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話：參觀（3）

　　第四天，我們?nèi)チ岁兾鞑┪镳^，碑林。

　　我負責給大家拍照片，腳底下踩空，順著小山坡就滾下去了，為了我的相機，我只能犧牲我的左手。

　　“骨折了?！贬t(yī)生給我拍了片子。

　　大家湊錢給我上了石膏。

　　“你可真是個人才，那么低的山坡，也能把手摔骨折?！睆垥哉f。

　　“我的鏡頭和相機很貴的。”我說。

　　“石膏的錢也不便宜啊。”陳璐瑤說。

　　說的也是。

　　“我們要去買一點紀念品，馬上就要過年了，你去逛街嗎？”文穎說。

　　我看著自己的石膏，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不去了。幫我?guī)c。”

　　女生們都去逛街買紀念品了，葉沖和沅江博還有段嘉義也去買紀念品了。宋淵不知去了哪里，也沒問他意見。宋淵回來才發(fā)現(xiàn)大家都不在。

　　“祝蕭蕭，他們呢？”

　　“買紀念品去了。”

　　“你在干嘛？”

　　“洗個頭?！蔽艺f。

　　宋淵走進來，看我狼狽的樣子，讓我坐在凳子上，依靠在盥洗盆上，他用花灑沖洗我的短發(fā)。我感覺到他的手在我的發(fā)絲里，可以仰著頭看他給我洗頭，感覺我的手傷的實在太值了。

　　“看什么？”宋淵問。

　　“你去哪兒了？”我問。

　　宋淵給我洗頭，用毛巾溫柔的擦干，毛巾擋住了我視線。宋淵拿吹風機幫我吹干頭發(fā)，他的手穿過我的發(fā)絲，看著鏡子里的我們感覺真好。宋淵從兜里拿出一個很可愛的發(fā)卡，是我很喜歡的那種，他整理我的頭發(fā)，把那個發(fā)卡別在我的發(fā)絲里。

　　“好看?！蔽以u價。

　　宋淵很溫柔的笑著，用毛巾擦我的頭發(fā)和被水打濕的脖頸。他微微靠近，在我的脖子上輕輕吻了一下，摩挲到我的耳邊。

　　“祝蕭蕭，你還小，不要對一個男人說喜歡，沒有人受得了?！彼螠Y說。

　　“可我已經(jīng)16歲了啊?！?p>　　宋淵摸摸我的頭發(fā)：“不急?！彼衙矸藕谩拔一厝ナ帐皷|西了，明天就回家了?！?p>　　我的手實在不方便擁抱他一下，突然覺得還是犧牲掉我的相機更劃算。

　　媽媽和爸爸到車站接我，看到我吊著手臂回來，表情真是復雜。

　　“大過年的，你這是干嘛??？”我媽已經(jīng)想發(fā)火了。

　　“大過年的，不發(fā)火，人沒事兒就行了?！卑职值故强吹煤荛_。

　　我第一次見到宋淵的父母，宋淵的父母跟他一樣，氣質(zhì)好好，一看就是有文化有氣質(zhì)的人。宋淵似乎跟父母說了什么，他的父母朝著我走來。

　　“您就是祝蕭蕭的爸爸吧？”宋淵的父親說。

　　“是?！?p>　　“宋淵說，你們家蕭蕭的圍棋下的特別好。蕭蕭說，她的圍棋都是跟您學的。”宋淵爸爸說。

　　我爸說：“是，我喜歡下棋，培養(yǎng)孩子是為了找個人陪我下棋?！?p>　　宋淵爸爸說：“這不是巧了嗎？我也喜歡下棋。咱們可以切磋切磋?！?p>　　我爸開心到飛起：“一起吃飯吧！然后去我們家下棋?！蔽野珠_心無比的說。

　　我同意，非常同意。

　　原來宋淵的父母也特別喜歡圍棋，就跟我的父母一樣，他們四個人相見恨晚，飯局上聊了很多青春往事，我只負責吃飯偷偷看宋淵學長。

　　爸爸跟宋淵爸爸在書房下棋，我一只手什么都不方便。宋淵就在一旁端茶倒水。我媽跟宋淵媽媽在客廳下棋，我兩邊溜達，好像就我是最閑的。

　　“相見恨晚。”爸爸感慨，他看著棋盤滿意的不得了，宋叔叔似乎也很高興。宋淵把棋譜一個個都記下來了，這讓我爸更欣賞他一分。

　　“這一局下的太舒服了，棋逢對手果然是最開心的事兒?！彼问迨逡埠軡M意。

　　“我每個周末都在，平時就在小區(qū)門口的藝軒棋社打發(fā)時間，有空就來?！蔽野忠?。

　　宋叔叔一聽藝軒棋社來了興趣：“我也在那下，哈哈哈?！?p>　　送走宋叔叔一家，我爸心情特別好，洗澡都要哼歌。

　　“這么開心？真少見?！蔽艺f。

　　“你爸爸很少有看得上的人，這位宋叔叔很得他的心?！眿寢屨f。

　　“媽，我爸拒絕去西工大當教授這事兒，你知道嗎？”我問。

　　媽媽整理著桌面：“知道?！?p>　　“為什么瞞著我呢？我這次去西安，去參觀西工大了，那里是一個非常好的平臺，爸爸去了那里一定會發(fā)揮他的才干，獲得更多認可的。”我說。

　　媽媽對我說：“蕭蕭，你知道自己的名字為啥叫祝蕭蕭嗎？”

　　“為什么？”

　　“你爸爸是一個特種兵，他去過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無數(shù)次跟這個世界的陰暗面交鋒。你是他克服所有困難的信仰。蕭蕭，是戰(zhàn)馬的嘶鳴，是英雄的遲暮。對他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他自己?！眿寢屆嗣业念^。

　　我有點心疼爸爸，人到底是應該為自己活著，還是應該為別人活著？

　　爸爸在書房研究跟宋叔叔的棋局，他沉浸其中，樂此不疲。

　　“爸爸，你會不會有一天后悔不去西工大當教授？”我問。

　　爸爸讓我坐下溫和的說：“人嘛，不稱意十之八九。不如意，后悔，才是大概率事件。說無怨無悔，那都是騙人的！我當然會后悔不去西工大。但是，如果我在這里干到退休，說不定中國就能擁有世界上最先進的隱形戰(zhàn)機，那我就不后悔?！?p>　　“可是，我們跟美國差太遠了。萬一愿望實現(xiàn)不了呢？”我說。

　　“蕭蕭，我的愿望并不重要，能不能實現(xiàn)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堅持踐行我自己的路。研發(fā)中國最領先的隱形戰(zhàn)機，是我畢生的夢想，讓這個世界上再也沒人欺負咱們。我特別看不上崇洋媚外那幫人，我特別不屑于那些外國就是好中國就是不行的人理論。我活的很孤獨，也很痛苦，在他們眼里，我是一個......不識時務的人。”爸爸非常難過的說“只有你懂我?！?p>　　我坐在爸爸身邊，我并不覺得自己懂他。

　　“你把情義，看得很重。你可以為了一份真摯的感情，違背跟媽媽爸爸的約定，自己承擔所有的痛苦，也不跟媽媽低頭。這點像我！你把自尊看的很重，你看不慣一中加試用高考卷，毅然決然選擇了二中，你沒有向世俗的期待低頭，也像我。你把體驗成長看的很重，你積極參加活動，為學校榮譽貢獻力量，你不怕吃苦，就算鄉(xiāng)下的生活你并不習慣，卻沒有跟爸媽訴苦。蕭蕭，你很棒。我在你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一樣對我很重要的東西?！?p>　　“是什么？”我問。

　　爸爸說：“堅定自己的選擇。你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唯利是圖，不是所有人都自私自利，不是所有人都甩鍋推卸責任。你和小博這群年輕人，讓我覺得還有人在維護信仰，堅定走自己認為的路。市二中可能不是最好的學校，但是他們在教書育人。我可以不要前途去賭一個我信仰的未來，我也要你在市二中這個環(huán)境里，學會捍衛(wèi)信仰，用你們這樣年輕人的未來，去創(chuàng)造一個前人想都不曾想過的世界。”

　　“爸爸，這就是你不去西工大當教授的原因嗎？”

　　爸爸點點頭，他的眼中有淚花。

　　我也是時候該好好想一想，我到底要成為什么樣的人，去做怎樣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