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桑大壯的營生，趕大集

　　另一處破舊的民房里，桑大壯在一堆貨物里挑挑揀揀。

　　水果罐頭拿兩個，又大又紅的蘋果拿幾個，這塊布好看，給媳婦做衣服得拿上，又拿了一斤水果糖，給媳婦甜嘴。

　　趙強(qiáng)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他嚴(yán)重懷疑自家壯哥弄黑市，就是為了方便給榆枝吃吃喝喝。

　　把一個心里沒他，眼里沒他，還對他滿肚子埋怨的女人養(yǎng)得白白嫩嫩，自己一家子怕被人說道，穿得破破爛爛，乞丐都不如，嘖，這是什么絕世好男人。

　　虧得自己不是個女人，要不然一定把榆枝干掉，自己上。

　　想到榆枝那個女人，趙強(qiáng)就一肚子氣，他家壯哥這么能耐的人物，偏偏被她拿捏得死死的，遭了老多罪。

　　整天窩在古柏大隊那個鄉(xiāng)旮旯里，苦逼的在地里刨食，浪費(fèi)了大好才能，真是作孽。

　　奈何他家壯哥聽不進(jìn)勸，就跟被懾了魂似得，對那個女人死心塌地。

　　看桑大壯還有再選的架勢，慌忙出聲：“壯哥，你拿太多回去，被人發(fā)現(xiàn)了容易說道，到時候麻煩多，家里又不消停了?！?p>　　桑大壯頓了頓，想起這幾天說不定會有人到家搜查，是得少拿點(diǎn)。

　　“行，過段時間再來?！鄙４髩堰z憾的住手了，把旁邊活蹦亂跳的野山雞拴緊，和用報紙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鹿皮小靴，與其他東西都放在背簍里，待會背回去。

　　趙強(qiáng)癟癟嘴，這么多東西，養(yǎng)頭豬都夠了，誰家媳婦是這么養(yǎng)的。

　　“壯哥，過幾天開大集，咱們要不要弄些東西去賣？”

　　桑大壯想了想，大集上賣東西安全，不過要比黑市里便宜一些，現(xiàn)在手里東西多，換一點(diǎn)也沒啥。

　　“去吧，多喊幾個兄弟，每人少弄點(diǎn)，分開賣，別太扎眼?！?p>　　“明白，咱不是第一次干了，穩(wěn)著嘞。就是壯哥，大黑問咱們什么時候繼續(xù)去黑市，這都好幾個月了，見不著錢，大家心里都不得勁?！?p>　　桑大壯擰眉：“黑市最近如何了？”

　　“嚴(yán)?！?p>　　桑大壯臉一下就沉了：“既然嚴(yán)，還用問我嗎？”

　　趙強(qiáng)忙出聲安撫：“壯哥別生氣，這不大家伙說，黑市嚴(yán)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沒必要。東西在手上，不早點(diǎn)弄出去，放壞了多可惜?！?p>　　主要是那些人這些年跟著桑大壯干，順風(fēng)順?biāo)?，沒遭太多罪，掙得又多，野心被養(yǎng)起來了，總有種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豪情，還有啥也不怕，啥事都有桑大壯的底氣在，一天不掙錢，就覺得虧了一百萬，所以，心底都慌，都有了埋怨。

　　桑大壯冷哼一聲：“他們怕是說我膽小如鼠，一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就當(dāng)縮頭烏龜，這些年越活越回去了吧?！?p>　　趙強(qiáng)訕笑：“那哪能啊，壯哥的膽氣，咱們可是有目共睹?！睂?shí)際上說得更難聽，說桑大壯整天就惦記著女人那點(diǎn)事，沒出息，窩囊。

　　典型的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趙強(qiáng)也是看不上的。

　　“哼，你也別說好聽的話糊弄我，強(qiáng)子，你跟了我這么多年，我是啥樣的人，你心里有數(shù)，咱們做這行，稍微晃個神，就得被送進(jìn)去，要不是我警醒，我們不知道進(jìn)去多少回了。”

　　“我自認(rèn)這么做沒問題，我有老有小，掙錢是為了讓家人過得好，不是為了去送命，我寧愿少賺點(diǎn)，也得保證安全，這是我的原則底線?！?p>　　“雖然黑市一直嚴(yán)，但我相信你也感覺得到，這次的嚴(yán)和以往不一樣。我拿你當(dāng)兄弟，平心靜氣的跟你解釋，你若聽，就照我的話辦，你若不聽，拿著你的那一份，想怎做怎么做，我不攔?！?p>　　“這話你也轉(zhuǎn)給其他人，跟著我桑大壯的，就好好聽話，不愿意跟的，東西我一分不少的分給他們，直接走就是，以后見面大家還能點(diǎn)頭問好，但要是出了事，別怪我沒提醒，也別說我不幫襯?！?p>　　趙強(qiáng)一聽要散伙的話就急了：“壯哥，我這條命是你在熊瞎子手底下救出來的，當(dāng)時我就說過，我這條命是你的，只要有一口氣在，我就得跟著你，你可不能不要我?！?p>　　當(dāng)初趙強(qiáng)餓狠了，上山尋摸吃食，遇到了熊瞎子，正好被上山打獵的桑大壯救了，這才跟著桑大壯的，他對桑大壯，是真心感激跟隨，死心塌地的，從未想過離開。

　　桑大壯沒懷疑趙強(qiáng)的忠心，只是他這人不喜歡勉強(qiáng)，也不喜歡太多牽絆，家里一個小媳婦，就讓他用全部心神對待了，對其他人實(shí)在分不出太多精力。

　　“當(dāng)初我就說過，不用談什么報不報恩，我救你就是巧合，順手的事，那頭熊，我也賣了不少錢，咱倆不相欠。你要感謝我，逢年過節(jié)送點(diǎn)吃的也就得了，用不著跟著我冒險。”

　　趙強(qiáng)眼睛都紅了，悶聲悶氣的道：“我就想跟著你，這輩子都跟定了。”

　　說話的時候，眼神還帶著幽怨，盯著桑大壯，活像他是個拋棄糟糠的渣男。

　　桑大壯被看得一身雞皮疙瘩：“行行，別他娘的惡心我，我剛剛說的話，你傳過去，把所有東西都整理出來，要走的都分了，剩下的找個安全的地方放著，等我安排?？爝^年了，大家都輕松輕松，錢是掙不完的，命才最重要?！?p>　　只要不說讓他走的話，趙強(qiáng)什么都依：“行，我聽壯哥的?！?p>　　這邊事情交代完，桑大壯就背著東西回家。

　　自從媳婦不討厭他后，每次出門都?xì)w心似箭，美得冒泡。

　　到家時，午飯剛好，是榆枝做的，簡單的油渣燉大白菜，鍋邊貼的餅子。

　　母子倆都是榆枝的捧哏，一頓飯下來，夸得合不攏嘴，榆枝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反正一大盆東西，一點(diǎn)沒剩下，大部分進(jìn)了桑大壯那張大嘴。

　　桑大壯一邊收拾碗筷，一邊道：“媳婦做得真好吃，以后別做了，累得慌。”

　　榆枝瞪了眼桑大壯：“做得好吃還不讓做，這是什么道理？我不做，你就可著媽欺負(fù)??？做飯不累，我喜歡做飯，媽，以后都我做飯行不行？”

　　這次王新鳳難得沒有附和榆枝：“枝枝，混蛋玩意說得對，你別做了，讓媽做，你身體不好，還得寫作，那玩意費(fèi)腦子，不能再累著。媽做慣了飯，一點(diǎn)不累，順手的事?！?p>　　榆枝小嘴一噘，抱著王新鳳手臂撒嬌：“媽，我不累，我就想做飯，你就讓我做吧，你最疼我了，就答應(yīng)我好不好？”

　　王新鳳被纏得沒法：“好好好，偶爾做一次，行不行？這是媽最大限度的退讓了，不能再講價了?！?p>　　“行，媽最好了，謝謝媽。”湊過去在王新鳳臉上親了一口，親得王新鳳老臉笑開了花。

　　哈哈哈的大嗓門，整個村子都能聽得見。

　　被無視的桑大壯……

　　幽怨的盯著小媳婦，咋的不親他一口。

　　下午，桑大壯閑不住，上山砍柴去了。

　　怕榆枝凍著，家里二十四小時都燒著炕，費(fèi)柴火。

　　王新鳳把榆枝洗好烤干的鞋子拿出來縫補(bǔ)，榆枝就把桑大壯帶回來的布裁了。

　　這布顏色鮮亮，給桑葉做兩身衣服，趕大集的時候，去買幾塊其他顏色的布，給家里其他人都做幾身。

　　明年去讀書，離了古柏大隊，穿好點(diǎn)，也沒人說什么。

　　王新鳳在旁邊，看榆枝裁的大小，就知道是給桑葉做的。

　　笑道：“小孩子長得快，做新衣服不劃算，你給自己做一身就是，等葉子長大了，再給她做也來得及。”

　　“沒事，我做得大，能穿好幾年，我衣服多，葉子一個小姑娘，全是補(bǔ)丁衣服，不好看，小姑娘愛美。咱家葉子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但也還是小姑娘。”

　　王新鳳笑了笑沒再勸，榆枝想要緩和母子關(guān)系，她不能拖后腿啊。

　　榆枝準(zhǔn)備做夾襖，家里有兩斤新棉花，再去換點(diǎn)，一人一件，足夠了。

　　裁剪，縫合，榆枝做得得心應(yīng)手，針腳細(xì)密，王新鳳看得一臉驚喜。

　　“枝枝手藝可真好?！?p>　　這是榆枝第一次在王新鳳面前動針線，以前不是動，是不會。

　　她的所有技能，都是那幾年學(xué)的，雖然最終目的沒有達(dá)成，但好在沒白費(fèi)，總歸是學(xué)到點(diǎn)東西。

　　晚上，榆枝把做飯活攬了過來，說要給兩個孩子做拔絲蘋果，剛好桑大壯買回來的蘋果好。特意給兄妹倆做的栗子糕也做了兩種口味，一個咸口的，一個甜口的，就怕兄妹倆誰不喜歡吃甜的。

　　對于兄妹倆的愛好，榆枝是真的一點(diǎn)也不知道，每次想為他們做點(diǎn)什么，都無從下手。

　　除了兩個小零食，還給做了紅燒肉，王新鳳說兩個孩子都喜歡吃這個。

　　主食是紅薯餅，蒸熟搗爛的紅薯和些粗面，做成的餅子。

　　飯桌上，王新鳳特地一樣一樣的給兩個孩子介紹，說是榆枝特地給他們做的。

　　桑葚一如既往的平淡，說了聲：“謝謝。”

　　桑葉癟癟嘴，在桑大壯的虎視眈眈注視下，沒敢說不中聽的話，只埋頭吃。

　　兄妹倆雖然嘴上不說什么，面上也看不出喜歡，但從吃的狀態(tài)看，都很喜歡榆枝做的東西。

　　尤其是甜口的，可見兄妹倆都喜歡吃甜食。

　　有了這一發(fā)現(xiàn)，榆枝很是高興，做飯又有了動力。

　　心情好，身體就好，身體好了，晚上又去招惹了桑大壯，然后滅了一半火，另一半桑大壯自己解決，又是鬧騰的一夜。

　　桑大壯早上起來，又被王新鳳戳著腦袋罵了一頓。

　　榆枝在一旁看著樂得不行，沒心沒肺的樣子，讓桑大壯牙癢癢。

　　大集這天，剛好周末，兩個孩子放假在家。

　　一大早，王新鳳就起來做了早飯，讓桑大壯把家里的板車拖出來洗刷干凈，鋪上干凈的稻草，到時候再鋪上一床舊被褥，好拉著榆枝去趕集。

　　榆枝說自己可以走，王新鳳和桑大壯都不允許，這么冷的天，走累了，積了寒可不得了。

　　行吧，在事關(guān)榆枝健康的問題上，榆枝是沒有任何發(fā)言權(quán)的。

　　說起趕集，榆枝也挺激動。

　　來這十年了，一次也沒去過，之前是身體不允許，心態(tài)原因也不愿意湊熱鬧。

　　現(xiàn)在不一樣了，她覺得趕集很有煙火氣。

　　吃過早飯，帶上干糧和水壺，榆枝坐在板車上，桑大壯拉著，王新鳳和桑葚桑葉走路，一家五口出發(fā)去公社外的空地上趕集。

　　牛嬸子和村子里其他要去賣東西的人家，天不見亮就出發(fā)了，要去占個好位置。

　　這樣的大集市，知青院里沒回家的人，也不愿意錯過。

　　來了好些年的知青，家里沒有幫忖，也不愿意結(jié)婚留下的，也會存些東西，到年底大集的時候拿去換，多存些，為將來做打算。

　　高考恢復(fù)，大家也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雖說好些人沒考上，還得繼續(xù)呆在這里，但好歹有了盼頭。

　　村子里單純?nèi)ペs集的人家，除了老桑家沒別人。

　　只有一些起得晚的孩子，收拾家務(wù)的老人和婦人要晚一些出門，路上偶爾會遇見幾個。

　　相互間也沒什么深仇大恨，不管私底下怎么說到，面子上還是和氣的，都會相互問聲好。

　　路上，王新鳳和遇到的熟人交談，榆枝坐在板車上，看著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有些恍然。

　　嫁給桑大壯這些年，除了去知青院找崔雪，很少出門，也從不和村子里的人交談。

　　遇見人，或許會覺得面熟，但誰是誰根本不知道。

　　重生回來后，對于她來說，是多年未見，第一次出門，對這些不甚熟悉的鄰里，感覺更陌生了。

　　其他人對榆枝可不陌生，榆枝時常出現(xiàn)在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里。

　　第一次瞧見她隨著王新鳳的介紹，笑語晏晏的和大家打招呼，總感覺不自在，所以和王新鳳聊兩句，就會去看榆枝一眼。

　　也不是圖看出個什么，就是好奇。

　　榆枝也不惱，笑著任由他們打量。

　　桑大壯不耐煩和這些人嘰嘰歪歪，要不是媳婦說要和大家熟悉，他早就拉著車子走遠(yuǎn)了。

　　桑葚一直平平淡淡的跟在車子旁邊走，步履從容淡定。

　　桑葉閑不住，早就呼朋引伴跑遠(yuǎn)了，隔老遠(yuǎn)都能聽到十分有地位的葉子姐稱呼。

　　否管大孩子小孩子，都叫葉子姐，明顯能看得出葉子在村子里，孩子群里的地位。

　　“葉子姐，你媽長得怪好看的，我還是第一次瞧見呢?！逼甙藲q的小男孩，流著兩條大鼻涕，淅淅索索的，湊到桑葉跟前道。