你們這些孤魂野鬼!”
梁千寒扭頭看向張道靈的側(cè)臉,她很不愿意承認,這個時候的小張還是蠻帥的。
“嗚嗚嗚~”
“呃呃呃~”
在張道靈掐訣念咒的時候,戲臺子上站C位的女伶人張開嘴巴,這一次卻不再是婉轉(zhuǎn)悅耳的戲腔,而是真正意義上的鬼哭,
這聲音就像是大半夜有女人在林子里哭墳,一張嘴發(fā)出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聽起來說不出的詭異與瘆人,若是給尋常人聽到,不說是陽魂盡散,至少也得落得個失魂落魄變成植物人的地步。
哭聲雖危險,卻著實拿兩人沒辦法。
兩人身處張道靈的護體金光范圍內(nèi),自是能固守本心不受影響,別說是鬼哭,就是那些想要襲擊自己和梁千寒的‘戲園伙計’都直接化作一縷縷青煙,也不知道現(xiàn)在地府業(yè)務那么繁忙,還有沒有轉(zhuǎn)世投胎的機會。
似乎是察覺到鬼哭對張道靈沒用,女伶人怨恨地嗚咽一聲,戲袍一旋,裸露出來一節(jié)焦黑的手臂,
下一刻,戲園百鬼同時自燃點起大火,赤紅色的焰浪從四面八方滾滾而來,梁千寒環(huán)視一周,不是燒盡戲園子的焚天大火又是什么?
這女戲鬼竟是想把他們活活燒死在這個鬼地方!
“急急如律令!”
火焰已然席卷至不足五米的地方,張道靈大喝一聲,向空中拍出五雷符,
符紙無風自動無火自燃,散發(fā)出遠比金光咒要刺眼的銀色電芒,
被電弧所灼燒,女戲鬼慘叫一聲躲入幕后,隨著女戲鬼的離開雷光更盛,霹靂一聲炸開,整座燃燒的戲園子就像是遇水的油畫一樣在耀眼的雷光中漸漸暗淡,
睜開眼睛,取而代之的是陰風陣陣的鎮(zhèn)魂塔塔碑,他們竟是不知不覺的從鎮(zhèn)魂塔圍墻外來到了鎮(zhèn)魂塔石碑之前。
張道靈眼也不眨地盯著眼前這堪稱是鏡花水月一般的場景轉(zhuǎn)換,心中暗自思量,若是能控制女戲鬼再現(xiàn)戲園子,豈不是能起到不輸于VR實景的震撼場面?
到時候讓一群愛聽戲的老大爺聽一聽民國時代的老戲骨,怕不是得當場激動死。
不知道張道靈已經(jīng)開始考慮如何開VR戲園子,梁千寒一手撩開自己腦門前的符紙,一手握著淵虹警惕地小聲道。
“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梁千寒的聲音把張道靈的注意力成功拉了回來,他摩挲著下巴,目光從清若幽蘭的女孩臉蛋上掃過,繼而看向在暗淡的月光下,顯得鬼氣森森的鎮(zhèn)魂塔。
之前也就罷了,拉自己進戲園子聽戲瓜子都不給自己吃一顆,這梁子算是結(jié)下了,不報仇他怎么睡覺?
想到這里,張道靈就有了計較。
“小梁啊,如果,我是說如果啊,
如果我們直接把鎮(zhèn)魂塔里面的孤魂野鬼全部清理掉,把這根棺材板一樣的石碑推倒,而不是每個一段時期就派個倒霉鬼來這里補金漆,上面會怎么想?總不能想著不讓我們破壞這‘歷史文物’吧?”
這下還真是把梁千寒問住了,女孩翻了個好看的白眼,只是因為水符的緣故,看起來傻乎乎的。
“我又不在上面,怎么能知道在上面的人是怎么想的?想知道的話就問問唄?一個電話的事兒?!?p> 說干就干向來是梁千寒的作風,女孩直接掏出連接了星鏈的保密手機開始撥號,可惜的是手機嘟嘟幾聲過后卻是沒了動靜,一看就是沒信號,顯然鎮(zhèn)魂塔這邊的電磁場不歸麥克斯韋管。
怕不是即便是麥克斯韋過來也得乖乖聽戲。
連試了兩次,梁千寒略顯無奈地搖搖頭。
“打不通?!?p> 張道靈并不意外這個結(jié)果,倒不如說正和他意,男人漏齒一笑,露出了宛如香蕉君一樣富有感染力的自信笑容。
“打不通的情況下我們又遇到了致命危險,這樣的話總不能判定我們防衛(wèi)過當吧?畢竟個人生命大于一切?!?p> 猶猶豫豫的梁千寒抿著嘴巴,對張道靈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有口難言,直接給張道靈看的把臉僵住,旋即變成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不是吧?我們都被拉進迷陣聽了一場鬼戲了,要是沒有破陣符,我們怕不是得燒死在里面,這都不能算正當防衛(wèi)?難不成咱們兩個調(diào)查員的生命還不如這么一塊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破碑?”
梁千寒卻是搖頭,小聲解釋道。
“那倒不是,只是畢竟不像你說的那樣真的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若是不能保證破碑之后不讓這里的怨魂出去危害社會,我們最好還是保守一點……
當然了,如果你真的決定把這塊碑推倒,作為你的同伴,我也只能支持你了。”
作為科班出身的調(diào)查員,能說出這番話來的梁千寒屬實屁股已經(jīng)歪到?jīng)]邊了。
看出了梁千寒的糾結(jié),張道靈默然,之前他在龍城基地查閱過不少資料,自然對于普通人認知之外的阿飄有所了解,
正是因為了解,他知道梁千寒說的有道理,被封印在鎮(zhèn)魂塔之下的怨魂少說也有個五六百,還都是被女戲鬼篩選過一遍,比一般怨魂都要強大的兇魂,
一旦破了鎮(zhèn)魂塔,就算他能鎮(zhèn)殺了女戲鬼,沒有合適的手段,他也沒把握能留住這么多的怨魂,
萬一讓這些怨魂跑出去,到時候必然會給周圍的居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倒不如先穩(wěn)在這里,等懂陣法的過來布下陣法一勞永逸。
想到這里,張道靈也是暗自慶幸自己在昏頭的時候還有梁千寒提醒自己。
注意到梁千寒有些緊繃的俏臉,張道靈神色輕松地笑了笑。
“你說的對,我聽你的,就先這樣吧,做事之前總得考慮的周全一點,不能給別人帶來麻煩。”
梁千寒松了口氣,臉上也浮現(xiàn)出笑容。
既然沒辦法直接搞掉鎮(zhèn)魂塔,兩人也只能灰溜溜地離開,不知是不是因為五雷符傷到了女戲鬼的緣故,直到兩人離開了鎮(zhèn)魂塔回到圍墻之外也沒有發(fā)生什么怪事。
鎮(zhèn)魂塔之外因為緊急疏散的緣故,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往外面走一條街卻能看到警察拉出來的警戒線,
看到了警車之上充滿煙火氣的紅藍色警戒燈,張道靈與梁千寒驟然有了一種重歸人間的溫暖感覺,張道靈更是暗自敬佩人民警察的奉獻精神,
明知道一條街之外有鬼東西還能勇敢的守在這里,這種大無畏的精神絕對不是用金錢能買到的。
注意到張道靈兩人的沈玉泉松開了緊皺的眉頭,掐滅了手中的煙頭主動迎上來,
他的視線先是在梁千寒如同湘西趕尸人驅(qū)趕的僵尸黃符上微微一頓,接著神色關切道。
“情況怎么樣?有遭遇什么危險嗎?”
張道靈瞥了一眼正眺眼看來的幾個警察,
“情況很麻煩,里面的東西已經(jīng)可以短時間的脫離封印影響到圍墻之外,千寒當時和我在那邊的快捷酒店,我們都準備上床睡覺了,結(jié)果千寒接到了沈叔你的電話,電話里說這邊出了問題,讓我們過來處理?!?p> 雖說很想把注意力集中在案件上,沈玉泉卻還是沒忍住重新打量了眼前的小兩口一眼,自然是注意到了沈玉泉古怪的眼神,梁千寒總感覺自己被某人占了便宜,某人卻是沒給梁千寒質(zhì)疑的機會,神色自然地繼續(xù)道。
“我們過來之后果然見到了沈叔你,沈叔你讓我們進鎮(zhèn)魂塔去看看,我卻聞到了一股紙漿的濃臭味,
察覺到不對勁的我就讓千寒給沈叔你打電話,之后發(fā)生的事情沈叔你也知道了,那個大半夜招呼我們過來的東西是個點了血眼的煞筆紙扎人,長的跟沈叔你特別像,
剛剛掛了電話,那個鬼東西就把我們拉進了迷陣之中……若不是我和千寒也算是有幾分本事,怕是得折在里面,雖然有些辛苦,但沈叔你們今天晚上應該不算白折騰。”
聽完了張道靈的解釋,一股夜風從身后吹來,涼意從衣服縫隙中刺入皮膚毛孔,沈玉泉才發(fā)現(xiàn)自己出了一背的冷汗,
就算他是信仰唯物主義的戰(zhàn)士,知道有鬼東西用自己模樣的紙扎人害人之后也是免不了呼吸一滯,這種對未知事物的恐懼連冰冷的配槍都沒辦法帶給他安心感。
“那接下來怎么辦?”
張道靈看向漆黑的城市大樓。
“群眾疏散了多遠?”
“鎮(zhèn)魂塔三公里范圍內(nèi)的居民收到了‘地震預警’,已經(jīng)被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要不然再擴大范圍?”
考慮到自己的破陣符應該給女戲鬼來了一記狠的,張道靈就搖搖頭。
“三公里應該夠了,等到明天一大早就會有人來支援我們,只需要讓群眾等到天亮就行。”
聽到張道靈這么說,沈玉泉的心里也算是有了點底氣,點頭道。
“那我們今晚就守在這里,你們要不然去警車里歇息一會兒,養(yǎng)養(yǎng)精神,明天也好對付那些鬼東西?!?p> 張道靈看了一眼有些迷糊的梁千寒,笑著點頭道。
“那就麻煩沈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