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之時,萬物復(fù)蘇,然而人卻不能和其它動物一樣,只忙于交配,還得考慮一些更加實際的問題。
比如說春耕,再比如說防疫。
對荊蠻的斗氏而言,現(xiàn)在這個時節(jié)沒有什么比水稻育苗和插秧更重要的事了,如果不能在進入雨季前育苗并且插好秧,大雨下來后,部落里的人就再也干不了活。
為此,這個斗氏部族的族長“斗魚”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做好了萬全的準(zhǔn)備。
他掏出了倉庫里最好的獵物——去年冬天部族獵獲的一頭黑熊,用這個做酬謝,找宗主若敖氏的大巫來部落作了法,與族人們好好地祈禱了一番。
有了大巫做法,想必今年必定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萬無一失了。
因為請巫師做了法,斗魚今年就大意了一些,沒有再像往年一樣,將貝殼燒成灰后撒到部落房屋周圍。
雖然貝殼最近能買到的東西越來越少,但還是留著比較好,至少可惡的商人路過時,這些貝殼還可以為部族換點鹽,全燒成灰未免太浪費了點。
他想得倒是很好,但有些時候事情就是這樣,人越怕什么就越來什么。
就在部族翻好了地,稻種的芽也冒出來時,部落里的人卻一個接一個地生起了病。
聽說有人生病,斗魚在難以置信之余,還是本著族長的責(zé)任去看了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病人的臉已經(jīng)腫了起來。
見到此情此景,斗魚反而安心了些,因為這種病斗魚小時候在部族里的時候聽說過,得病的人喉嚨會變得腫大無比,吃食都難以下咽,有的人還會頭昏眼花,走不動道。
雖然難受,但只要休息過來后,病人通常還是會恢復(fù)的,最差的情況也只是耳聾而已,不至于會死人。
但斗魚安心得未免太早了些——雖然一開始得病的只是小孩子,但沒過幾天后,很多大人也被那瘴氣所傳染,一個接一個地染上了病。
如果只是喉嚨腫痛那也就罷了,正所謂輕傷不下火線,該干的活還是要干,區(qū)區(qū)小病還不足以讓病人獲得休息的權(quán)利。
但有幾個得了病的壯勞力的反饋卻讓斗魚有些坐不住了。
——“我蛋疼?!彼麄兿蜃彘L訴苦道。
不用說,斗魚這次真的是大驚失色。
蛋疼可是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他斗魚跟隨著族長作戰(zhàn)多年,族長這才分給了他一些男丁和女人,讓他出來自立門戶,成立部族。他還指望著這些男丁繁衍子孫呢,一個個都蛋疼生不出孩子,那他斗魚的大族長夢找誰來圓?
“趕快去找巫醫(yī)?!彼麌诟赖?。
只可惜宗主若敖氏的巫師們只收祭品不辦事,聽說斗氏部族有人生病后,還沒等斗氏部落的人指責(zé),他們反倒先破口大罵了起來。
那些巫師說一定是他們部族的人祭天時心不夠誠,所以老天才會怪罪下來,不要連累了他們云云,還讓他們趕緊滾蛋,不要將晦氣沾染了自己。
他們是這么說的,也確實是這么做的,還沒等斗氏部落的人據(jù)理力爭,這些巫師立刻就用貝殼灰粘上了油彩,開始往身上涂抹花紋,仿佛他們身上真的有什么晦氣一樣。
聽到部族的人匯報結(jié)果后,斗魚徹底呆住了。
這可是天大的冤枉,我斗魚禱告的時候,心可是比誰都要誠??!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去年自己的所作所為,可怎么也沒想起來哪里做出了觸怒上天的事。
思考了再三之后,斗魚認為這是自己去年對天發(fā)誓說要給主播稻種的農(nóng)戶發(fā)薪柴,最后卻晚了幾個月才發(fā)的原因。
——當(dāng)個教訓(xùn)記下來吧!
既然巫師不肯幫忙,斗魚也就沒了辦法,只好先讓染了病的族人回家休息。
可這眼看著就要插秧了,如果這些壯勞力再不能恢復(fù)的話,今年的早稻豈不是就全泡湯了?
短短幾天時間,斗魚就仿佛老了幾十年一樣,白頭發(fā)都愁得白了一大半。
可能是天無絕人之路,就在他思考著是不是要放點血給老天爺賠罪的時候,部族外面突然來了一個成氏部族的鄰居,而且隨行的還有一個最近聲名鵲起的大巫師。
“我的病有救了!”來匯報的族人臉上有著按捺不住的喜色,“據(jù)說是附近非常靈的大巫,叫‘巫戩’!”
“巫戩?”斗魚愣了一下,“沒有聽說過此人...莫非除了那‘十巫’外,還有大法力的巫師遺于山野?”
“管他呢,現(xiàn)在是人家來救命了,族長!我們是不是趕緊把人請進來?”那漢子急不可耐。
斗魚一想也對:“你說得對,快快請入...算了,我還是親自出去迎接吧!”
尊嚴事小,蛋疼事大,面臨族群生死存亡之機,斗魚也就顧不上自己那點威嚴了。
他拄起自己的拐杖,帶著幾個兒子穿好最華貴的衣服,快步走出了寨門。
寨門處,一輛堆滿著貨物的蘆蓬大車早已停在了那里,而車旁還站著一個成氏部落的青年。
這車的車輪上抹了桐油,車輿上涂上了紅色的漆,蘆蓬兩側(cè)還掛了一大堆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的貝殼,有銅的、玉的,也有大如拳頭一樣的海螺,看上去華美異常。
不過和這些相比,最惹人注目的還是拉車的那牲口——它不是牛也不是驢,而是一頭白色巨犬。
它全身毛發(fā)雪白,身如巨象,面上的毛發(fā)還蓋著眼睛,散發(fā)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勢,端的是威風(fēng)凜凜。
見到這大狗后,斗魚愣了一下。
哪怕是見過了諸多有怪脾氣的大巫,他也沒有見過如此有個性的,居然用狗來拉車。
不過現(xiàn)在不是他遲疑的時候,族人們都還在受苦,他得盡快求到巫師的幫助才行。
“不知大巫蒞臨,小子怠慢了!全國上下都在等著您吶...”
他一邊說著一邊露出了諂媚的笑,快步迎上前去,毫無一國之主的尊嚴。
他的兒子們看著他這樣也不以為意——這年頭的巫師,尤其是巫祭的地位都比較高,在他們面前,一個小族之長還真算不了什么。
蘆蓬下,一個戴著猙獰面具的身形發(fā)出了嘶啞的男聲。
“斗伯但請自便,我來此是為了度苦救難、爙災(zāi)祈福,何需禮數(shù)...我聽成氏小子說,你們這里惡了天神?”
斗魚臉上露出了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笑容:“這...若是真的惡了天神,也定是無意...還請大巫幫忙消解一二....”
“好說?!?p> 這大巫聞言便從蘆蓬中站了起來,兩步便走下了車,斗氏部族的人這才看到了這位“巫戩”的全貌。
領(lǐng)頭的斗魚頓時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巫師身高大約九尺,皮膚黝黑、身材強健,面上戴著一張猙獰的青銅面具,手上還提了一把長長的尖矛,身披紅色斗篷,身穿天藍色的華貴綢衣,胸前一抹鵝黃色的菱形方塊,方塊中間還涂著一個大大的“蛇”形紅色紋飾。
這...
斗魚眼睛都在發(fā)亮——好威風(fēng)啊,一定是法力深厚的大巫!
看著瞠目結(jié)舌的族長,那條拉車的大狗不知道為什么,喉嚨中發(fā)出了含混的咕嚕一聲。
?。ㄇ?,又看呆了一個!我就說了,戩...這超人服絕對能鎮(zhèn)住這幫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