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大廈燈火輝煌。王從和陽閃他們正在做筆錄。值班保安和人事部所有人員都是問訊的重點對象。從出警一直忙到天黑，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忙了一整個下午。通過調看監(jiān)控視頻查到了柯靜離開公司的時間和行程，再沿路調看又查到她在2：55出了蒙邊巷往東進了東頭巷，然后就消失了。
東頭巷比較偏僻，約五十多步遠，兩臺攝像頭都壞了好些時間，但一直沒有去更換，柯靜一到這里就仿佛人間蒸發(fā)了。陶哲和樂趣兩人沿著巷子經過反復勘查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蛛絲馬跡。
然而，王從最煩人口失蹤這類案子。上次因為尋找小孩給他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所以，他向嚴波請求調換人馬，而嚴波首先便想到了譚梓。對于嚴波的安排譚梓只有無語。他明白，只要有他分管一天就沒有自己一天的安生，這位嚴副局長算是跟他耗上了。到底是因為什么呢？他茫然了。
在他們趕到的時候，王從該忙的事情差不多忙完了。兩下辦完交接后，他聳聳肩道：“譚支隊，沒辦法，這都是嚴局的意思，領導說咋辦就咋辦，做下屬的只要堅決服從是也不是？”說著，朝陽閃他們揮手道：“收隊！”然后，幾人轉身大步而去。
這人也太奇怪了。遠親不如近鄰，越親越容易成冤家，可以跟別人成朋友，跟身邊人卻無法交心，而關系近了又常常出是非，尤其是同事之間，彼此警覺，小心提防，疏離而又冷漠。
面對王從，李揚怎么也感受不到一分同事間的親近和溫情，尤其是他得了便宜還拿腔拿調地高調一番更令人心不甘氣不順。這也太窩囊了，真憋屈！他剛要上前與之理論卻被譚梓一個眼神給攔住。
“老大，這算怎么回事？也太可恨了！”他們離開后，李揚終于憋不住勁了。
杜明最簡單，最純粹，最討厭麻煩，尤其是給他氣受時，他會咬牙切齒地呲你。因此，他們剛一轉身，他便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而安萌和肖林卻一直冷眼旁觀。許久之后，安萌才嘆息道：“唉。難道這就是250定律的另一個版本？切！一個個都真成250了?！?p> “250定律的另一個版本？幾個意思？”肖林不解地看著安萌，顯然是在問她。
聽到肖林發(fā)問，安萌輕輕一笑，對他道：“你不知道它另一個版本？切！比250還250。”
肖林頓時愣住。見他吃癟，李揚和杜明忍俊不禁，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見氣氛漸漸活躍開了，譚梓也笑了笑，道：“你們知道馬云定理嗎？100-1=0，這是為什么？因為這是偏見。這些我都無所謂了?；镉媯?，別生悶氣，不值當。下面，我們接著干吧！”
順著王從他們的工作深入下去，譚梓越來越感覺柯靜失蹤有一種熟悉的味道。假如真如李虹和賀琳一樣為同一個人所為，那么她肯定兇多吉少了。同時，這也充分說明這人離她們很近，應該是熟人作案，那么這人又與她們熟悉到何種程度呢？
在會議室里，五人聚在一起開始分析。
譚梓道：“不知你們是否感覺到柯靜的失蹤跟李虹和賀琳案有某種聯(lián)系？假設有吧，同時又假設為熟人作案。那么，我們將三人的社交圈按親疏程度分為三個圈。第一、至親好友。第二、單位同事和親朋。第三、普通朋友，包括一面之緣和簡單短暫接觸的。第一圈，我們已經排除掉了?，F(xiàn)在，我們重點排查第二和第三圈。這兩圈人員最復雜，人數(shù)最多，排查工作量雖然大，但仍有一個最簡單的辦法，那就是重點排查與這三人存在交集的人，然后將這些人列成一個表格逐個排查，重點排查他們，包括時間、背景和病史?！?p> 這個辦法雖然笨，但也是目前最為可行的辦法。因此，大家默不作聲了。
過了許久，李揚忽然開口道：“這三人中兩人是云安集團重要職員，而且都跟徐家有著親戚關系。只有賀琳算偶然事件，那么聯(lián)系起來呢？因此，我認為這人離我們很近了?！?p> 肖林馬上接口道：“偶然事件發(fā)生必有它的偶然性，比如偶然認識，邂逅相遇，等等。如此說來，這人并非熟悉賀琳，屬于偶然認識，又或是在出事的當晚剛剛認識。同時，李虹和柯靜又都是在回家的途中失蹤。也就是說，他對這兩人十分熟悉，熟悉她們回家的行程，并時刻掌握著她們的一舉一動。那么，誰能做到呢？因此，我分析這人即使不是集團職員，那他至少也跟兩人走得很近。如果這樣的話，那排查范圍又進一步縮小了，應該重點查兩人的第二圈。再者，我們不妨先從賀琳被害當晚與之有過接觸的人查起，再采取排除法一一排除，然后看嫌疑人是否為李虹和柯靜共同熟悉之人。如果是，那么這人就是重大嫌疑人?！?p> 這時，安萌也開口了。她接著道：“這幾天，我與陳法醫(yī)經過反復勘驗查到，李虹和賀琳兩人都死于頸動脈竇受外力擠壓，被害人死因和作案手法一致，均一指致死?？梢源_認為同一個人作案，而且這人指力驚人，指法精湛?！?p> “杜明，這人不會是你吧？還有比你更厲害的人？”肖林朝杜明呵呵一笑。
杜明立即狠狠地瞪他一眼，并朝他揮了揮拳頭。
肖林一個冷戰(zhàn)，急忙縮了縮脖子。
“好了，不再閑聊了，時間金貴，先撤吧。”譚梓目光掃過兩人。經過大家一番描述，作案之人更加清晰了，他心里已經有譜了。綜合各個方面的特征來看，目標均直接指向趙成柱，其嫌疑越來越大了。但令人費解的是，從李揚那天在云成會所順來的茶杯上提取的唾液又與遺留在被害人身上的不匹配，他難道還有共犯？
走出會議室時，徐芳站在門外。與譚梓目光相遇后，兩人一齊愣了愣。她剛從醫(yī)院回來。從神態(tài)看得出來，她十分在意柯靜，因此一直愣瞅著譚梓，看得那樣專注，而在譚梓的記憶中這恐怕是破天荒了。她的目光滿滿都是迫切，殷殷期望的是喜信而不是噩耗。而譚梓令她失望至極，心緩緩墜入冰窖。因為，她看到了一張比她還要冷峻十倍的臉。
忽然，在明亮的燈光下，有一個熟悉的人影躍入眼簾，定睛一看，譚梓頓時驚訝。是她？雪夢！她怎么在這？
見譚梓他們三人目光怪怪的，雪夢大大方方地走了過來，一點也不忸怩，并笑嘻嘻道：“早瞅見你們。在高鐵上，我一眼就看穿你了。所以，有困難找警察，這沒錯吧。今天，我競聘上了，從現(xiàn)在起，我也是云安集團一員，奇怪吧。我要感謝你們，是你們給我?guī)砹撕眠\?！?p> 在網上看到云安集團的招聘啟事后，剛開始，雪夢一點也不在意，沒過兩天，待遇突然變了，她一陣驚喜。驚喜之后，她想也沒想就辭職離開了平州，而湊巧的是正好跟譚梓他們同車。她的一番細說令譚梓一下子恍然。于是，他呵呵一笑，道：“不奇怪，一點也不奇怪。有困難找警察，這沒問題，可問題是你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我們有這么熟嗎？”說完，臉色突然一沉，方才還笑意盈盈一下子就變得死沉死沉，刀都切不進。
見他突然翻臉，雪夢不由一愣，但隨即就嗤了一聲，立即沉臉冷笑道：“怎么？你以為我愿意跟你們熟？是你們巴巴地跟我熟好吧，還警察呢，沒風度，切！”說完，甩發(fā)瀟灑而去，像蜻蜓一樣，干脆而矯健。
“怎么，你們認識？”在一旁瞅了半天，徐芳感到好奇了。
聽了雪夢的話，譚梓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這也太奇葩了！聽到徐芳發(fā)問，他聳聳肩滿臉無奈道：“算認識吧，但最好不認得她?！闭f著，忽然有些好奇：“你們聘用了她？這可是個會惹事的主。”
“是，剛剛簽完合同，合同一旦生效她馬上成為公司股東之一，并被董事會任命為公司副總?！毙旆紳M臉平靜，對譚梓的話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停了一下后，繼續(xù)道：“你們辛苦了，我已預備夜宵。林娜，帶他們去吧?！闭f完，扭身抬腿欲走。
見狀，譚梓突然了然無趣，也不理睬，扔下眾人腳下快步如風地一下子便趕在徐芳前面徑直而去?？吹剿吡?，李揚他們也不遲疑立即緊隨而去?？粗麄兊谋秤埃旆剂r愣了……
泳紅沒有回家，仍在醫(yī)院陪護。周民假裝睡去，把眼睛微微瞇成縫偷偷地打量著她的一舉一動。
夜深了，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泳紅低頭在手機上平靜地讀著小說，是起點大神作家刀一耕從2015年開始寫的《完美人生》，寫了快三年，四百多萬字，大塊頭。讀這類小說既費精力又耗時間，她不是一個喜歡讀小說的人，平常最多也只是讀讀心靈雞湯一類的小爽文，動筆寫的也只是些短詩和游記散文之類的豆腐塊文章，頂多算是一個小資之類的文青吧。追小說這是她的頭一遭，也都是因為呆在醫(yī)院無聊偶然而來的興致。網絡小說對于她這樣一個一邊要忙于柴米油鹽一邊又要為自己的事業(yè)嘔心瀝血的女人來說太奢侈了，時間和精力對于她來說雞筋得很。
讀了《完美人生》后，泳紅的心思也開始活泛了。
首先，她暗嘆作者三年如一日地每天重復著這些文字游戲，這得有多么強大的心勁，沒有超常的定力自己那怕是連一天也無法堅持下去，更何況三年？那不讓人都要瘋了去？常聽人說，大凡寫小說的都神經質，不是瘋子就是神經病，總是把自己也活在自己的小說之中。據說路遙在創(chuàng)作百萬字小說《平凡的世界》時也這樣，莫說是家就是把自己也給忘了，每天啃著個干饅頭寫，最后巨著寫成了，而自己卻累得一病不起，離世那年也僅僅只有四十二歲，這太可惜了！若是活到現(xiàn)在他不知要寫多少個百萬字，去世四十年了，四十年怕是要寫幾千萬萬字吧。
然而，讀著讀著，小說突然要付費了，沒付費便再也讀不下去。她正在興頭上，心里很不甘。于是，打電話問陽陽。陽陽倒沒嘲笑她，只嘀咕了一聲：土！之后，便告訴她搜百度找盜版讀。結果沒有，因為起點對付費小說有版權保護。沒辦法了，陽陽只有在微信中告訴她怎樣玩看付費小說。這樣，她才得以繼續(xù)讀《完美人生》，讀到自己都心疼了。這付費小說真是費錢，沒讀完幾個章節(jié)便要充值，都充好幾百了，可小說仍只讀到不足三百萬字。她想，若是要讀完這不要花上千塊，這作者也太來錢了！
于是，她在想，若是自己也開始寫，一天不說一萬字就寫它個四五千字也不是不可以的，那一個月下來就是十多萬字，如果寫水一點，那一個月少說也得寫上二十萬字，一年就是二百多萬字，兩年四百多萬字，三年六七百萬字，這將是一筆多大的收入，那不要暴富嗎？
想過之后，她又不禁自嘲地笑了，心里又琢磨開了，或許等自己還沒掙著錢人就變瘋了，成神經病了，這多不劃算啊，自己還是老老實實過日子好。老公不懂得愛，起碼也還有陽陽這枚開心果。若是每天活在這些無聊的文字里，到頭來怕是連陽陽是誰也都鬧不清楚了。不要，這不是我要的生活！于是，這念頭剛一冒出又被她生生地給掐沒了。
她現(xiàn)在一門心思里只想著陽陽。當然，偶爾也會想想譚梓。雖然懶得去搭理他，但畢竟還時不時地會有個人影在自己的眼前晃悠，只要一見到他心里又會莫名其妙地踏實。而一想到譚梓，她的嘴角便會微微地勾起……
周民一直在假寐。從眼縫中偷偷注視著泳紅，他看她讀著小說的神態(tài)，又見她時不時地淺淺地笑著，心中頓時有一種莫名的沖動。這可是他曾經的初戀，曾經最心儀的女人，而自己的心里也因為永遠駐著這樣一位詩一般的女人而無法再去愛，不能再有別的女人走進來，這是他這一生中最大的遺憾。此時，他再也按捺不住了……
泳紅正看得入迷，突然，一個人影朝她撲來。猝不及防，被人緊緊摟住，她先是驚愕然后是慌亂，啪的一聲，連手機也掉地上了，接著便是掙扎，剛要張嘴，但很快被堵住……
“周民！”正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聲炸雷般的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