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大巫們準備集體斗法的消息后,荊蠻諸部都沸騰了。
和北方的商人一樣,荊蠻的日常娛樂生活實在是太少,平常一起出去搓個澡都算是享受,要不是夜里大家還能出來點起篝火,跳舞取樂,那這日子真是沒法過,所以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就會成為大新聞也不足為奇。
于是,大巫要斗法的消息一經(jīng)傳開,立刻便上了“熱搜”,大家平日里不管是串親訪友還是晚上跳舞后一起閑聊,談的最多的話題便是這個。
最近聲名鵲起的巫戩自然是他們議論的核心,畢竟那十巫成名已久,人們早已從心理上接受了他們的地位,而這位新冒出來的大巫到底有何異能,大家卻還都不怎么熟。
土人們聚在曬谷子的空地里,為了這事爭論得口沫橫飛。人人都急于在同伴們面前對這事發(fā)表觀點,意見不合時還會打起來。
不過,除了斗氏和成氏等幾個近水樓臺的部落外,外面的部族普遍都不太看好巫戩能獲勝,畢竟那十巫成名太久了。
你巫戩雖有鬼神之能,但人家十巫難道就沒有嗎?
那巫咸善御獸,巫羅識天數(shù),巫姑可向鬼神求字,巫彭善用石中火...若是你巫戩只挑戰(zhàn)一個,說不定還有些勝算,但你居然說要打十個?
“我聽說,那巫真已經(jīng)布下了血陣...”
“巫咸連養(yǎng)了許久的大鼉都拿出來了...”
“巫羅說,數(shù)日之內(nèi)絕不可能有雨,因為雨神不在家...”
最后這人的話激起了一圈人的恐慌——如果最近不能下雨的話,那稻谷該怎么抽穗?
“不過...既然這么多大巫同時出手,總該有能求來雨點的吧?”
想起這次的“盛會”,這些人又有了信心。
坊間吃瓜只是精神娛樂,但今年的稻子能否有個好收成,這可是事關(guān)肚皮的大事。
因為近日來的干旱,這股坊間議論甚至傳到了幾個大族的耳朵里,包括熊氏、屈氏和若敖氏。
雖然他們部族人口多、體量大,稻田占地也比其余部族要大些,但老天爺要不要下雨卻不會因為他們部族大就特別多給點面子,所以該旱還是一起旱。
這次巫戩要和十巫斗法的消息傳來后,三族的族長都是大喜過望,表示斗法時自己一定會過來觀賽,同時還會帶族丁前來幫忙維持秩序,保證不會有人鬧事。
這消息一傳來,十巫可是真坐不住了。
他們連忙又聚了起來,再次緊急商討起了對策。
一旦連各族族長都要參加,那事情的性質(zhì)可就變了。
“信巫鬼,重淫祀”本來就是楚地的特色,這些巫師平時地位超然、生活優(yōu)渥,靠的可不是給部眾治病或者耍點花活這種小手段,而是靠著給大部族主持儀式。
所以他們不僅要贏,而且還要贏得漂亮。在部眾面前出出洋相也就罷了,但要是上升到族長那一級的話,以后裝神弄鬼沒人信,他們還怎么主持祭禮、收取供奉?
“我們要不要偷偷找那個巫戩來,大家聯(lián)手演一場...”有人偷偷建議道。
領(lǐng)頭的巫咸卻表示了反對:“不行,不過區(qū)區(qū)一化外之巫便如此猖狂,若是我等就這么把他放過去,以后還怎么壓服他?”
“可是...這雨是真的下不來??!”巫羅發(fā)愁道,“我這腿行走自如,一點都沒有要疼起來的意思,不好定斗法的時日?!?p> 巫咸抿緊嘴唇良久,最后仿佛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
“既然如此...我去求那‘山鬼’吧!”他說。
......
和十巫的如臨大敵不同,楊戩和哮天犬現(xiàn)在卻是悠閑得很,每日除了采采藥、磨米粉外,就是做玉鼎真人留下的功課,順便練一練三十六變,小日子過得又安靜又舒服。
而最近幾日他們最需要操心的并不是那越傳越離譜的斗法,而是該如何盡可能地將采來的各種野菜和野果保存下來。
首先成熟的東西是榆錢。
干旱對于水稻來說是天災(zāi),但對榆樹來說卻不算什么。
到了四五月的時候,榆樹上便會結(jié)出一串串圓圓的小葉片,葉片中間還夾雜著一粒細籽,形狀就好像銅錢一樣,所以也叫“榆錢”。
這東西是可以吃的,鮮嫩的榆錢最簡單的吃法就是直接生吃,而且嚼起來又甜又香,而且嚼得越久就越甜。
早在榆錢剛剛變得嫩綠的時候,姚遠就憑借著自己的鼻子,早早地將它納入了今年預(yù)定的“收成”當中,而當榆錢灌了漿后,他第一時間就把楊戩叫上,去采摘榆錢。
楊戩一邊摘一邊往嘴里塞,這種甘甜而又脆生生的口感非常討她的喜歡。甚至不等隨身帶來的麻布口袋裝滿,她的小肚皮便已經(jīng)被榆錢裝得滿滿當當。
雖然看見楊戩在樹上胡吃海塞,姚遠也懶得去管她,反正這榆錢也沒什么毒,隨便她吃去。
以前在歉收年時,很多窮人都是靠著榆錢粥過活的,即便是糧食不怎么緊張的時候,用榆錢和玉米面和在一起做窩頭也是節(jié)省糧食的好辦法,不少紅軍當年也是靠著這玩意行軍的。
更別說榆樹葉還能泡茶喝,榆樹茶健脾消食,喝一口榆茶對那些經(jīng)常要吃粗糧的農(nóng)民來說,不啻為一個簡單而廉價的消化解決方案。
楊戩他們不僅自己吃,而且還會叫上斗氏和成氏的族人們一起去摘,等到榆錢差不多開始變黃的時候,他們早已摘了幾大麻袋,曬干后準備儲藏了。
等到榆錢摘得差不多了,桑葚也差不多變成了紫色。
和榆錢相比,桑葚對味覺的刺激就要簡單粗暴了很多。
甜、甜、甜,還是甜。
中國人對桑樹的認知非常早,甚至早出了中華文明史。
不僅桑葉要用來養(yǎng)蠶,就連它的副產(chǎn)品——桑葚,也是國人春夏時難得的美味。等綠色的桑葚變紅,然后又從紅變紫的時候,便是吃它的大好時機。
每次摘桑葚的時候,姚遠看著那紅色和紫色的桑葚,都會想起東漢初年時那蔡順的典故。
赤眉軍即便是自己境況也不怎么好,但因為紅、紫桑葚上體現(xiàn)的“孝”,他們不僅放過了蔡順,還給了米柴資助,這其中所體現(xiàn)的人性是不是也是劉秀決定放過他們的原因呢?
只可惜小姑娘可沒有這個人文情懷,她一吃起桑葚來就沒個完,每次都要吃得滿嘴是紅色,就連衣服上都粘上了難洗的絳紅色,搞得為她洗衣服的姚遠怨氣沖天。
美味當前,誰還有空去管什么斗法?反正隨便打打就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