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梅，我看得出來?！毙竦だ返氖诌呑哌呎f：“我知道你放不下俊昌，事以至此，當(dāng)姐的還得勸你幾句。你跟俊昌真的走不到一起，也許真的是天意。俊昌心里也放不下你，你們的愛終究是最深的思念。彼此相愛就彼此祝福吧！真愛一個人就是給他更好的，或者不要打擾他讓他過得更好。你什么都沒有做，就因為他去了一趟你老家，他以為你出事了，已經(jīng)影響到他的家庭了。再過兩天，俊昌就出院了，回歸家庭的他有義務(wù)讓老婆兒子安心。俊昌雖不怎么喜歡志玲，但他從不傷害志玲。放棄吧！好妹妹，你將來一定會找一個比俊昌更好的男人守護你身旁。你這么好的姑娘，上天一定會保佑你的。”
支梅的心痛到極點。面對旭丹的勸導(dǎo)，她不知所措。只是聽著，微微點頭。
支梅上的已經(jīng)是回金花的末班車，車上只有支梅一人。暮色降臨，她看向窗外的星星點點燈光和回家的成雙成對的戀人。她莫名的難受，心中千百遍對自己說：我失去俊昌了，真的失去俊昌了?？〔?，我只喜歡你一個人。結(jié)果還是你經(jīng)不起考驗，我后悔了，當(dāng)初那么爽快地答應(yīng)你分手是愛你，不愿意讓你為難。多么偉大的愛，是多么毒的雞湯。我不要，我不要放手我的愛，這種后悔，俊昌，也許你也不會明白。我后悔了，我為什么不生下我們的孩子，失去孩子的同時失去心愛之人。俊昌，沒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我需要一個活下去的借口。支梅內(nèi)心的深深吶喊，導(dǎo)致司機以為她生病了無數(shù)次關(guān)注她。支梅淚眼婆娑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達終點站的。
“終點站到了，美女，下車?！彼緳C大聲喊道。
支梅下車回到趙嬸家。趙嬸一家人都在門口焦急地等她回來。
“支梅，你去哪里了？”趙嬸剛發(fā)現(xiàn)支梅的影子大聲問道?！澳阋膊淮蛘泻艟统鲩T，天黑了還不見回來，我們都擔(dān)心你?！?p> 男人們看見支梅回來都不說話，轉(zhuǎn)向回去了。大嫂，二嫂，小紅和趙嬸陪同支梅一起來到支梅房間。支梅雖感覺好不自在，還是假裝很高興的樣子一起坐在床邊閑聊。
“支梅啊！我們真是當(dāng)你是我們的親姐妹，有什么話你就說出來。”大嫂說道。
支梅，你跟我也有不好說的話嗎，我們沒有逼你嫁給張浩，你可千萬別因為這事離家出走，或者有什么想不開的事??！小紅說。
“其實，我們都覺得張浩挺好的，配得上你。你為什么就沒有發(fā)現(xiàn)呢？”二嫂說。
“支梅，你心里究竟是咋想的，你可以告訴我們?！壁w嬸說道。
“我，我其實也沒有什么打算，只是腦子比較亂，找個沒人的地方思考了一下而已。你們可別想太多。張浩是個好男孩，我配不上他，我決定放棄。于他于我都有好處。當(dāng)初，我與我的前男友就是他父母不同意，我們不顧家人反對要在一起，才會導(dǎo)致我懷孕，流產(chǎn)，分手。那是一段很痛苦的往事，不堪回首。我被那段感情傷得太深，那種未婚懷孕，流產(chǎn)，被拋棄的流言菲語將伴隨我一生。我成為一個人人唾棄的壞女孩，無家可歸的流浪者，若不是嬸好心，可能我早已不在這個世界了。張浩和我前男友有很多相同之處，他的父母并不從內(nèi)心喜歡我。我害怕，我擔(dān)心我和張浩發(fā)展到一定時期又得分手。我輸不起了，真的，感情投入成本太高，從認識到喜歡到用心去愛對方，再到?jīng)]有他不行的過程投入全部心血，靈魂，到最后卻什么都不是，只有經(jīng)歷過的人才會明白。嬸，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女人的幸福都是男人給的，有一天男人不想給了，女人會怎樣？嬸，我也不是很喜歡張浩，還是放棄吧！我就一個人過挺好的。
支梅?。》艞壵娴暮芸上?。大嫂說。
你就跟他簡單往來又不花他啥錢，過一段時間還是不成，你再提出分手也不遲?。《┱f道。
是??！二嫂說的對。三個女人一致同意。
談話沒法繼續(xù)下去，支梅只好說自己困了想要睡覺。
幾個女人帶著嘆息聲走了出去。小紅也進了自己的房間。
支梅準備脫衣服上床時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褲兜里的紙條——俊昌的遺書。她關(guān)好房門，仔細閱讀：
爸，媽，還有志玲。我對不起你們，我想離開這個世界。平時，我說什么都是錯，估計這次的話你們會相信我。
我是不喜歡志玲的，但是我聽你們的話放棄我最愛的女人娶了志玲。我也讓志玲做了母親，她還生了兒子。你們都好高興我有兒子了，我只想說那是志玲的兒子，因為我真的不愛兒子的媽媽，殃及到兒子，真的不愛。志玲的外貌無法入我的眼，志玲的腳我接受不了。志玲所擁有的優(yōu)點支梅都具備，志玲還遲到了，我的心早已被支梅占據(jù)，一點縫隙也沒有，塞不下任何人，何況是志玲。放棄支梅我自己承受巨大痛苦還讓支梅生不如死。我不知道爸媽你們的感情是怎么來的，是一種怎樣的體驗，我只知道從小到大咱家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爸媽呈現(xiàn)給我們的每天都是焦慮，心慌，更多的是打斗——爸爸打媽媽。我沒有從你們身上看到愛是什么，也沒有從你們身上看到什么是希望。直到姐姐出嫁，我輟學(xué)，才知道錢的重要性。貧窮讓我們失去尊嚴，許志文在成都做生意，爸爸對許志文的態(tài)度活像一個傭人對主人。當(dāng)然，許志文對爸爸也是可親可敬的。姐姐嫁到許家也是幾年了，我們都是認識志玲的。閑談時，你們都是瞧不上志玲的。那時，我還沒有出來。爸，媽，就算我在老家種地，你們也不會讓我娶志玲的。是我窮瘋了，是我要出來，是我先去求的姐姐。直到那天，姐姐告訴你們說過了年就帶我出去，你們高興瘋子，一個勁地夸贊姐姐對我們家有恩。我還給你們解釋，是我求過姐姐多次了，時間也很久了。你們卻說我怎么是那種人，不知道感恩。我想想也是，我應(yīng)該感恩才對。他們能帶我出來實屬不易，還有理由計較我求過多次嗎，走的那天，爸，媽，給姐姐拿了五分之四家里的臘肉，我記得按照常理那些臘肉是我們家全年的肉食，多數(shù)還是用來待客的。我只帶了我自己，連件換洗的衣服也沒有。我還開口問爸爸要錢，爸爸說，我真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要有許志文一半就好了。我又問媽媽要錢，媽媽說錢都是爸爸管著。到了成都后，換洗衣服都是穿許志文的不穿的衣服，姐姐說要是前兩年這些衣服哥哥還得留著自己穿呢！幸好這兩年賺了錢好事才會落到我身上。但凡臟活，累活，姐姐都讓我去做，說不讓許志文高興我也撈不著好。我就這樣低人一等在他們家干著，學(xué)著。愈來愈多的同行問道給我開多少工資，我都說沒有，許志文很是不高興，你們還寫信罵我不識好歹。半年后給我開每月五十元工資，還扣我洗漱用品費，說是管吃管住沒有管洗漱用品的。為了分開自己做生意，我說了很多好話，最后還是我向其他攤主借錢說是看病才借到的。我的攤位在市場的最尾巴，生意不好，我連房租都交不起。我跟姐姐借過，她說沒有。我認識支梅時，手里沒有一分余錢。我都是借的。支梅的漂亮改變了我對服裝的認知，她做了我的模特兒，我不再賣款式衣服，開始選擇看似無款式卻又莊重大方優(yōu)雅秀氣的衣服。我真的賺錢了，我憧憬未來，努力工作。想要娶妻生子，想要將爸媽接到城里，想要緊跟腳步跟上去。只因許志文已經(jīng)計劃孩子在城里讀書，很快就要將他的爸媽接到城里。剛開始我不知道許志文的用心，他一直不喜歡支梅，爸爸剛來也沒有說真正原因，就棒打鴛鴦。我的心痛到極致，當(dāng)時我真的不想活了。無奈，我怕死。爸，媽，你們知道嗎，沒有我的存在，支梅是不會來城里的。后來也不會為了滿足她爸媽對錢的欲望，上當(dāng)被人控制，被逼賣淫。支梅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害了她。當(dāng)時的她有多悲慘，多悲慘，你們不會明白。你們把所有的錯都歸結(jié)到支梅一個人身上，我親愛的爸爸，你若能痛我半分，也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世華發(fā)現(xiàn)后，協(xié)助我救她。從地獄出來的支梅更加小心翼翼，她切菜時不小心劃到了手，她都當(dāng)作是自己在犯錯。忙的時候一天吃一頓飯，她都說她沒餓。我累了倒床就睡，她會給我端來洗腳水給我洗腳，還會給我按摩四肢。這些都是志玲做不到的。我不是說志玲不好，我只是想知道我為什么要求次舍好，為了逼我倆分開，爸爸，姐姐，哥哥都是卯足了勁，后來才知道哥哥是為了志玲?？晌蚁胫溃职质菫榱苏l，姐姐又是為了誰，難道就是為了讓我在九眼橋立足嗎，其實不接受這段婚姻我也能存活下來。如果不是爸爸的出現(xiàn)，我的生意能保住，婚姻也能保住。爸爸呀！你害我痛苦你真的開心嗎？也許在那個饑餓的年代，你們沒有愛情，不能理解我們，但是我是成年人了，我已經(jīng)脫離你們靠自己生活。你們一生的糟糕與無助怎么可以用來控制我一個有獨立思想，成就事業(yè)的人？你們的自信心就來自你們認為可以或必須的嗎？
我與支梅的第二次分手，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王八蛋。我把支梅推向水深火熱，我不能保護她，卻假情假意地對她說，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有我她都不能好好的，沒我她拿什么來好好的，笑話，天大的笑話。送走支梅，我寢食難安，我有太多的擔(dān)心，我卻無數(shù)次騙自己說，忘了她吧！她好好的，不用擔(dān)心。直到我的攤位在夜晚被人無條件打掃衛(wèi)生，我知道是她，我騙我自己說不是她，我不知道。旭丹讓我在攤位上放些許衣物我才明白我該做點什么。我不敢想，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我更怕她被壞人控制。這座城市對她而言，太苛刻，太刁鉆。她卻真實在這座城市穿梭。她讓我開心過，幸福過，她是給我指點明燈的那個人。她陪我走過生意的低潮期，陪我走過青年到大人的過度期。我傷害她傷害的那么理直氣壯，傷害的她生不如死。于她，我們盡現(xiàn)獸性，于自己，我們自私到惡心，又是那么的卑微下賤。我每天都在猜測支梅的現(xiàn)狀，往好處想，我想不出來她會有什么好，往壞處想，愈想愈怕，怕到眼前發(fā)黑要昏過去。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感，我知道志玲是無辜的。可我內(nèi)心的掙扎與煎熬又有誰人能懂？爸爸，你的決定害了三個人，我，志玲，支梅。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很長很清晰。支梅一直在求救，支梅被人控制了。醒來后的三天里，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是我害了支梅，我決定去探個究竟。我要看到支梅好好的我才能放心。我跟志玲撒謊說我要去調(diào)查市場，前去支梅的老家。我知道支梅的爸媽也是愛錢之人，我給他們準備了禮物和紅包。沒想到，他們收下禮物后并沒有高興，他們要的不是我一時的禮物，而是我與支梅婚后的孝敬。是我的過錯發(fā)生了后來的一系列嚴重后果。她的奶奶哭成淚人，求我找到支梅。親愛的爸爸，我的愛人她現(xiàn)在生死未卜，不知所蹤。我原諒不了自己，我就是那個殺人犯，我害死了她。我找了她很久，能用的方法我都用了?；蛟S她真不在這個世上了，我要隨她去。我要隨她去，我要去求她原諒。我要去地獄接受懲罰，我要去那個世界保護她。不要問我為什么不考慮老婆孩子，因為我真的兼顧不了。爸爸，人生若有來世，我不要再做你的兒子，我們最好不認識。今生別過。
你可憐的兒子：俊昌
一九九四年八月三號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