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一聽“有很多人”,立刻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因為她知道,如果她托付妹妹的那戶人家周圍真的有很多人的話,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不對勁的事。
因為那是一戶生活在荒郊的“野人”。
想當初云華仙女被天帝擄走后,她和妹妹兩個人可是六神無主了很久。要不是當?shù)氐耐恋厣窨此齻兛蓱z,按照楊戩所懇求的那樣把她們送到了玉泉山這里來,只怕她們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剛好,玉泉山下有一戶人家,是一對年紀不小的獵戶。因為兒子打獵被老虎吃了,女兒又嫁給了“國人”作侍妾,膝下目前無子無女,平日靠打柴、釣魚、采山果以及設陷阱獵取的獵物為生。
因為土地公擔保他們是好人,于是楊戩便將妹妹托付給了他們,自己孤身上山、拜師求法。
荒郊野嶺、冰天雪地的,哪來那么多人?
姚遠跟著楊戩加快了腳步,心下卻不怎么擔心。
雖然人的味道很多,但卻沒有血味,遠遠地聽去也沒什么嘈雜聲,不像是在動武。
果然,當楊戩喘著氣來到那戶人家外時,發(fā)現(xiàn)前來造訪這戶人家的確實并非強盜。
不過可能比強盜還要更糟,因為他們是稅官,或者叫“山虞”,專門負責為領(lǐng)主征收山澤物產(chǎn)賦稅的。
來人大約四人,其中一人是車夫,正駕著一輛平板牛車,車上面放著毛皮、柴草、骨肉和各類罐子,還有一麻袋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
領(lǐng)頭人是個精壯的漢子,此時正站在這戶人家的柴門口,臉上充滿了不悅之色。
“...我好不容易大老遠地來一趟,你就拿這點東西來對付我?”他說。
回話的是這戶農(nóng)家的男人,是一個將近五十歲的中年人。
這年頭人老得都比較快,雖然還不到五十歲,但這個男人已是兩鬢霜染,臉上的皺紋也是深如溝壑。
“這位差官...我們的毛皮和箭頭已經(jīng)交過了。”
“交過了?”漢子眼睛一橫,“啊,我當然知道交過了。但今年大人對外出兵三次,你卻只交了一次,這說不過去吧?”
“這...”中年人顯得很是為難。
漢子顯得很不耐煩:“趕緊的,再拿些東西出來,不然那我也不好為你說話,毛皮、蜂蜜、油、肉、骨箭都可以...咦?你這女娃娃是誰家的?”
他突然看到了躲在門后的一個小女孩,便出聲問道。
中年人連忙應答:“這是我女兒...家中添了張口,用鹽和用粟米都多了些,家中實在是沒有多余的東西了,唯有一條腌魚...”
漢子眼睛一瞇,顯然是有了想法:“一條腌魚頂什么用?鹽還不是我等與你的?!?p> 他一邊說著,一邊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了門口,上下打量了一番。
“皮相還不錯...這樣,我也不為難你,若是將來這女孩大了,與我那小兒作妾,我便幫你出三年的稅,如何?”他問。
(也罷,今日便做個好人,也為我那瞎了只眼的小兒子討個老婆,免得家中婆娘念叨,左右不過幾張皮的事)
剛剛從小路盡頭鉆出來的姚遠當即便運起了識海的黑星,結(jié)果一聽便是哭笑不得。
這漢子還挺實誠,心里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中年獵戶不假思索地便搖起了頭:“這不行,雖然是我女兒,但卻是山上仙人所托,不能與人。實在不行,我那邊還有些鹿角,趕工幾日便是?!?p> 壯漢壓根不信:“仙人?我聞仙人都是清心寡欲、不食五谷之輩,哪來的女兒?你莫誆我,我這是看在你女婿的份上才和你好好說話,你可要自重?!?p> 中年人正欲辯解,但將雪踩得咯吱咯吱響的楊戩卻也終于趕了過來。
聽到有人要“征收”自己妹妹,她當即便是大怒。
“那邊的!我看誰敢搶我妹妹!”她喊道。
見她上去,姚遠自然是要狗壯人勢,不然一個不到四尺高的小女孩實在是沒什么威懾力。
“汪!”大白狗也跟著喊了一聲。
來征稅的漢子聽到狗叫聲后登時便是一哆嗦——他小時候被狗咬過,至今有心理陰影,哪怕后來那狗被做成了一鍋肉羹也難以抹平這心中的傷痛。
他轉(zhuǎn)過頭,見到來者不過是一個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后,才放下了心。
“這是誰家的娃娃?別來搗亂,大人在做正經(jīng)事。”漢子壓低了聲音,用頗為嚴厲的嗓音喊道。
一邊說著,這漢子一邊不易覺察地退了半步,隱隱站到了帶來的隨從身后。
他倒是沒有問獵戶“這是不是你家的孩子”,因為他來過這里很多次,知道這獵戶壓根就沒有這樣的一個女兒。
楊戩當即挺起胸膛,報出了自己的名號,將氣勢做了個十足:
“我乃玉泉山金霞洞煉氣士楊戩!”
只可惜一個小女孩再有氣勢也是白搭,聽到這奶聲奶氣的“咆哮”后,中年人反而笑了。
“道士?”他不屑地向前走了兩步,“連把桃木劍都不拿,也該自稱道人?小娃娃,還是早點回家找你媽媽備嫁妝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平日收束點性子才好找婆家...”
?。ㄟ@小姑娘太野,家里那婆娘又是個暴脾氣,不能予我兒做妾)
見中年人靠近,姚遠便張開了嘴。
“汪(太一玄冥,丙丁之精,急急如律令)!”
一口火柱從大白狗張開的口中迸射而出,頓時將它和楊戩身前的雪地烤化了一大片。
中年人嚇了一大跳,連連后退了幾步,就連他帶的幾個隨從也被嚇得渾身一哆嗦。
不過還沒等他們逃跑,身為隨從的職責又讓他們想起了自己該干什么,于是紛紛護在了中年人身前。
“嗯哼!”
楊戩瞟了身旁的狗子一眼,心中很滿意。
雖然不知道它什么時候?qū)W會的道法,不過這時候用出來卻是剛剛好。
至少現(xiàn)在沒人會對她“煉氣士”的身份表示懷疑了。
見來收稅的漢子被鎮(zhèn)住,姚遠搖了搖尾巴,向著楊戩那邊耷了下耳朵。
“看到?jīng)]?這才叫‘先聲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