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邊緣人，賽博朋克，雇傭兵

　　次日。

　　“上哪兒去？”

　　“露西家?！?p>　　“剛見面就如膠似漆??？”

　　留給菲尼克斯一道豎著中指的背影，大衛(wèi)往車站方向走去，他和露西約好今天在她家碰頭。

　　菲尼克斯笑吟吟地重新躺好，酒勁還未完全退去，感覺天旋地轉晃得他想吐。

　　昨晚后半夜被曼恩拉著灌了個滿，頭一次體會到宿醉帶來的痛苦，他暗自決心今后絕不重蹈覆轍，盡管被灌酒時的感覺還不錯。

　　“這樣的生活，好像也不賴?！?p>　　正打算睡個回籠覺，一通不知名的電話打了進來。

　　“早上好?！?p>　　“琦薇？”

　　“居然記得我，可喜可賀?！?p>　　可聲音里完全聽不出喜樂，像是沒有感情的朗讀機器。

　　“有事嗎？”

　　“曼恩讓我?guī)懔私饩W絡黑客方面的基本信息。也許他覺得你在這方面有些潛力？明明一個隊伍里有兩個黑客已經不太正常了，天知道他那猩猩一樣的腦袋里裝著什么。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只有現在能教你?！?p>　　完全不給人選擇的余地嘛……菲尼克斯心里一百個不愿，但人家主動教你本事，這可是大街上求之不得的好差事，

　　“你在哪兒？我現在過來?！?p>　　“你出門就能看見?！?p>　　簡單拾掇好自身，剛出門便看見靠車而立的琦薇，依舊是那身連體暗粉色大衣，金屬口罩取代了半張臉頰。

　　“這是法爾科，專職司機。如果你正被警察追捕，或是被幫派狩獵，在夜之城繁華的街道，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的公路上，一個好的司機會使你終身受益，至少你不會橫尸街頭。法爾科是個不錯的選擇，除了不代參加街頭比賽，所有關于駕駛委托都可以找他?！?p>　　“你好?！?p>　　法爾科點頭不語，算是回應。

　　“琦薇，你確定要帶著他行動？我怎么看也不過是乳臭未干的小鬼?！?p>　　“放心。過了曼恩那關，至少說明本事不差。”

　　“最好是這樣。”

　　“上車。”

　　菲尼克斯這才觀察起周圍，車身兩道保險杠環(huán)繞，看上去外表與廉價低端車相仿，是大街隨處可見的類型。車內談不上與普通車輛大相徑庭，拆去后座坐墊，余留的空間堆滿菲尼克斯不曾見過的武器，以及各式的投擲物。盡管不全都會使用，可僅是看上去給人的安全感爆棚。

　　“不錯吧？雖說是最底層的工作，這年頭作為司機不自備些彈藥可說不過去。”

　　“我們這是去哪兒？”

　　“平時即便沒活兒，總得發(fā)展發(fā)展副業(yè)，僅靠中間人給的那點殘余剩羹是買不起最新最好的植入體的。跟不上時代最前沿，下一個見不到明天太陽的人會是自己?！?p>　　琦薇坐在副駕駛位置閉目養(yǎng)神，

　　“話說回來你那是什么義眼？我居然識別不出你的型號?！?p>　　“……”

　　“防范意識挺強的嘛，至少短時間內你不會死?！?p>　　其實不是菲尼克斯不想說，而是壓根連他也不知道，無論他怎么搜索查找，好像石沉大海，根本不存在一樣。

　　他打算存夠錢找個好一點的義體醫(yī)生，給自身來個大清洗。把這些不知名的植入體全都更換一遍。可那畢竟是一個大工程，不知道需要多少歐元支撐，自己能不能活到錢存夠的時候都難說。

　　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他覺得每多活一天就是賺。

　　“就在前面，靠邊停?！?p>　　窗外是鱗次櫛比的矮墻屋，生活垃圾堆得到處都是，藍色塑料口袋隨處可見，有的甚至丟到了路中央。

　　“麗景區(qū)？”

　　“看見前面那個紅白相間涂料的雙層房嗎？門口插有舊美國國旗的那個？那是我們此次委托的目標?！?p>　　“看見了?！?p>　　“不許配備武器，隨便使用什么辦法，我要你在二樓找到并下載電腦數據然后發(fā)給我?！?p>　　菲尼克斯清楚的記得自己耳朵還是原生的，爆炸沒有影響其正常功能。他不認為這是自己聽錯聽岔了，

　　“看見周圍身著制服、穿著作戰(zhàn)靴、留著小平頭的人了嗎？”

　　“我每周都有調試植入體。”

　　“那你知道他們是誰嗎？六街幫！一群高喊重振美利堅共和國的混混，個個都是暴力狂，殺人不眨眼的瘋子，朝你開槍甚至不需要理由！”

　　“那又怎樣？事成后少不了你的報酬，五千歐?！?p>　　法爾科靜靜地把玩手中的方向盤，時不時通過后視鏡打量幾眼菲尼克斯，他還是無法徹底相信曼恩居然帶著這小鬼執(zhí)行委托，據說還是兩個！如果不是長期合作中建立起良好的信任，他完全有理由懷疑曼恩活膩了找死，要不就患上了精神病，變成賽博瘋子是遲早的事。

　　可作為專職司機就要有司機的樣子，不多問不關注，兩眼平視前方油門一刻不松是他的本職。

　　“什么數據？”

　　“你知道的越少我們越是安全?！?p>　　“這也是曼恩的意思？”

　　“不，曼恩只是叫我?guī)?，至于怎么帶由我安排?！?p>　　琦薇沒有催促他，而是勸道，

　　“聽著，小鬼。要成為賽博朋克也好，或者用現在流行的稱謂，雇傭兵、邊緣人也罷，不做好有過今天沒明天的打算，抱著每次都是最后一個委托的心態(tài)，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趁現在還沒徹底淌入這趟渾水，趕緊離開吧?！?p>　　熟練用單指滑出煙嘴，叼在嘴里點燃，沒在意法爾科口口聲聲車內禁止吸煙，琦薇深深地吐出云霧，

　　“回去繼續(xù)扮演你的菲尼克斯，我會打給你足夠支付從荒坂學院畢業(yè)的錢，繼續(xù)當那個學院的第一或是小公子什么的，隨你?！?p>　　……

　　有過被綁來的先例，大衛(wèi)很快便找到位于歌舞伎區(qū)的露西家。這個河谷區(qū)遠比不上的熱鬧繁華之地。

　　“你一個人住嗎？”

　　“是啊?！?p>　　開門的是露西，依舊保持著昨日的打扮。只是此時脫下了白色外套，本就堪稱完美曲線的身材更是一覽無余。或許在家中她放下了些許防備。

　　“嗯?！?p>　　大衛(wèi)抬頭望向金屬天花板，除了一條條焊接留下的黑線，那里什么也沒有。

　　“你該不會是緊張吧？”

　　“沒有?！?p>　　“是第一次？”

　　聲音逐漸帶著壞笑，眉宇間帶著輕松。

　　“不是。我沒有緊張！”

　　伴隨露西忍不住發(fā)出的輕笑，大衛(wèi)再次強調。

　　“隨便坐，只有啤酒……你不喜歡碳酸吧，白水要嗎？”

　　上次造訪算是不速之客，盡管自己這邊是被迫綁來，沒來得及好好觀察房間內部。

　　裝潢十分簡單。側倒的躺椅，一旁裝有電腦的桌上放著兩袋速食食物，一個小窗臺，前面是沙發(fā)，對面放著的小矮茶幾上有整理干凈的煙缸，墻上掛著關閉的電視，再往前是有簾子半遮掩的、放滿冰塊的泡澡池。整個房間偏暗，冷色調，完全看不出人居住的溫暖。

　　“干杯。”

　　“干杯。”

　　“現在居然還有這種人，頭一次見?！?p>　　“怎么了？”

　　“對碳酸和煙敏感的家伙?！?p>　　“我沒騙你?！?p>　　“太差勁了。你的衣服也很遭?！?p>　　露西突然扯掉淡黃色外套，

　　“脫掉?！?p>　　“什么？為什么？”

　　電扇緩速旋轉，帶來的風可以忽略不計。

　　“聽我的，快脫?！?p>　　“嘿！”

　　拾過外套，披在自己身上，露西拿起放在電腦桌上的平板，背對大衛(wèi)不知道搞什么玩意。

　　“不要在上面亂寫！”

　　大衛(wèi)意識到她打算干什么后，出聲提醒。雖然也不是不行，可畢竟那是葛洛莉亞留下來唯一能算是紀念的東西。

　　“Edge_Runners.”

　　大衛(wèi)看著一個個字母組成的單詞在外套后背浮現。

　　“賽博朋克的別稱。你想成為這樣的人，不是嗎？”

　　露西斜著頭瞥向他。

　　“其實我是吉黑《邊緣人》系列的鐵粉。”

　　“嘿嘿，是嗎。”

　　露西笑著轉身，捏住兩邊寬大領口褪去外套。左額耳鬢修長垂至高聳的胸前，末梢是帶著黃色的紅。

　　“是又怎樣？”

　　大衛(wèi)看向電腦桌的墻面，

　　“那張老土的海報又是怎么回事？”

　　海報看著貼上去有些時日了，褪得只?；野祝碇詈椒浀渑f美國絡腮胡大叔指著遠方，身后是從地球起飛的火箭，火箭上方是月球，接著一串宣傳詞洋洋灑灑“全新生活即將開啟”，這是曾經移居月球的廣告海報。

　　“你有意見？”

　　不曉得說錯什么話，盡管露西表情如常，可周邊傳來叫大衛(wèi)寒冷的氣息，

　　“不……沒意見?！?p>　　連說話都有點結巴，

　　“廣告總宣傳那里是光鮮亮麗的樂園，讓我感到十分不適。我的意思是，為了開發(fā)月球，有誰知道究竟犧牲了多少人。比起光鮮亮麗的樂園，更像暗無天日的地獄?！?p>　　“你好像懂得很多啊?！?p>　　露西打開抽屜，翻找著什么。

　　“荒坂學院留給我的教訓，是廣告上絕不會體現出來的?！?p>　　“不愧是上得起荒坂學院的紈绔子弟?！?p>　　“都說了我不是?！?p>　　“你昨天問我有沒有找到自己的夢想?！?p>　　順著露西視線，大衛(wèi)再次看向墻上貼著的“新生活”海報，

　　“不會吧？”

　　“你覺得那是地獄，可對我而言，這里才是地獄?！?p>　　看不見背對自己的露西的表情，大衛(wèi)很難想象那張好看的面孔流露出難過的表情，

　　“這里嗎？”

　　“我只想要遠走高飛。帶你看個東西?！?p>　　第一次與好看的女生共枕，本是值得興奮應該激動的事，可大衛(wèi)卻全無那方面的心思。

　　戴上用于體驗超夢的頭環(huán)裝置，微藍掃描成線的光束由上至下覆蓋整個視野，再次回過神時，眼前的一切令大衛(wèi)吃驚。

　　常年不見的太陽光直曬，光束似乎肉眼可見，天空是黑壓壓的一片。

　　“這分辨度太厲害了！太陽好熱！”

　　站在月球，腳底是凹凸起伏、斑駁的表面上細石遍滿。

　　“它是通過你的個人連接讓你感覺到太陽的熱度。當然，如果是真實的溫度你會被烤焦，所以我把它降到人類能承受的范圍。”

　　站在身后的露西解釋道，看著大衛(wèi)騰空起跳，于空中緩慢飄浮，

　　“要我關掉嗎？”

　　“不，這太好玩了！”

　　“啊哈哈……你那是什么姿勢?！?p>　　整個人呈不規(guī)則的“大”字平攤，看著不斷變換姿勢的大衛(wèi)，露西開心的笑。

　　“還不錯吧？”

　　“太厲害了！”

　　大衛(wèi)不斷翻騰著落地，然后起跳，時而用腳時而用手，翻飛騰轉滯空滑行……露西環(huán)負雙手足下輕點，蜷著雙腿貓腰似的跟在身旁，

　　“是吧！跟我來?！?p>　　再次起跳，她朝大衛(wèi)勾勾手指。

　　兩行腳印并列交錯前進，游客緊跟導游似的跟在露西身后，不遠處巨大的建筑內有五彩斑斕的光射出。低矮的丘陵底下還有宇航員在勘測地質，亦或進行某種實驗研究。

　　雙手背在身后，兩邊露出如雪赤白的小腰。修長柔順的耳鬢隨步伐一上一下，微微右側的腦袋只能看清部分臉蛋，披著露出雙肩的白色外套，黑色緊身衣束縛著的肩胛骨明顯可見。小手打著節(jié)拍，不，那完完全全是在對自己招手！

　　大衛(wèi)伸出猶豫的右手，糾結是否要握住，可他又怕她誤會，

　　皓腕帶著霜雪從眼前一閃而過，冰涼的柔荑抓住自己手臂，然后縱身一躍。

　　仿佛從建筑外射的燈光聚焦自己，腳下化作矚目的舞臺，而女主角正拉著自己的手，在舞臺上翩翩起舞。

　　露西帶著大衛(wèi)，在數據構成的月球上四處漂泊，流浪玩耍，共用留有對方咬痕的吸管，開著越野在月球表面狂飆，坐在隕石制造的巨坑朝地球遠望……

　　“這是我第一次帶別人來?！?p>　　輕輕搖動著雙腿，露西低眼盯著隕石坑內。

　　“真的……嗎?！?p>　　遠處是藍白相間的地球，偶爾幾處綠色點綴。

　　“那為什么帶我來？”

　　“不知道，我就是感覺可以帶你來。”

　　看向大衛(wèi)，朱紅的唇角微微上斜。

　　“你知道嗎？我覺得我們會是好搭檔。”

　　“是……啊?！?p>　　“其實今天要你來的不是我。”

　　“??？”

　　“曼恩。他想叫我勸你退隊。”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