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汝妻女,吾養(yǎng)之
“夫君不在軍營留宿了?”呂府后院兒二樓偏廳,正在用飯的嚴(yán)氏突然抬頭,開口問了一句。
從軍營回來的呂布,聞言隨口回道:“去軍營是上班......呃,是某的應(yīng)盡之責(zé),下班后自然要回家?!?p> 然后,還反問了一句:“之前,某一直喜歡呆在軍營么?”
“是的?!眹?yán)氏還沒有開口,呂魅已用帶著幾分的奶氣音接茬兒道:“之前魅兒想爹爹,爹爹老不在家?!?p> “哦......”呂布便笑了笑,道:“以后只要不是出去打仗,爹爹每日都會回家,好不好?”
“好!”呂魅登時拍手,高興道:“魅兒要讓爹爹教武藝!”
“魅兒,食不言、寢不語,難道忘了么?”嚴(yán)氏輕聲呵斥了一下女兒,卻在還未說下句時,當(dāng)即被懟了回來。
“那娘親和爹爹在干啥?”
嚴(yán)氏登時無言以對。
然而,還沒等呂魅慶祝,她便感受到這世界對小孩子的滿滿惡意:“魅兒,食不言、寢不語這些,爹爹不在意。不過還有一句話,你卻一定要記得。”
“什么話?”
呂布詭秘的一笑,道:“大人說話的時候,小孩子不要插嘴......”
瞬間,活潑可愛的小臉變成了痛苦面具,氣鼓鼓地看了呂布一眼,然后恨恨啃起魚酢。
也就是咸魚干。
她原本想借此表達(dá)不滿,卻忘了漢代的魚酢有多咸。瞬間臉上的痛苦面具,又來了個超級加倍。
嚴(yán)氏忍不住要笑出來。
可察覺到呂布在注視自己,還是生生忍了下來,又一副冷淡的語氣道:“夫君......”
“嗯?”
呂布此時的確在觀察嚴(yán)氏,感覺這個妻子有些奇怪:很顯然,她是不愛呂布的,甚至是畏懼和憤恨。
但同時,她又在竭力地扮演著妻子的角色。
只要在外人前,她永遠(yuǎn)表現(xiàn)得端莊得體。猶如一個手執(zhí)稅簿的主計,冷漠而嚴(yán)謹(jǐn)?shù)芈男兄约旱穆氊?zé),一分不差,也一分不多。
呂布甚至還敢篤定,哪怕吃完飯后向她提出敦倫之事,嚴(yán)氏也會沉默地接受,不會有任何反抗。
可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頓時嗆了起來。
“被雷劈中......究竟什么感覺?”
一瞬間,他頓時明白為何會有‘食不言’的古訓(xùn),然后愕然地看著嚴(yán)氏:“咳,咳咳......你聽說過某的故事了?”
“嗯?!眹?yán)氏點頭,看著呂布的那張帥臉,認(rèn)真道:“夫君這兩日的表現(xiàn),顯然出過了事故。”
還好,不是這張臉上寫滿了故事。
“你我總歸是夫妻,且還有了魅兒?!眳尾籍?dāng)然知道,嚴(yán)氏想問的不是被雷劈什么感覺,便道:“夫人不妨將話問得更直接一些?!?p> “好?!眹?yán)氏又點頭,鼓了一分勇氣、帶著九分期待道:“夫君被雷劈過后,當(dāng)真已性情大變?”
“某不知道啊。”呂布便攤手,道:“被雷劈過后,之前的呂奉先已然死去。某其實是來自一千八百年后的一縷幽魂,附在這具身體中?!?p> “也就是說,某已脫胎換骨,變成了另一個人?!?p> “既然已不是之前的呂奉先,那他之前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某便一概不知曉。如此,又何談性情大變?”
“哦......”嚴(yán)氏聽后,很是認(rèn)同地點了點頭。
然后,便繼續(xù)吃飯。
這下,呂布卻覺得奇怪了,道:“夫人,沒有然后了?”
如此離奇的說法,你就一點不震驚?
誰知嚴(yán)氏連頭都不抬,仍淡淡地道:“妾身已確認(rèn),夫君真的性情大變。畢竟汝之前不會說這么多的話,且還如此莫名其妙......”
“......”
呂布聞言不由歪了歪腦袋,似乎感覺有哪里不太對。
但仔細(xì)想想,好像一切又挺對。
就......怎么說呢,好似程序里一堆的bug,偏偏正常地運行了起來。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今晚嚴(yán)氏已對自己好奇,還主動打探——跟昨日比起來,無疑是很不錯的一點改變。
吃完飯起身,呂布便抱著呂魅向外走去:“給你做個竹蜻蜓,今晚跟爹爹一塊兒睡,好不好?”
“好!”小孩子就是好哄,給點兒陽光就燦爛,一點不記仇:“竹蜻蜓是什么?”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嚴(yán)氏看著父女倆的背影,眼神漸漸溫柔,不知不覺學(xué)起呂布的樣子,歪著腦袋嘀咕道:“一千八百年后的男人,都是這樣的么?”
說完,目光中不由縈繞起一絲期待,喚道:“靜娘?!?p> “奴婢在?!?p> “去將夫君種的幾顆野草,搬入廂房內(nèi)。這幾日估計要降溫了,他倒是看得勤,卻哪知如何打理?”
“喏?!?p> ......
另一邊,院內(nèi)用小刀刻著竹蜻蜓的呂布,跟蹲著數(shù)螞蟻的呂魅一起,悠悠地聊起了從前。
當(dāng)然,對于呂魅的來說,幾天或幾十天前就是從前了。
“爹爹從前,是不會給魅兒做這個的?!?p> 數(shù)螞蟻無聊后,呂魅又直直看起專心致志的呂布,突然問道:“你這個爹爹,究竟什么時候會走?”
呂布頓時一驚,看著她呂魅烏黑清澈的大眼睛,不知為何還有些慌。
故作鎮(zhèn)定地一笑后,道:“爹爹剛才逗娘親的,你真以為爹爹換了個人?”
“嗯?!眳西葏s認(rèn)真地點點頭,道:“爹爹真的變了,雖然長得跟從前一模一樣,但魅兒能感覺出來?!?p> “......”
這話,讓呂布完全不知如何回復(fù)——成年人真的很傲慢,覺得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但在某些方面,他們卻比成年人敏銳得多。
“爹爹雖然從前也喜歡魅兒,但更多的時候,還是喜歡喝酒。”
呂魅卻不在意呂布的反應(yīng),而是自顧自地又道:“而且,爹爹以前不讓娘親一塊兒吃飯,也不會跟魅兒一塊兒,還總讓魅兒要聽話?!?p> “最主要的是,爹爹總打娘親。”
“他還打人?”感覺自己聽到了什么大秘密,呂布當(dāng)時來了興趣。
“嗯......”呂魅就點頭,道:“不僅是娘親,還有好多魅兒不認(rèn)識的姐姐。爹爹總是帶回家后,打得她們不停地叫,老慘了?!?p> “......”
呂布頓時老臉發(fā)紅,想開口解釋,又覺得呂魅還小。
好在對付小孩子,他還是有一手的:“那魅兒覺得,是現(xiàn)在的這個爹爹好,還是以前的爹爹好?”
“當(dāng)然是現(xiàn)在的?!?p> 呂魅毫不猶豫回答,道:“現(xiàn)在這個對娘親好,對魅兒也好,說話又好聽,還會做竹蜻蜓,魅兒超喜歡的?!?p> “那這個爹爹以后就不走了,一直陪著魅兒好不好?”
“好!”呂魅當(dāng)時蹦起來答應(yīng),隨后又抱住呂布的大腿,道:“爹爹還要對娘親好,魅兒要爹爹和娘親一塊兒陪著。”
“嗯,放心吧?!眳尾季托Γ瑝膲牡氐溃骸肮耪Z有云:孩子都有了,湊合過吧,還能離咋滴?”
“爹爹其實一回家,就覺得不對勁兒?!?p> “好在爹爹三觀很正,且明人不說暗話,爹爹饞你娘親的身子.....放心,娘親很快就跟爹爹親近的?!?p> 說這話,他十分自信。
畢竟真是這樣想的。
要是嚴(yán)氏還未嫁,呂布絕對懶得搭理這等故作冷漠的女人。但一來嚴(yán)氏是魅兒的母親,二來也根本不是那種人。
她更像是曾經(jīng)熾烈燃燒過的煤,卻被從前的呂布傷透了心,才故意用冷漠來掩飾保護(hù)自己。
想到這里,不由又想起嚴(yán)氏那身松垮可笑的曲裾:她明顯想將自己包裹起來,一點曼妙美好都不向外展露。
但呂布眼光何其毒辣,早已練出一雙‘閱覽山水透本色’的技能。
且黑色雖然低調(diào),卻更襯得她肌膚白皙如凝脂,反而讓呂布對煙霧遮擋的廬山真面目,垂涎不已。
“爹爹,你在壞笑什么,感覺好邪惡呢......”靈性又敏銳的呂魅頓時松開呂布,疑惑地看著他。
“沒什么?!眳尾歼f出已做好的竹蜻蜓,道:“拿去玩吧,快點兒跑,跑快了竹蜻蜓就會飛起來。”
“哦哦哦,嗚嗚嗚!......”呂魅當(dāng)即接過,滿院子飛跑起來。
小孩子嘛,很健忘的,也不會有心事兒。
呂布滿意看著這一幕,內(nèi)心充滿強烈的責(zé)任感:奉先兄,你安心地去吧。汝妻女吾養(yǎng)之,汝勿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