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宅公園的出現(xiàn)是一件極為恥辱的事件,也是明令禁止寵物與華人進入的公園,后來在華人反對中,工部局承受不住口誅筆伐的壓力,不久后向華人開放公園。
租界公園很多一開始便不允許華人入內(nèi),在長期反對浪潮中,也是為了斂財,無奈向國人售票開放。
但是票價略貴,分為年票和單次票價,年票需要一元,年內(nèi)隨意出入;單次票價則是大洋一角,可游玩一次。
普通市民每日收入大抵也只有一元,因此顧家宅公園憑借門票收入賺的盆滿缽滿,一年的門票收入便高達十萬美元左右。
走在極為對稱的法國風格花園內(nèi),園區(qū)內(nèi)環(huán)境優(yōu)雅安靜,三三兩兩的路人踩在草埔上,觀賞園內(nèi)風景。
余非和謝朝香并肩走在一處花卉園,已是夏末時節(jié),不少人選擇在下午太陽稍小的時候游玩,涼爽的微風吹拂,蝴蝶蜜蜂飛舞。
肩膀抵著肩膀,兩人相伴走過花毯花壇,看著噴漆的水流從假山洞口噴出。樹木旺盛,在草地上留下一地余蔭,不少人在樹蔭下舉行野餐。
走進亭榭內(nèi),余非想脫下外套,可身上的槍套便會露出了,容易招惹是非,只能解開外套扣子坐在亭榭內(nèi)納涼。
一陣微風吹拂而來,回頭看卻是謝朝香在給自己扇風,用一份遺留在長椅上的報紙。看著謝朝香鼻尖溢出的細汗,幾縷秀發(fā)緊貼著額頭,余非有些受寵若驚。
“今天太熱了,下次等天氣涼爽些再來?!庇喾翘嶙h道。
謝朝香輕輕揮舞著報紙:“看一次就夠了,沒什么好看的?!?p> “下次我們?nèi)フ棕S花園,聽說里面有動物園,也不知道有沒有獅子老虎什么的,大抵是沒有?!?p> “那些野獸有什么好看的,小心逃出來傷人?!?p> “應(yīng)該有鐵籠子關(guān)著,不用擔心?!?p> ······
自行車的鈴鐺被余非不厭其煩摁響,走在前面的路人紛紛回頭避讓,如此囂張的行徑?jīng)]有惹來路人的怒火,倒是讓謝朝香氣的不行。
舉起拳頭微微砸在余非肩膀上,謝朝香羞的不行:“你安靜些,馬路那么寬,非要惹人討厭?!?p> “你一個人住嗎?”余非隨意問道。
“沒有,和另一個女孩子住一起,房租很貴,只好找人分攤分攤?!?p> “漂亮嗎?”
此話一出,余非又迎來一頓小拳頭。
謝朝香沒好氣的說:“比我漂亮,下次你帶她出去玩吧!”
臉上掛著笑容的余非說:“你想哪兒去了。是我哥都快三十的人,我想給自己找一個嫂子,你覺得怎么樣?”
“你哥做什么的,感覺和你長的不太像,你不會是撿來的吧?”謝朝香不服氣的嘲笑余非。
“我哥是郵電局的一個經(jīng)理,管著后勤倉庫,就是維修一下無線電設(shè)備之類后勤經(jīng)理。還有我不是撿來的,他不是我親哥,是我親哥的好友?!?p> “那你親哥呢?”
余非賣力踩著踏板,沉默一二后說:“民國十五年,戰(zhàn)死在武昌城外。范哥說我哥當初對他如同親弟弟,幫過他很多事情,于是便對我極好,鼓勵我去考中央軍校。
這些年我的學費和家里花銷,很多都是范哥提供的,所以我一直叫他哥?!?p> “對不起?!?p> “沒關(guān)系,我哥可是北伐鐵軍中的一員,知道鐵軍嗎?”
謝朝香認真的點頭說:“當然知道,整個中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英勇戰(zhàn)斗,消滅軍閥,我以前可崇拜他們了?!?p> “別說這些,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p> 余非說:“好歹給一個建議,我才來上海不久,你這個地主不得好好給我介紹介紹?”
謝朝香環(huán)抱住余非的腰說:“那就前面路口左拐,一直往前,再右拐過兩個路口,然后繼續(xù)左拐往前······”
“姑奶奶,你這嘴不去尼姑庵念經(jīng)可惜了,說那么多我怎么記清楚?”
“那就聽我指揮,前面路口左拐,繼續(xù)向前近!北伐鐵軍向前進!”
余非失聲一笑:“別亂喊,現(xiàn)在可不能說他們,知道嗎?”
謝朝香遲疑片刻,而后想起什么點點頭,將臉龐貼在余非背后······
將自行車靠在墻邊停好,余非站在弄堂口,昏暗的巷子內(nèi),謝朝香握著一袋奶糖念念不舍轉(zhuǎn)身向前走。
走了幾步,調(diào)轉(zhuǎn)回頭從袋子里取出一把奶糖塞進余非手中,親自給他剝開糖衣喂進嘴里。
“這比你的三七粉好吃吧?”
余非面帶苦澀,似乎又想起連吃一個星期的三七粉,舌頭頓時麻木,連甜味都嘗不出來。
從車座綁著的公文包里取出一把手電,昏暗的燈光照在巷子內(nèi),余非將手電遞給謝朝香,后者拿起手電揮舞,用手指在燈光前向余非做起手勢。
“下次再找你玩?!庇喾钦f。
謝朝香微微點頭:“嗯?!?p> “一起去看電影,怎么樣?”
“嗯,只要不是頂著大太陽逛公園就行?!?p> 余非聞言,臉上的笑容頓時消散。倒是謝朝香拿起手電照在余非臉上,捂著嘴笑個不停,好似終于戲弄到余非很是開心。
“對不起,好了吧?”
謝朝香扭過身,揮手向余非道別,打著手電走上樓去。站在樓下的余非一直等待樓上有燈光出現(xiàn),可是等了五分鐘都沒有發(fā)現(xiàn)有燈光亮起。
正當余非準備離開時,右側(cè)二樓有一扇窗戶被推開,有人打著手電照向余非。伸手擋住燈光,余非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不是謝朝香,而是另一位年輕的女生,應(yīng)該就是和謝朝香合租的女生。
窗戶內(nèi),忽然有人探出頭搶奪手電,兩個女生嘻嘻哈哈搶著手電。
“呦呦呦,有情郎了,看看都不行?!?p> “給我。”
謝朝香搶過手電,趴在窗戶向余非揮手:“回去小心些,別又被人打了?!?p> 余非站在樓下喊話:“你就不能說些好聽的,比如說一路順風之類的?”
“一路順風,好了吧?”
“謝謝。”
揮手向樓上的謝朝香道別,她那位同居的好友也湊出頭揮手,嘴里說著‘謝謝把小香還回來’或者‘下次再借給你’之類,讓人并不難受的取笑話。
騎上自行車,余非駛出弄堂匯入馬路,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什么事情沒做。
想了想,哦!
原來是忘記將情報交給范高遠,那沒事了,明天在說,隨便找個借口糊弄過去,就說給自行車換輪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