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雀號”的龍骨劃過憤怒的海岸,帆船正在掙脫著漩渦的白色獠牙。-
血色的月亮被烏云遮蓋,它們在夜空中猙獰翻騰,漆黑如死亡星神赫達爾的裹尸布。
瑪雷·吉甘塔的腳在被魚腸和溢出的啤酒弄得滑溜溜的甲板上打滑。
雨水隨著風(fēng)暴如鐵釘一般傾瀉而下,壓的他喘不過氣。
雷聲如龍鳴,高亢而暴躁。
“船長!”
瑪雷努力睜大著眼睛,依稀看見面前水手的模樣。
“船長,我們必須做點什么!”水手嘶啞地喊道。
雨水把瑪雷的長發(fā)擰成了麻繩,把他的夾克浸透。
他能聞到自己的恐懼,那是一股摻雜著海中雜物和死亡的氣味。
他不該在血月之日出航的,瑪雷想,那不是一個好兆頭。
這本該是一次輕松愉快的旅行,從龍口海灣的天鵝港出發(fā),在維瓦利亞王國的微青城停靠,再去灰燼廳城祝賀他們那年輕女王洛扎莉亞的加冕。
“我知道!”瑪雷吼道。
他在混亂和暴風(fēng)雨中無法靜下來思考。
他在左右搖晃中找到了船舵,舵手正緊握著舵柄,滿臉驚恐。
瑪雷上前用他的雙手死死抓住舵柄,用盡全身力氣和舵手一起抵御著漩渦。
他的“海雀號”像白梭吻鱸死亡時的翻滾一樣搖晃和傾斜。
甲板在嘎吱聲中彎曲和隆起,但帆船又一次地擺正了。
大海的喧囂在瑪雷的血液中引起一陣騷動,撕裂的雨水像冰錐一樣刺痛著他赤裸的手臂。
雨水凜冽,但他卻莫名其妙地覺得悶熱。
“堅持??!”瑪雷在風(fēng)中呼喊。
咸水嘶嘶作響,抽打著他的臉。
他的眼睛火辣卻不能閉上,因為他要盯著舵柄,盯著海上試圖要吞噬他們的裂痕。
條紋狀的閃電印在天空中,雷聲繼續(xù)拍打著,它轟然而起,留下一片震蕩。
瑪雷和他的水手們已駛過深淵島和日耀城的海岸,那時候的海面還是一副風(fēng)平浪靜的模樣。
但現(xiàn)在回想,那更像是墓場般的滲人寂靜。
殘暴的陡峭波浪撕裂著船身,甲板上的水手在尖叫中被卷入大海,或是被沖擊到船的邊緣粉身碎骨。
瑪雷抓的更緊了,他的雙手開始麻木。
波浪在他側(cè)面升起,遮住了天空,風(fēng)在呼喚著他的厄運。
“海雀號”只能隨波逐流,祈禱海神停息他的怒火。
瑪雷不肯松手,他開始在旋轉(zhuǎn)中眩暈,慢慢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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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雷被自己喉嚨里的海水嗆醒。
他猛地睜開眼睛,瞬間又被刺眼的正午陽光逼迫得閉上。
海水拍打著巖石岸邊,仿佛在對他的幸存不滿。
瑪雷劇烈地咳嗽著,他試圖弄清楚這是哪里。
周圍的世界如夢一般朦朧,初夏無云,天空又回歸了明朗。
瑪雷試著起身,他爬過礁石,窺見了島嶼的全貌。
“該死?!彼R道。
這島上沒有生命,沒有動物,沒有植物,沒有水,什么都沒有。
有的只是荒土上堆積著如山一樣高的灰色磚頭和瀝青的殘骸。
他當(dāng)然會被沖到死寂島上了,諸神根本就沒想讓他活命。
從漩渦中生存下來也只是在戲耍他即將到來的死亡。
瑪雷站在巖石上眺望,試圖找到和他一樣的生還者但一無所獲。
為什么他之前想要去維瓦利亞參加那洛扎莉亞女王的加冕禮呢?科爾瓦家族可是被德拉克斯共和國驅(qū)逐的暴君。
瑪雷開始后悔自己開啟的這段旅途,現(xiàn)在他將在這被詛咒的島嶼上等死。
他似乎能聽得到建筑廢墟之下的聲音,那屬于被星辰之神懲戒的靈魂。
傳說人類與神明原來共同生活在星界,星辰之主內(nèi)米爾和他麾下的萬神與人類和諧共存。
但人類的自大惹怒了諸神,他們將人類貶入凡間,并讓七位星神掌管地上的一切。
人間比星界更加艱難殘酷,痛苦和悲慘成為了人類生活的全部。
不滿此待遇的人類聚集在一起,開始在風(fēng)暴之島和光明之島上修建兩座通天之塔,期望能夠重新回到星界重新開始無憂無慮的享受。
計劃最終還是被內(nèi)米爾發(fā)現(xiàn),他降下神罰,將通天塔破壞,而島上的人則變成了永世不能得到解脫的靈魂。
他們被壓在通天塔的廢墟下,時刻都被痛苦折磨著,并攻擊任何妄圖進入建筑內(nèi)的人。
沒有人會踏足這現(xiàn)在被叫做深淵島和死寂島的詛咒之地,
那些愚蠢或瘋狂到敢去嘗試的人,要么被這些看守的亡魂誘入癲狂,要么就在島嶼上消失不見。
廢墟下的聲音又在瑪雷的耳邊輕緩響起,那是一種他聽不懂的語言:
它們聽起來像對話,但對他來說沒有意義;它們的內(nèi)容像句子,但其內(nèi)容模糊不清,難以理解;他甚至無法聽出講話者的性別。
他想到了那些被埋在這里的人,他們在死前也聽到了這些聲音嗎?
這種熟悉的,顫抖著的聲音正在邀請著他。
【來這里?!?p> 聲音穿破瑪雷的耳膜,直達思維……有人在向著他的意識說話。
【我們需要你?!?p> 他慢步靠近著廢墟,逐漸被旖旎的聲音淹沒。
他微張著嘴,將右手緩緩伸出觸碰著墻壁。
那瞬間,瑪雷感覺自己成為了整個古老建筑的一部分,他的腦中融化著有形又無形的混沌。
他似在仰視星空,又似在俯瞰人間。
星辰折躍,歷史轉(zhuǎn)動。
而透過一層又一層的模糊薄霧,他能看到一雙漆黑雙眼,它們正滾動著閱覽著什么,包裹著如夢幻般閃爍著的群星。
瑪雷無法拒絕與它們對視的想法,但那貪婪擴張著的黑暗似乎要將他的靈魂抽離肉體。
它們看見我了,瑪雷心想。
它們看見了所有,旖旎之音糾正他道。
瑪雷將手抽了出來,跟隨著微弱心跳的節(jié)奏呢喃。
他好像窺探到了永恒,但永恒早已看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